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喜兰突然觉得这辆面包车有些眼熟。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身形修长笔直,三七分的头发蓬松干净,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儒雅中透着几分清冷。
    男人关了车门便目空一切的往民政局这边走,好像完全看不见年轻姑娘们投过去的兴奋目光。
    他是擦着温喜兰的肩膀过去的,根本没正眼瞧温喜兰一眼,好像她不存在。
    温喜兰无语的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继续四下寻找于翔潜。
    “你是温喜兰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温喜兰回头看了一眼,正是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神经病。
    “你是谁?”温喜兰莫名其妙的问。
    男人听她这样问,眼神闪了闪,而后站到离她一米的距离,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来回打量她。
    温喜兰非常讨厌他这个眼神,便用同样的方式打量回去,男人被她看的立马奓了毛。
    “知兰堂也是百年老店书香门第,温老爷子没教过你,这样打量人很不礼貌吗?”
    温喜兰直接被他气笑了,究竟是谁上来就跟挑货似的打量人?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倒比他一米八多的个子还大。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能准确报出她家店的名字,知道她家姓温,还能准确说出她的名字,再看看那张长相出众的脸,温喜兰对他的身份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但是温喜兰并不打算直接报出他的名字,从见他第一眼,温喜兰就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很是自负,她若这会儿就说出他的名字,对方还不得膨胀的上天?
    “知道知兰堂,”温喜兰假装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顿了一会,而后又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你是倒卖国画的贩子?或者想弄一些赝品来装裱拿出去骗人?”
    听了她的话,男人的脸色变得难看,抽抽嘴角冷冷道:“我不是什么投机倒把份子,我是祥宝斋的于翔潜。”
    他亮出身份以后,扶了一下眼镜,人也站的更直了,孔雀开屏似的显摆自己的美貌。
    “哦——,”温喜兰恍然大悟的道,看都没看他一眼,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吃惊。
    她方才便已经猜出了这人是于翔潜。
    “那还真是我不识相了,对不起。”温喜兰没什么诚意的耸耸肩。
    于翔潜彻底被她惹毛了,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硬挤出个笑容,道:“温喜兰,你是故意的吧?”
    温喜兰一脸无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于翔潜吃瘪,单手叉腰,另一只胳膊举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她。他这个站姿温喜兰很熟悉,上学的时候老师们教训人都是这副样子。
    温喜兰突然记起来,于翔潜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齐城师专的老师,据说还是特聘的,教国画。
    温喜兰最讨厌被老师各种唠叨,她读书时成绩不算突出,就在齐城师专读了个大专,美术教育系。毕业后学校也给分配了工作,在县里一家礼盒包装厂做美工。
    但是温喜兰对这份工作没什么兴趣,她的兴趣都在书画装裱上。
    “…温老爷子给你取名叫喜兰,我看是取错了。俗话说喜画兰,怒画竹,你虽然叫喜兰,可真是没一点兰花的舒展自在,反而牙尖嘴利会气人,我看竹笋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他老夫子一样说了一堆,温喜兰就听见了这几句,只觉得有只翅膀不太好的老蜜蜂在她耳边不断“嗡嗡嗡”的飞,让她心烦。
    “你今天来民政局就是为了说我配不上喜兰这个名字的?”温喜兰直接打断他,她很讨厌于翔潜这股好为人师的劲儿。
    “你以为是我想来的?”于翔潜的脸唰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说了太多话憋的,还是民政局这个特殊的地方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提起结婚这茬,温喜兰的心里也是一肚子火。
    事情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她在一个下雨天去给顾客送装裱好的画,路上遇着个摔倒起不来的老大爷,她心一软就把人扶起来蹬着自行车给送进了医院。
    本来她以为这个事也就翻篇了,谁知十几天以后,那位老大爷突然跑到知兰堂来裱画。先是山水,后又拿来很多幅花鸟,其中还有两幅墨兰图。
    老大爷拿来的画很是不俗,笔墨、着色、布局、意境都是上品。
    父亲温贤裱了大半辈子的画,本来也是个爱画的人,自然对那位老大爷拿来的画赞不绝口。一来二去两位老人家就成了朋友,而且越聊越投机。
    直到上个月,父亲突然跟温喜兰提起要她跟祥宝斋的于翔潜结婚,她这才知道那位被她送到医院的老大爷是于千山,也就是“祥宝斋”的当家人。
    跟一个完全不了解不认识的人结婚,温喜兰当然不愿意。可自打温喜兰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就不好了,三天两头生病,一句话说不好就得捂住胸口回床上躺着。
    起初温喜兰知道父亲是在装病,可最近个把月老头总是这样,温喜兰就慌了。
    她母亲走的早,父亲一个人将她拉扯成人,家中也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最后温喜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门亲事,之后没几天,于家就找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如今看着于翔潜的这个态度,温喜兰猜测他对这门婚事肯定也是不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