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次的医生会不会轻一点。”
    “看运气了,价格昂贵的那种高端机构才谈得上服务,普通公立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场所,属于机构,只能看运气了。”裴知夏叹了口气,回忆起之前的经历,“有一次我不太舒服,开始检查前就拜托医生轻一点。结果她和我说,我都生过孩子了,怎么这点痛都忍不了?”
    周茉忍不住皱眉,对这番言论表示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生了孩子,对疼痛的阈值就提高了?”
    “不知道,我动都不敢动。你想我脱了裤子凉飕飕地架在那里,医生手上拿着恐怖的鸭嘴钳准备操作,我哪里还敢回嘴啊?”裴知夏无奈地摊手,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很怂。
    命比尊严重要,在医院里提及隐私和尊严似乎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人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地控制尊严需求和羞耻感。而医疗资源紧张,医护人员根本没有那么多闲暇顾及患者的需求去完成人文关怀,二者之间的平衡似乎是无解的难题。
    没等两人再就这个话题讨论,前一个人就检查完推门从里面出来,下一个按顺序排到周茉,她来不及慌张,就拿着单子进去检查了。
    中午的时候周茉和裴知夏一起在西图澜娅餐厅包厢用餐,这才聊起裴知夏这段婚姻的事情。
    “我一直不知道王岩的手机密码,那天找借口用他手机却没有翻到东西,反而引起了他的警觉,连洗澡都要带着手机。后来连着几天他出门跑步,我偷偷跟着去都一无所获。”
    “他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我也翻过了,王岩居然都删光了。除了你发我的那些他撩骚的聊天记录,我没有他真正出轨的实证,摊牌也只会被他以短暂的精神游离,或者是我疑神疑鬼搪塞过去。”
    “可这一生还这样长,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糊弄下去,好几次我都想和王岩同归于尽算了!”
    “可我们鸢鸢还这么小,我毕业后压根没有工作过。如果和王岩离婚,鸢鸢变成可怜的单亲家庭孩子不说,他想要鸢鸢的话,我没有经济支持根本没办法和他争抚养权。”
    “我不知道...茉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裴知夏为了遮掩脸上的憔悴神色,今天出门化了妆,这会儿妆容被泪水模糊得不能看了。幸好周茉对眼下的状况有预估,把包里准备好的卸妆湿巾递给她。
    周茉盯着裴知夏低头拭泪的憔悴的面容,不是不心疼她的,时间将一个莽撞结婚的女孩磨砺成一个瞻前顾后的母亲。周茉语重心长地告诉裴知夏:“夏夏,如果你不快乐,孩子也是能感觉到的,她也不会快乐,委曲求全并不会幸福,反而会影响这个家庭的所有人。”
    “如果你离婚后没有地方住,我这里倒是还有房子能给你住。钱我股市套牢了一些,手上倒是没多少,但也能帮你撑一段时间。工作的话,以你的学历找个文员助理之类的工作,我也能帮上忙。”
    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周茉对自己的事情果断又决绝,对待别人却始终是谨慎小心的。当事人都没有抉择,周茉虽然并不赞同裴知夏继续这段婚姻,但也没有把话说死,真正想分开的人是不用劝的。
    “你如果觉得还能和王岩继续过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行,拿着证据和王岩谈判,从今以后约法三章约束他。”
    “不要哭啦,小心把眼睛哭坏了,不管你怎么选,我相信你都能重新快乐起来的!”周茉托着裴知夏的脸,拿卸妆湿巾一点点地拭去她脸上的妆容和泪水。
    在妆容褪去之后,周茉才发现裴知夏不止是眼圈快掉到下巴,连一贯红润的气色都变得白里透青。
    刚刚还说不干涉裴知夏选择的周茉瞬间恼怒起来,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大:“你都憔悴成这个样子,王岩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吗?”
    裴知夏惨然一笑,眼眶发红,嘴里似乎又品到了眼泪的咸涩味道:“是啊,连鸢鸢都关心我最近怎么了?王岩却只知道小心翼翼地防着我。”
    周茉怒其不争,不忍再直视她这副凄然的样子:“你...唉!尽快想清楚到底怎么办吧!”
    中午那顿饭压根没怎么吃东西,但今天体检抽了太多管血,周茉明显有些低血糖。转场到咖啡厅的时候她给自己点了两份甜点,想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先给自己补充点体力,免得一会儿说话都没力气。
    周茉吃掉了一块蛋糕之后才恢复了点儿活力,用冰美式中和了嘴里的甜味之后,又接着享用起第二块可露丽,结果才吃到一半,桌子就被人轻轻敲了敲。
    抬眼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 polo 短袖,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士,周茉见过他的照片,立刻认出这个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男士是她的相亲对象。
    “您好,是周小姐吗?”
    “您好,寇先生。”周茉连忙放下手里的叉子,一只手掩嘴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去抽桌上的纸巾,擦去嘴角的奶油。
    寇颂在看清周茉正脸的时候,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扫视一眼周茉面前的餐品,心底大概有数:“周小姐挺爱吃甜食的啊!”
    双方都落座下来,面对摆着两份甜品的桌面,周茉也没给自己辩解,只说:“还好。”
    其实她对甜度的接受度并不高,已经吃过的蛋糕碟子上剩下的都是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