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渺刚摘了定位芯片,涂好了生发药水,忍受着头发快速生长的麻痒感,滑动着终端,阅读新鲜出炉的新闻头条。
    冬葵收到指令,找到徐渺后,依然如以往一样对待她,把她当成真正的主人,尽心尽力爱护她。
    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她怔了怔。
    这个指令早几小时下达,真正的惠子就不用死去。
    她通过脑机,告诉徐渺。
    徐渺没有露出遗憾的表情。
    她很清楚,就算这一次惠子没有动手,下一次、下下次就说不定了。
    双方立场不同,已经注定了结局。
    她摸了摸胸口,那枚焦黑的芯片在她胸口安睡。
    也许某个世界线里,她心软了,此刻躺在袋中的,就成了她。
    冬葵握住徐渺手,抬手抚了抚她刚长出的柔软碎发。
    她的发质很软,人类常说,头发软的人,心也很软。
    渺渺看起来很坚强,但也只是不得不坚强啊。
    并不知道冬葵复杂心情的徐渺,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南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她还想在外城区苟一段时间,做一些调研,埋一些线人,传播一些知识,在平民们的思想里种下一些种子,给财团挖一点坑。
    突然这么大张旗鼓找她,她只能放弃在这里逗留。
    南邵怎么会直接出动大部队?
    除非有人拿第二个町野港交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脑中浮现出温浅浅的身影。
    有可能动用得了南家安保部队,又不计成本,只是为了她一个人的。
    只有温浅浅了。
    八成是温浅浅瞒着南邵做的。
    望了眼浮空岛的方向,徐渺心里默默问道,你做好被南邵发现的准备了吗?
    ……
    温浅浅没有去想南邵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的大脑暂时开不了多线程,只能单线程运转。
    她望着静谧安宁的小花园,双手交握抵在胸口,默默祈祷,渺渺平安的消息快点传回来吧。
    ……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徐渺今晚只能被南家或者“惠子”找到。
    左砚辞主动提议:“你不方便透露不回家的原因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掩护,就说你被我救了,这些天都藏在我这里。”
    “不行。”徐渺一口回绝,“我希望你不要泄露我们认识的消息,并且通知段承霖,让他们也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你们不要牵扯到财团中来,财团斗争掀起的浪花,溅出的一点雨珠都能把你们淹没。”
    这股初生的力量,还需要小心呵护,等待发芽成长。
    左砚辞犹豫片刻,在徐渺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他和徐渺交换了联系方式,看着后者迈入雨幕中,渐行渐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快速跳动起来,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位神秘的财团大小姐,会在这个世界掀起巨变。
    她还是个孩子呢,左砚辞摇了摇头,按照徐渺的交代,联系了段承霖,让对方和工友们记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张脸。
    ……
    惠子已经向安保部长报告过,在棚户区寻找到了徐渺的目击者。
    因此冬葵将沿着棚户区的道路寻找徐渺的踪迹。
    而徐渺则在zero给出的地下管道中,找到棚户区附近井盖,跳进了下水道。
    路上她避开撒网一般倾巢出动的南家安保部队,以便圆好接下来要编造的谎。
    脚底踩着潮湿黏滑的地面,沿着漆黑的通道向前移动,嗅到淤泥散发出的腐朽恶臭。
    这种环境对徐渺灵敏的嗅觉造成了严峻的挑战,完美融合的人鱼基因受到刺激,半张脸庞爬上淡紫色鳞片,圆润的指甲蓦然伸长,白皙柔软的手掌转眼化为散发着凛凛寒光的利爪。
    恶臭激发了人鱼的攻击本能。
    美丽的人鱼从来不是柔弱的代名词,正相反,冷血动物的骨子里流淌着好战的因子,一旦察觉到危机,第一反应就是进攻。
    安静得只能听到窸窣爬行声的下水道中,徐渺翻看着变化的手掌,控制着蠢蠢欲动的身体,收敛起向外浮现的鳞片与尖爪。
    藏锋于匣,是为了伺机而动。
    她在淤泥中静静等待“救援”。
    她给自己编造的故事情节,必须和惠子已经汇报的部分对上。
    跃入洞中的她被触手卷走,被迫逃进下水道,丢了体面的大小姐不好意思露脸,藏在下水道中不敢回家。
    想必徐渺废物花瓶的形象会更加深入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队纳米机器人出现在通道中,行进中的机器人扫描到人体红外辐射,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这些纳米机器人的制式与徐渺在地下实验室所见到的一模一样,但这不能说明地下实验室的幕后主使出现了。
    这个世界的技术高度标准化,掌握技术的财团垄断产业,森严的技术壁垒导致大部分东西很难有新花样。
    滴滴声很快引来了南家的安保部队。
    井盖骤然掀开,一名安保队员趴在地上,将头探进下水道,雪亮的手电筒轰然打在徐渺脸上。
    徐渺抬手挡住眼睛,不适地眨了下眼。
    肮脏糜烂的环境无法折损真正的美丽,阴暗的下水道亮起的一瞬间,她仿佛比光明本身还耀眼,安保队员恍了下神,才转头对着上方大喊:“找到了!找到徐渺小姐了!”
