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声阁手握着他的脖子,用了力气,居高临下,没什么表情地问:“陈挽,你凭什么擅自扣押我的礼物?”是不是差一点,他就永远收不到。
    陈挽几近窒息,勉力抬手,摸了摸他汗湿的脸,想了想,也只能说:“以后会给你买更多的,更好的。”
    他把赵声阁的头抱进自己的颈窝里承诺。
    赵声阁就没有那么凶了。
    温柔与爱可消弭化解感情中一切后怕与不安。
    赵声阁追人和工作一样雷厉风行,一改之前神龙不见首尾的作风——连续两个晚上被海媒狗仔被拍到前往太子东。
    陈挽开会开到很晚,一直没有出来,狗仔似乎不挖出这个能让赵声阁耐心等两个钟的“神秘密友”誓不罢休。
    赵声阁看到有人在蹲他,让司机开门下车给狗仔送了瓶水。
    狗仔似是没想到自己藏得那么隐蔽也会发现,哆哆嗦嗦地接过,想起曾经得罪过赵声阁的人死法有不下十版的传闻,抱着大炮撤了。
    赵声阁问:“他怎么走了?”
    司机猜测:“大概天太冷了。”
    赵声阁就继续低头在笔电上工作。
    不过赵声阁去得多了,还是有幸运的狗仔拍到,但夜色模糊,正脸不清,“密友”身份众说纷纭。
    外头的人看不出,熟人不可能认不出来,在一次陈挽因为加班缺席的聚餐上,谭又明大骂赵声阁禽兽。
    “陈挽不行!你赵声阁想玩,多的是人陪你,但陈挽不行。”陈挽是他认定的朋友,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玩玩的nobody。
    赵声阁问:“玩?”
    沈宗年问:“你们在一起了?”
    赵声阁道:“没有,我在追他。”
    “……”
    “你还会追人呢!”谭又明阴阳怪气。
    “……”赵声阁平静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沈宗年表情淡漠,谭又明义愤填膺,蒋应明显还在状况外,卓智轩大概是上次闯了祸整个晚上缩着脖子一声不吱。
    赵声阁反手敲了敲桌面:“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感情的态度?”
    “我们应该是什么态度?”谭又明问,“你是不是觉得陈挽性子软好欺负?”
    “我不是,”赵声阁无所谓旁人态度,他只是发出告知,谭又明这种脑子不好的可以不予理会,但卓智轩也在,他是陈挽不多的亲密朋友,赵声阁双手搁在台上交握,说,“我很认真。”
    “……”
    聚餐结束,大家一同前往地下车库,赵声阁说:“智轩,留步。”
    卓智轩一梗,心想,这一天还是到了。
    赵声阁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无语,不吓他了,说:“要是家里难为你,就跟我说。”
    印象中,卓智轩还是那个没钱了或闯祸了就跑到他和谭又明背后告状的小孩,现在就敢帮着陈挽做那些事了。
    卓智轩一愣,和他预想的秋后算账不太一样:“你……不怪我吗?”
    赵声阁:“他要杀人越货都可以,但我要一个知情权。”
    卓智轩突然觉得,这一次,小时候的那个兄长是真的回来了。
    不过,赵声阁又说:“这些年谢谢你,但下不为例。”
    他威严很足,卓智轩马上点头说好的,然后麻溜去上了谭又明的宾利。
    这次因为帮陈挽惹了祸,家里断了卡和车,卓智轩只能蹭车回去。
    是沈宗年开车,他转着方向盘,问:“赵声阁训你了?”
    卓智轩的“没有”还没出口,副驾的谭又明就转回头说:“该!”陈挽和卓智轩一个比一个没心肺,赵声阁不骂他都要骂的。
    卓智轩虽然被停了卡和车,但还挺高兴的,对着沈宗年笑了两声:“嘿嘿,没挨训。”
    “……”谭又明惊恐地转过头抓着沈宗年手臂说,“完了,孩子被训傻了。”
    “……”
    陈挽一连缺席了好几次谭又明的聚会,终于在十二月正式到来之前顺利完成了足额股权的收购。
    依旧沿袭了他本人一贯剑走偏锋、游走边缘的风格,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和赵声阁坦诚的。
    赵声阁听后,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陈挽就好脾气笑笑,但语气坚持,说,这一刀他必须亲手斩下。
    他眼睛弯弯的,赵声阁就大发慈悲没有干涉了,还是那一句话:“你要杀人越货都可以,我只是要一个知情权。”
    陈挽哭笑不得,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这么危险。
    荣信年底最后一次股东大会,从未在公司出现过的陈挽首次露面,引起一片议论。
    这也是在寿宴惊起一片波涛后陈秉信第一次见到陈挽,无论之前他是派陈裕还是亲自约见,都遭到了毫无余地的拒绝,赵声阁将人看得滴水不漏。
    任目光各异,陈挽喜怒不惊,八风不动,稳坐在仅次于陈秉信的席座,不知从何时起,竟已颇有几分赵声阁平日唬人的气场。
    在董事会做完汇报后,陈挽提出由于股权份额变动,陈秉信已经失去一票否决权。
