“我就不喜欢!”明雨的坏脾气在邹航面前一点也不掩饰,甚至忘了庄远就在身边,忘了要维持她温文尔雅的淑女形象,“谁跟你说女生就喜欢粉色?我就不喜欢!”
    可邹航一如既往笑眯眯的,“难看你也将就用吧,学校小卖部一个暖壶都没有了,我跑了两站地去商场才买到的。”
    “谁管你跑……”
    “谢谢啊。”我快乐地接过来。
    “黄瀛子你给我回来!”
    我才不,我还聊天呢,“这么晚都没公交车了,你怎么回家呀?”
    “去我爸单位蹭床位了。”
    “……再见。”我默默脑补了被裹成僵尸的邹航抱着hello kitty的水壶跌跌撞撞追方明雨的画面,心里涌起不舍。
    邹航看着明雨跺脚却没真阻拦我接过水壶,眼睛弯了弯,“那你们早点休息,我走了。”
    我挥挥手,“你也早点睡,明天见。”
    如果你没变成僵尸的话。
    跟男孩子们道了晚安,我跟着明雨进了寝室,因为都是同龄的女孩子,又穿着校服,所以也没引起宿管大妈的注意。
    八人寝室里面,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只有李佳怡的床位还空着。我挨个打了招呼,分了泡泡糖给室友们,才回来听明雨吩咐,“瀛子你住里面吧,我是上铺,你睡觉不老实,别再掉下来。”
    “我没有睡衣。”
    “穿我的吧。”
    “也行,咱们先去打热水么?一会儿刷牙得用吧。”
    “我得洗个头发。”明雨困扰地说,“有好几天没洗澡了,实在忍不了了。”
    李佳怡就是这时候回来的,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放,“有洗澡堂不用怪谁呢?”
    我一听就火了,“腾”地站起来:“洗澡堂我们爱用不用,关你什么事?”
    “不想用就别住校,年级第一有特权是吧?”
    明雨也气急了,“不洗澡算什么特权?昨天摔碎了暖壶也没说你什么,你还有完没完了?”
    “你还想说什么?摆那张臭脸还用说什么?”李佳怡突然脸色通红。
    我更生气了,“你打碎别人东西不道歉还指望给你什么好脸色?”
    “我又不是故意的!”李佳怡突然大喊一声。
    ……我和明雨一愣,当场都没说话。
    十几秒的沉默过后,李佳怡憋着气说:“本来就是想借用。也没想借你的,拿刘雁南的水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你的了,知道你嫌弃我们住校生脏……”
    “你胡说什么呢?!”明雨又气又惊。
    “有什么不承认的,那天我都听见了!你嫌学校公共浴室脏……”
    “谁说公共浴室脏了?我只是不好意思去人多的地方洗澡呀!”
    ……
    两个女生一下子都憋红了脸。
    小的时候,我们总以为可以畅所欲言地表达我们的想法,我们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我们说喜欢的时候不顾一切,说厌烦的时候不屑一顾。可是我们不知道“言语”和“误会”从来都是一对姐妹,她们的美丽和敏感都那么相似,共生共长却也互相伤害。
    相似的地方越多,相左的地方就越发明显。相左,于是有冲突,而冲突,也可能不过来源于可能无足轻重的误解。
    某种程度上,李佳怡和方明雨其实是一样的小孩,聪明敏感,多思细腻,只是更孤单。
    九中是走读制,住校生如李佳怡一般都是外地或者附属县的转校生,家庭条件一般,学习成绩优异。这样的小孩,天生就会有些自尊敏感。方明雨教养极好,并不高傲,可生活习惯不同,又认生不爱交际,再加上年级第一的身份,随意出口的一句话,难免被误认为骄傲,而不小心碰坏明雨水壶的时候,自责和自尊都让佳怡说不出口道歉。
    本来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可那个时候,面对这样的问题,别说是还不成熟的明雨和我,就是早早洞察了世情的念慈在那个年纪也不知道如何解决。
    然而未能及时解决的误会,往往会带来我们更不知如何应对的局面。
    也许是争执的声音太大,突然有人敲宿舍的门,宿管大妈问:“怎么回事,大晚上吵什么呢?”
    第35章
    我陪明雨住校的第一晚,竟然真的遇上查寝。
    “开门!”宿管大妈敲门,“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没人敢做声。
    “你们是藏了东西还是藏了人?快点开门!”
    我慌张地看向明雨,明雨看向门口,护着我退后两步,仿佛这就能把我挡住不被宿管老师发现。
    谁知李佳怡咬着嘴唇,突然张口说:“老师,我们都睡下了。”
    我和明雨都是一怔。
    “睡下了怎么还亮着灯?别磨蹭了,赶快开门!”
    情急之下,我就要往床底钻,明雨着急一把拉住我,示意“太脏了”。我这个闹心啊!大姐现在是闹洁癖的时候么?
    可就是这么个时候,男生寝室突然音响大作,极其标准的播音男声主持腔:“现在开始,东北话六级教学第二讲:干什么——噶哈”
    女生:噶哈。
    男生:聊天——唠嗑。
    女生:唠嗑。
    男生:脏——埋汰。
    女生:埋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