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静默了片,关超一个人在角落里,淡淡说:“老师您先开吧,我爸估计给忘了,甭等他了。”
    钱老师顿了顿。
    郭靖爸爸说:“钱老师,有什么事我转达吧。”
    钱老师看了底下一眼,才说了一句:“行吧,那咱们就开始……”
    门就是在这一刻被踹开的,说是踹,就真是踹。
    关超的父亲红涨着脸就这么醉醺醺地冲了进来,前排有女生一阵惊呼,我慌张地下意识转头去看关超。
    意料之外的,那张年轻的,还未长大成人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第19章
    关超就那么坐着,看着自己的父亲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几步,上前要跟钱老师握手,“啊,啊呀,钱老师,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
    “没事,关超爸爸入座吧。”钱老师指了指最后一排关超旁边的座位,“就等您了。”
    “好、好……”
    关超一言不发,没上前扶父亲,就那么任由他往前走了几步。
    郭靖爸爸看不过,上前来扶,可才起身就听见“扑通”一声,酒醉的人趴在地上呕了几声。
    整个会场瞬间议论纷纷。
    “走吧,去外面缓一缓。”郭靖爸爸和几个男性家长合力把关超爸爸驾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闹剧,钱老师看着恢复安静的教室,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关超,轻叹一声:“咱们开始吧。”
    这个插曲多少影响了动员会的气氛,但中考毕竟是大事,家长们即刻进入状态,跟各个学科老师交流,学校领导和上届优秀学生还依次上台介绍了考试经验,九点多的时候,大会才算结束。
    刚一宣布可以解散,趁着家长们都去跟老师交流,我们几个跑向后排,蒋翼跟关超说:“没事吧?”
    “没事。”前一刻还僵着表情的关超一秒变得笑嘻嘻的,“能有什么事?丢人的是他也不是我。”
    “打会儿球再回家。”郭靖说。
    亦菲说:“钱老师刚说不让蒋翼打球了。”
    关超哈哈笑:“没说不让我打啊,我跟郭靖打。走,蒋翼,给哥捡球去!”
    “臭美吧你!”
    “走吧。”郭靖就俩字。
    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要走,念慈说了一句:“别打球了,去操场上走走吧,咱们大家一起。”
    郭靖站住,看了看另外两个,做了主:“行吧。”
    关超看看念慈,又看看郭靖,笑,“得,郭大侠说了算。”
    学校四百米的露天操场,平时除了学生,更多的是大人和小孩子跑步锻炼。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除了个别夜跑的,就只有我们。
    夜色安静,便更显得时间空旷。
    原本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真聚齐了,也就三三两两地说话,渐渐地,七个人分成了几个批次。
    先是三个男孩子在前面,四个女孩子在后面,变成两排。
    后来不知怎么,关超走得慢了一些,亦菲走得快了一些,于是变成三排。
    再之后郭靖和蒋翼跑了起来,竟然领先了我们一圈,蒋翼从背后抓我的头发,我气得去追他,于是变成四排。
    再之后,明雨一个人走到升旗台上坐了下来,郭靖跟着念慈,速度越来越慢……
    我跑到升旗台旁叫明雨:“在想什么呀?”
    明雨看看星星,又看看我,说:“下个月的今天,咱们就考完试了。”
    “啊真的耶!”我跳上去,“正好是一个月哎。”
    “然后咱们就去市里上学了。”
    “是呢呀。”我站在升旗台上转了一圈,夜晚的风是清甜的,“一个月后就解放啦!”
    “黄瀛子。”明雨叫我。
    “嗯?”
    “你上九中吧,咱们还一个学校,不分开。”
    我站住,看向明雨,苹果脸上的认真仿佛是在上课回答问题。
    我想了想,认认真真答应她:“我好好考,咱们不分开。”
    我们七个结成一排散步,之后想想,除了那次,就再也没有过了。
    念慈的小提议,是我们长久的回忆。
    然而那个晚上还没结束。
    从操场上离开的时候,正有一位女士迎面走过来,长发浓妆,手边是一只旅行箱,风尘仆仆,步履匆匆。
    关超老远看到她的时候就站在了那里。
    女人只一回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她紧走几步,呼唤一声,“关超。”
    “妈。”关超怔怔地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生疏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还没得到回话,后面是一阵躁动,关超爸爸骂骂咧咧追过来,“你他妈给我滚!给我滚!没良心的娘们儿,自己跑了不算,还敢来带走我儿子!”
    这样粗鄙难堪的场景让所有小孩子惊呆在当场。郭靖爸爸紧紧跟来,又是压制又是解劝,“别吵吵了,大晚上的干什么?孩子们都看着呢!嫌不嫌丢人?”
    “我丢什么人?从、从广东回来就牛逼了?跟我抢儿子?我告诉你,告诉你!关超他姓关!想给他找后爹?没门!”
    “你不让我带他走,你能带好他么?!”
    “我怎么不能?!”
    关超妈妈强自镇定,抹掉眼泪,不理呼喝,过来握着关超的肩膀说:“关超,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办退学手续的,跟妈妈去深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