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下,便是凡间。
    凡间,甜水镇。
    一个书生打扮的女子,此刻正躲在一处街角,望着街上另一个正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打扮艳丽的女子。
    扶玉嵌入了秀才的情丝,并封锁了自己情丝所系的情爱记忆,使自己的情感完全由秀才的替代,完全与秀才共鸣,为了方便行事,外形也化作了秀才模样。
    当见到那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时,扶玉嵌入的情丝动了动,扶玉知道,那位便是秀才的执念。
    情丝携着秀才的记忆,扶玉早已知晓她们之间的前因后果。
    原来秀才叫雨笙,那女子名唤辛娘,两人同村,雨笙早在辛娘出嫁前,便已经喜欢上她,只是生性胆小,从未鼓起勇气将心思告诉辛娘,直到后来,辛娘喜欢上隔壁村一个叶人男子,嫁了过去。
    雨笙原想,纵使自己没能表白,但看见心上人与喜欢之人在一起,也是欣慰的,便再没去打搅过辛娘。
    只是天不遂人愿,辛娘的丈夫居然是个赌鬼,婚后将家产输了个精光,末了还将辛娘卖去了玉人馆。
    玉人馆是何地方?
    是供人享乐的烟花场所。
    大约是报应所致,她丈夫拿着辛娘的卖身钱在回家的路上,失足掉进水田里淹死了。
    从此,辛娘成了寡妇,且成了玉人馆的娼人。
    雨笙心痛不已,可家境贫寒,根本束手无策,只得看着辛娘一步一步陷进去。
    她心头想,等她高中举人,谋得官职便来赎辛娘。
    只是这一去,她也客死在了异乡。
    她毕生最大遗憾便是没能救辛娘脱离苦海,也没能告诉辛娘,长久以来,她倾慕于她。
    扶玉这里关于辛娘的记忆只停留在雨笙半年前,那时候,辛娘刚被卖去玉人馆,雨笙曾经偷偷潜入玉人馆一次,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却被乱棍打了出来。
    连辛娘面都没见着。
    至那时起,她便明白,想救辛娘得从长计议。
    曾经的辛娘温婉柔弱,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质朴清雅。
    如今的……
    扶玉望向大街上。
    女子一身桃红色艳丽长裙,头发高高盘起,插满珠翠,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唇染得鲜红欲滴,手摇着团扇,指间蔻丹明艳。
    这便是如今的辛娘。
    这与雨笙情丝中的记忆简直判若两人。
    但不知为何,扶玉感受到一阵心痛。是雨笙在心痛。
    扶玉鼓起勇气跑到辛娘面前,雨笙说话有些磕巴,而现在,她便是雨笙。
    “辛……辛娘。”
    辛娘觉得眼前这穿得规规矩矩的斯文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但还是以应付常客的姿态戏笑着,拿扇子轻拍她:“哟,客官,这大街上我可不接客。”
    扶玉又感受到一阵心绞。
    “辛……辛娘,我我……我是雨笙啊。”
    辛娘将她横看竖看:“哦,雨笙啊,怎么样,高中没?”
    扶玉摇摇头。
    辛娘往前走去:“哦,那快回去读书吧。”
    扶玉说:“我是是……是来找你的。”
    辛娘笑了:“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还是别找我的好。”说着,人已经走进了玉人馆去,头也没回。
    扶玉伫立在门口,伸手捂住了心口,很疼。原来,见心爱之人堕落沉沦,是那般痛苦。
    第一次与辛娘见面,就此打住。
    扶玉携着雨笙使命,自不会气馁。
    往后的数日里,她几乎天天在街上与辛娘“巧遇”。
    只是辛娘并不怎么搭理她。
    有一次大约是把辛娘缠得毛了,辛娘便站在玉人馆门前,挑着她下巴说:“秀才,有本事你上玉人馆找我。”
    若是扶玉,她自然说进就进了。只是,她现在化为了雨笙,也承了雨笙的性格。她书读得有些迂腐,是不敢进这里的。再加上曾经偷偷进被打过,越发有些忌惮。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辛娘每天迎来送往,对着客人卖笑。
    心,每一天都在疼。
    *
    清瑶又感受到那阵心痛,扶玉近日心痛得有些频繁,不知道她在凡间究竟经历了何事。
    那种痛不太像受伤,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若被钝刀割肉之感。
    更像是……
    为了什么人在心痛。
    这样的感受,她自从入得修仙界,便再也不曾有过。母亲死去之时,她曾有过。
    扶玉又是为了谁在心痛吗?
    是为了谁?在凡间,这么快便有能为之心痛之人?
    阿芳原本在长几前的红木盒里趴着肉滚滚的虫儿身子,正美美睡着,忽然被人提着脖子拧起来,猛然一睁眼,吓得可不轻,还以为自己要从山崖上掉下来,一看,便见女儿一张冷冰冰的脸。
    “干嘛?为何打搅老娘清梦!要死。”
    清瑶说:“你觉得,我飞升失败,是不是该去寻找源头,弄个究竟。”
    阿芳:“随便你!”
    没得到阿芳的鼓励,清瑶低下头,自己个儿思忖起来。
    阿芳太困,被拧着脖子都歪着脑袋又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结果身体又感到一阵动荡,原来是自己被揣进了女儿的袖袋,她吊在衣袖边缘抬着蚕脑袋,看着已经起身走出卧房来到院中的清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