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确是朝华不对,师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朝华这一回,往后再不会这样了。”扶玉说着,小心翼翼移到清瑶近前,把那白瓷杯轻轻搁下,满脸的讪笑,怕清瑶不信,又开始赌咒,“不信啊?那我以朝华的项上人头发誓,今夜之后,再不与师姐作对,若违此誓,朝华脑袋搬家。”朝华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姑且拿她的脑袋抵抵债。
    清瑶自她接了杯子后,便眯起了双眼,看着她笑,看着她说话,看着她赌咒发誓,却也只是看着,一个字也不曾搭理。她进入浮生玉后,法术会回到从前的状态,掉落在哪个时间节点,就恢复成那时的样子,就比如现在,她还是三百年前那个只会些拳脚,毫无法术的人。但没想到,她进来居然还能用法术。
    扶玉见自己吧啦吧啦说一堆,仿佛对牛弹了琴,对方根本没有半点情绪,便偃旗息鼓了。
    她本打算叫青梨来,让她带清瑶到二楼睡去,却被清瑶拒绝了:“不用,我不困,你若困了,你自睡去,早上我叫你。”
    扶玉微笑:“既然师姐不困,那我也不困。”她退回榻上。
    烛火在夜风里轻曳,屋里静下来,再没人说话,两人开始干瞪眼。
    半晌后,清瑶:“你挨不住还是先睡吧。”
    扶玉一个激灵,把差点闭上的眼睛睁圆,再次扯着嘴角微笑:“师姐不困我不困。”
    滴漏缓缓地一格子一格子落下,蜡烛不知不觉烧到了头。最后一点火芯子燃尽时,扶玉终于扛不住,眼皮子一耷拉,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清瑶清晰地听到她身体砸到床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不禁摇摇头,若她是个会笑的,此刻脸上绝对都是嘲讽的笑意。
    待得第二日,鸡鸣破晓,扶玉倏忽醒转,发现自己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惊了一下,但随即想,大概是半夜觉得冷,自己拉来盖的,总不能是清瑶帮忙盖的。
    一股脑坐起,就看见师姐还原封不动坐在那儿。
    扶玉的瞌睡一下子清醒:“师姐,你当真一宿没睡啊?”
    清瑶:“嗯。”
    扶玉讪讪一笑:“好歹也眯一会儿呀,瞧我啥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清瑶:“不必。”
    扶玉:“人还是要睡觉的,经常熬夜会变丑哦。”
    清瑶:“那你怎么长了张经常熬夜的脸。”
    扶玉一噎,脸黑了红,红了又黑,想想如今这脸是朝华的,心里好受几分:“那师姐为何一宿不睡?”
    清瑶抬头,望着房梁叹息一回:“失眠。”
    扶玉再次噎住,这理由,万万没想到。
    师姐这样的人,她原本以为,她做每件事总有她一本正经的道理,还道她不睡觉是因为要半夜练功打坐呢,没想到只是因为单纯的,睡,不,着……
    清瑶问:“你昨夜与我说,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是什么?”
    扶玉一愣,旋即低头,含了一丝羞意:“说出来你大约不信。”
    清瑶:“那就不说了。”
    扶玉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的确,话说得再冠冕堂皇,人家也不一定会信,不如不说,就好比上次她跑去香雪苑表白,结果被全师门当成了神经病。
    她思量再三,忽而想起怀里的清瑶手办,忙摸出来,走到清瑶面前:“你瞧,我日日把你带身边。”
    清瑶看了看她手里的木雕小人象:“所以?”
    扶玉抬头,一双含情目殷切地望向清瑶:“你还不明白吗?”
    清瑶若是脸部能做大动作,她此时必定是嘴角抽得已经歪了,但奈何她常年面无表情,以至于内心波澜再大,反应到脸上来,也还是风平浪静:“你能给我看这个,我很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扶玉一喜,她就说,还是得有个物件儿做“爱的证据”才行的,既然清瑶懂她的意思了,她决定再浇浇油:“实不相瞒,这小人儿,可是我花了无数个日夜,慢慢雕刻而成的,每一回雕琢,我都会想起一遍你,所以,才刻得这么像。”添油加醋一番,不信她不感动。
    清瑶微微挑眉:“所以呢?”
    扶玉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朝华之前才千方百计为难你。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的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从前的朝华不管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绝不再那样对你。”
    清瑶摇头轻叹,似乎十分无奈,也不愿再听她胡说下去:“好了,臣女知道了,臣女告退了。”
    说完,起身,给了扶玉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负手离开了。好自为之吧,在浮生小境里别乱跑。
    屋子里只剩下扶玉一个,捏着清瑶手办呆呆站着,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像是,又被当神经病了?莫不是清瑶觉得这手办做得不像她?”
    此时,侍女青梨走进来:“公主,方才奴婢见清瑶要下楼,我把她拦下了。”
    扶玉没理这茬,而是抬起手里的小人儿,问:“你觉得这娃娃刻得如何?”
    青梨看了一眼,回道:“惟妙惟肖,一定很灵验。”
    扶玉:?
    “灵验?”
    青梨说:“是啊,这样做工精良的巫蛊娃娃,公主可是从江湖第一邪术师那定做的,开过光,下蛊可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