    重重叠叠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下一秒“惠子”的脸庞也出现在井口:“小姐!”
    她推开众人,率先跳进下水道,一边扶起徐渺,一边回复徐家的安保部长:[找到小姐了。]
    安保部长立刻向徐嘉盈汇报,徐嘉盈扯了扯衣领,起身换了副义眼,面无表情道:“看来我该去看看我受惊的妹妹了。”
    ……
    嗅到腥味的媒体来得比谁都快,“惠子”扶着徐渺,用大毛毯包住她沾满污渍的身体,挡开拼命穿过安保的摄像头。
    数十辆浮空车从天际飞临,悬停在棚户区上空,徐家安保部队将周围清空,中间一辆车才缓缓降落,神色焦急的徐嘉盈推开门,大步走到徐渺面前:“渺渺!”
    “咔嚓、咔嚓。”闪光灯不停,晃得徐渺眼睛发酸。
    以铁血手腕著称的新晋徐家家主眼眶微湿,嗓音沙哑:“这些天你到哪儿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披着毛毯的徐渺回望她。
    有那么一瞬间徐嘉盈觉得自己竟然看不透这个妹妹的真实情绪。
    但下一秒,徐渺已经起身,扑进了徐嘉盈怀中。
    徐嘉盈反手紧紧搂住她,一点也不在意她身上的污渍。
    姐妹俩在镜头下亲昵拥抱,媒体记录下这动人的一幕,徐嘉盈在徐渺耳边柔声说:“回来就好。”
    徐渺同样哽咽:“我再也不任性了。”
    徐嘉盈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目光从“惠子”脸上掠过。
    “惠子”点了点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更新
    徐嘉盈一松开徐渺, 安保部长就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抹泪鼓掌。
    记者们纷纷跟上, 一时间掌声雷动,场面十分感人。
    尽管有那么一部分媒体颇为失望, 徐渺竟然就这么被找到了,在他们的预想中徐渺死了才好, 这才是大新闻。
    正当徐嘉盈亲自搀扶着徐渺, 准备坐上浮空车离开时,记者队伍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嘉盈小姐!除了您的妹妹,还有位正直的医生亟待您的援手!”
    她声音极其嘹亮,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掌声、广告声, 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空气一静, 众人诧异望向发声者。
    徐渺与徐嘉盈同步回头望去。
    那是个年轻姑娘, 正举着无线话筒, 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两人平静的注视鼓舞了她的勇气,她大力排开众人,挤到最前排,握着话筒大声说:“嘉盈小姐,徐渺小姐,我是《町野之声》的记者芙拉,鼠灾之后做过外城区专题报道, 那绝对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内城区的我们所观看到的影像,只能描绘出现场万分之一的残酷。”
    “这和你说的医生又有什么关系?”徐嘉盈新换的浅褐色义眼在闪光灯前, 折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
    芙拉紧紧握着话筒, 心脏在胸腔中碰撞, 她就知道嘉盈小姐和其他“大人物”不一样:“我在采访中得知,外城区的医疗条件很差,受伤的平民难以获得有效的治疗,大部分人连一只机械臂都装不起。好在还有一名无私的医生愿意帮助他们,他仅仅收取极为低廉的诊金,为灾民们提供必要的医疗服务。”
    “他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徐嘉盈温和地询问。
    “是的,他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芙拉急切道,“这样一名善良无私的好人,竟然被治安局以非法行医的名义抓走,除非缴纳高额保释金,否则就要面临三到五年的指控。我已经将这件事曝光,但治安局并不在意舆论的指责,我请求您介入,为左医生正名。”
    原来是在治安队长办公室听到的那位记者小姐。
    听到这里,徐渺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位记者还不知道左医生已经被释放,依然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他。
    看得出来,她和左医生并不相熟,很有可能只是从平民口中听说了左医生的事迹。
    望着芙拉写满义愤的年轻脸庞,扫了眼神色古怪不以为然的部分记者,徐渺略一思索,惊讶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姐姐,你得帮帮他们。”
    就如鼠灾时一样,抑制不住泛滥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