    陈秉信自从那晚,人一下子颓败十岁,血压飙升,气急攻心,在公众场合也不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孽子!荣信是我一手创建起来的,我最了解,也最有话语权,你投机取巧坑蒙拐骗坐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少在这指手画脚。”
    陈挽不卑不亢,较为冷漠地朗声劝道:“创始人也要遵纪守法,突破《公司法》的决策无效,希望陈董明白,今非昔比,董事会不可能再是你的一言堂。”
    陈秉信目光沉怒,陈挽视若无睹,在他还未得开口之前又道:“据监事会的议案,陈裕和廖致和两位董事的股权出现瑕疵,并且在烟草出关时存在挪用资金假公济私行为,我希望两位引咎辞职。”
    被点到名的人目露震惊,一身冷汗,陈挽不等他们狡辩,发出最后通告:“如不采纳,我将引用《赵声阁法案》申请证监启动监察程序。”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陈挽从陈秉信颓然失色的瞳孔中,看见一个旧时代王国分崩离析,无力回天,他异常清楚地感知到,那座压在自己背上十几载的巨碑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十二月中旬,海市头部各大财经周刊版面热闹非凡,标题浮夸天花乱坠吸人眼球。
    【醒!陈氏三十载巨擘沉毁中环港,荣信鹿死泰基之手惨遭分尸】
    【时隔三年《赵声阁法案》再现商海,太子爷陪同密友会晤商会主席。】
    【荣信创始人鬓边生白发显颓容,对媒大骂扑街衰仔行开!(附图附视频)】
    【荣信廖姓高层肢残似人彘,半月失禁遭万人嫌】
    海市正式进入了冬令时,港岛终年无雪,只是风大,昼短夜长,天亮得晚。
    赵声阁将陈挽【铁蛋】送到泰基,靠边停下。
    天气略显阴沉,大叶紫荆已经掉光,光秃的枝桠在冷风中摇曳。
    天桥上走过许多上班族,光鲜亮丽,仔细看神情冷硬尖锐,像年轻但并无生气的血液一点点流入空旷的园区。
    这是陈挽连轴转的第十二天,荣信已成散沙一盘,但不趁机斩草除根赶尽杀绝陈挽始终无法彻底安心。
    赵声阁从后排拿围巾围到陈挽脖子上。
    经典的英伦格子款式,他亲自选的,大概是骨子里掌控欲的一种延伸,陈挽从领带夹皮带到袖口打火机都出自赵声阁之手。
    当然,赵声阁非常公平民主,他本人的衣食住行决定权也归陈挽全权所有,今天戴的那对长生无极袖扣就是陈挽亲手系上的,虽然系的时候手指还在打颤。
    “葛惜催促股权过手的事可以适当放缓,分期最好,如果条件允许,甚至可以由你母亲适当出面。”这样既会减少外界对陈挽暗地手段的猜测和警惕,也能佐证宋清妙确实是和葛惜交情匪浅,那些照片和报道并非作秀。
    “当然,”赵声阁压了压他的围巾,说:“这只是我的建议,你自己决定。”
    “好,”陈挽被他裹严实,看着他眉眼间还挂着一点起床气的不耐,无奈一笑:“明天别送了吧,多睡会儿。”
    赵声阁:“没有这样追人。”
    “那不追了吧,转正。”
    赵声阁:“不转,没及格。”
    陈挽啊一声。
    从去荣信园逮人的那一夜起,这些天赵声阁寸步不离,几乎是把他攥手心里,一炉火似的烘着,烧着,他都快化了。
    “这……还要怎么样啊?”陈挽不懂了。
    赵声阁看他一眼,平静地说:“我没做好。”如果他再警觉一点,再强硬一点干涉……。
    陈挽把围巾扯下来一点,凑近问:“哪里不好,赵声阁。”
    “陈挽,你拿我跟别人比?”
    “嗯?”陈挽不明白。
    “我做得好不好,别跟别人比,拿你自己比。”
    赵声阁的标准是陈挽,所以他永远迟一步。
    爱人这件事,已经被陈挽做到了极致,无论赵声阁再如何努力,好像都不能让陈挽拥有自己这种同等深度的被爱的体验。
    这很不公平。
    遇上这个人,你就只会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没有别的办法。
    陈挽觉得挺好玩的,笑:“这么说,你追没追上我,是你说了算啊。”
    “你说了算。”
    “但是放水不好。”赵声阁提醒他。
    “……”
    陈挽下车的时候,第一次没有成功打开车门,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凑近赵声阁,问:“我不放水,但是没转正也先亲一下可以吧?”
    赵声阁就说,也可以。
    陈挽得到了亲吻后,顺利地解开了车锁。
    赵声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驾车离开泰基,没有直接去明隆,而是右转穿过西区隧道抵达荃湾。
    monica的诊所赵声阁陪陈挽来过两次,今天第一次单独前来。
    有些事他需要单独问monica,monica似乎也有意要单独和他聊一次。
    不过因为早上还有会,聊得不算久,没到十一点赵声阁就回到了明隆。
    宝莉湾项目即将进行长达一个月的路演,地点覆盖内地和海外,赵声阁需要把明隆其他的项目都提前做好部署,沈宗年和谭又明今天都过来开会,还有其他的一些注资人和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