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最好的季节,秋风飒爽,人们在周末结伴出游,登山望远,畅快人心。
    但元城最好的季节,宁欢迫不得已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难得景致,囿于方寸之地。一是腰酸背痛,夜夜笙歌,无法动弹,二是害怕离开家门会惹恼裴悬,同时她也不希望裴悬因她而伤心。
    曲椿岁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裴悬。如果说出去了,一定会让裴悬陷入深深自责,连辛苦得来的裴氏集团都无法心安理得管理。一切只要像现在这般平稳运行下去,就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这些日子,她渐渐发现裴悬与她一样,都还爱着彼此。但从裴悬的视角上看,这份感情无疑爱恨交织,令人郁闷。还爱着一个逃兵,怎么不能算困扰呢?人永远是一个矛盾体,矛盾的存在自然而然,矛盾无法消除,只能解决。而解决这个矛盾的关键,就在于曲椿岁和她的约定——偏偏,无法诉说。
    裴氏集团势如破竹,活力涌现。裴悬一天谈了三场应酬,喝了不少酒,回到家时已醉醺醺的,意识不清,连刻在骨子里的要做点什么欺负宁欢的基因都没做功。她一头栽进浴室,清洗身上的酒味。
    宁欢闻到浓重的酒气后,眉毛一皱,轻车熟路去煮醒酒茶。
    明明都是一个公司的顶头老板了,一些不必要的酒本可以推掉不喝的,偏偏要喝,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难受的是还是身体。印象里有个年纪大的长辈就是因为长期酗酒结果半夜脑溢血死亡,被人发现送去医院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救也救不回来。
    世上最难受莫过于生离死别。
    ……生离。
    她们已经相离过一年了。宁欢发誓,她不会再离开裴悬,无论出于任何缘由,对裴悬有利的或是不利的。她这些天来,产生了一种不知道对不对的想法——如果她再一次离开裴悬,裴悬会疯。虽然,说起来有些自恋。
    浴室门开,热气争先恐后散出。
    宁欢见她坐下,主动去拿起电吹风,给她吹头。温热的风穿越过发丝,掠走水汽,水液蒸发。右手摆动电吹风,左手则顺势理着裴悬的头发,顺便轻轻给她头皮按摩,缓解过度饮酒后的不适。这种时刻总是温馨而又恬淡的,像曾经无数次一样。
    一段感情能延续,归根结底是细水深流,淡而有味。
    裴悬被按摩得舒服了,阖眼休息。
    头发吹得八九成干,宁欢关掉电吹风,从旁端来一杯醒酒茶,递到裴悬手上。
    裴悬眨了眨眼,看她,没有动作。
    宁欢有些想笑,随她意,将杯子送至那懒人唇边,随着唇瓣微张,醒酒茶顺流入嘴中。
    一般的醒酒茶味苦,一时之间饮下一大杯,常人难为。裴悬不喜欢味道苦的东西,明确说是怕苦,所以宁欢改良了醒酒茶的配方,使其味带苦涩,却有清香甘甜之回味。
    原本口干,现如今唇舌都已得了滋养,精神回笼些许。裴悬注视着那双温和似水的双眸,忽然有好多话想说。几个问题在喉间颠来倒去,最后只化成一个问题,一个她最想知道也最关键的问题:
    “你还爱我。”笃定的不像问句,但宁欢知道这不过是她自尊心作祟而把那惴惴不安的疑问语气减轻,仿佛在给出一个结论,实则还是在游移不定。
    没有问她当时为什么离开,没有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回来,而是问她还爱不爱。一段长久的感情,偶尔也需要放下一些不至于酿成大祸的矛盾。
    宁欢沉静地看着裴悬。
    要是她会说话就好了,她一定会用坚定的语气向她表白,向她说:“我爱你。”
    但她不会说话。所以她只能坐在她怀中,珍视地吻她的额头、优越的鼻梁、温凉的薄唇。行动的力量,在这一刻,胜过语言。
    裴悬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她还给宁欢自由,其实也是还给自己像从前一样喜欢她的自由。多日来的纠结与痛苦,是时候该化为云烟。于是找寻到宁欢的手,十指相扣,攻守之势转换,反过来吻她。
    温情攀升,灵魂交融,越过遗忘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