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要习惯脖子挂东西,没准以后我会经常挂你脖子。”
    以后,经常。
    清瑶笑笑:“我走了?”
    扶玉点头,清瑶转身,在消失前再度回头看了看扶玉,才决然离去。
    算是作别了吧,清瑶想。
    回到归羽门,刚走到香雪苑门口,便被釉黎拦住了,她神色有些慌张:“不好了大师姐。”
    清瑶问发生了何事。
    “前庭来了许多人,有各大宗门的,也有妖界的,凡人们没有法术上不来,但据说凡人界各国皇帝都在对天祈福,他们都在恳请你……”
    清瑶有些诧异:“恳求我?恳求什么?”
    釉黎叹气:“不知是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你乃神之体,血肉可重填归元界灵力,眼看这三界将灭……是以他们都来求你……”
    清瑶平静道:“好,我知道了,去前庭。”
    路上,釉黎问:“真的假的?你真能填?也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
    清瑶道:“神身都能形成一方境界,何况是填补,也不是什么秘密。”
    釉黎道:“那是谁说你就是神身之体,这不是乱传吗?我方才也与他们解释过,你又还没飞升,哪来神身?他们却仍旧不走,要不,你还是别去见他们了,直接跑了吧。”
    清瑶笑了:“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但两人还是往前庭去了。
    “兴许,修为最高者,他们便觉得最接近飞升的神。”
    釉黎还是觉得荒谬:“不管,反正这次各宗门都把我归羽门得罪死了,再不与他们来往。”
    清瑶失笑。
    来到前庭,还没走近便听到熙熙攘攘人群里鼎沸的人声。闹哄哄的,叫人听不真切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清瑶站上前庭高台,有弟子敲响旁边的警示钟磬,悠远的声音在整个归羽门回响。
    台下广场上的众人才噤了声,纷纷朝台上看来。
    便见一位白衣仙子安静地站在那里。
    众人直接齐刷刷跪下了。
    釉黎见状嘲讽道:“怎么,这是要逼我大师姐去死?”
    众人纷纷低下头,场上无人敢应声,安静得只剩山林间的鸟虫鸣叫声。
    清瑶平静地向大家道:“诸位请起,今日诸位来找清瑶,目的我已知晓。归元界存在上万年,也曾发生过像如今这般的危机时刻,先祖们通过不懈努力一一化解,归元界才走到今天。这一方境界或许对于神来说,不过是祂所掌控的千万境界里的沧海一粟。可是,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的家园。
    “如今,归元界面临灭顶之灾,我归羽门清瑶忝居碧落还会长,又得上苍垂怜,修为已达九阶。我毕生所修乃上古神只留下的道法——无情之道。无情无情,便是不能对一切存过多私情,只有如此方能无所牵绊。
    “可近来我却在苦思,这世间万法,道修千万,为了什么?人为了什么而去上下求索,是为飞升本身么?”
    “你因何修行的?”她的目光投向台下一人,那人一愣。
    她又把目光移向另一人,“你呢?又是为何?”
    “还有你,你,你。”
    “没有人发出声音,清瑶也确实没想过非得要人回答,她兀自又道:“我出身于凡间官宦之家,按理说,日子当也是锦衣玉食,舒心惬意,但我并无这般感觉,我的母亲曾为妖物所害,不能理事,父亲也终日无暇顾家,是以当时年仅八岁的我便担起管家之责,世人皆说如此稚童便要打理庞大家业,甚是可怜。可我从未起过如此念头,只因我愿意去守护我的家。”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我入了归羽门,又接管掌门之位,其间顶着诸多非议——无情道应无为,潜心修道,不问世事,于权势不该过多参与。”
    “我也因此困惑过,直到修行路上,我遇见了一个人,让我接二连三地破了修行,按理说应杀之证道,但我从未想过要杀她。毕竟破修行的是我,与她又有何干系。”
    “我们缘何修行?为何要使自己强大?单只是成就飞升么?诸位应该都有过疑问,为何千万年来,归元界无一人能飞升成功,不论修何种道法。”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悟与感受,而我,我想,大约是一直都想守护什么,我并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或许也是我无法飞升的原因。”
    “但我最后还想再悟一悟,试试看能否参透个中大道,既然诸位能人志士皆在,清瑶斗胆,还请各位为清瑶护一次法,我要最后再悟一悟我的道。”
    世人皆知,归羽门清瑶生性清冷,不喜言辞,而今天,大抵是人们听她说过最长的话语。
    场上安静一时,掉针可闻,一瞬不移望向高台之上,女子一身白衣在山风里蹁跹,初阳自她斜后方的山峦里升起,沾染着晨间雾,为这仙山晕染上湿意,为那女子渡上一层朦胧光晕,叫人看不真切。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真正的神。
    忽然,一个激愤的声音打破宁静:“为清瑶掌门护法!”
    原来是一直在高台一侧的釉黎,此时,她眸中含着泪光,但泪水并未掉落下来,目光悲恸却又坚毅,她已经席地而坐,双手结了印,闭目敛息。
    紧接着,台下也齐声高呼:“为清瑶掌门护法!”
    众人盘膝坐下,虽未经商议,此时动作却出奇统一,坐下那一瞬,整坐仙山都沉沉地发出了一声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