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洋看着面前的老人,再一次深深地鞠了躬,他没办法给出答案,便选择了沉默,可莱恩特先生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和的笑了笑,起身揉了揉他的发顶才离开。
    洛洋低着头发怔,直到刘尧把他扶起来才反应过来,竟是突然红了眼眶,惊得刘尧眼里的欣喜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无措的不断询问:“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的!不用委屈自己,我相信莱恩特先生不会为难你。”
    而洛洋却摇了摇头,推开了刘尧的靠近,独自坐在位置上深吸气。
    本以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没想到回过头早就走出了这么远,毫无征兆的,这个世界突然就明确的告诉洛洋,他或许可以离开了,而且都安排好了去处,他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那一瞬间的冲击非常巨大,温热的掌心不过轻轻拂过发顶,却是引起了心神的震荡,可冷静来的也很简单,当洛洋将霍邵哲的名字在舌尖一过,一切便很快都回到原点。
    “我觉得莱恩特先生的提议还是不错的,这样一个机会,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现在你有了一张直达票,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能白白错失机会。”
    或许是洛洋的状态趋于平静,刘尧在一旁小心的观察着,适时的开口劝解。
    可洛洋却被挑起一阵无名之火:“说的倒是简单,他不会让我走的。”
    不需要洛洋说明,刘尧几乎下意识就知道那个“他”是谁:“这是属于你的橄榄枝,关他什么事?他……”
    “你根本就不明白,”洛洋猛地抬起头,看着刘尧的眼神是毫无保留的哀伤:“你不知道我承受的是什么,我不能忘恩负义,不能忘记那些恩情,如果他不愿意,我就是脱了层皮,也不一定走的了。”
    刘尧一怔,很难说得清刹那间的感觉,他想为霍邵哲辩解,想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可很快他又意识到,洛洋与霍邵哲之间,他没有任何评价的资格,便也不存在所谓的为其中的哪个谁解释,洛洋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很多时候他都非常理性,刘尧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而霍邵哲,仔细回想起来,他对洛洋似乎是带着偏执的,并且毫不掩饰。
    刘尧抿了抿嘴,无可奈何的松弛下来,可最终还是不甘的问:“就只能这样了吗?”
    “……我不知道,”洛洋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却在沉默后又缓缓开口:“或许有一天,他会同意的。”
    因为他告诉我,他爱我……
    与莱恩特先生的会面很成功,可喜悦却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被复杂打消,洛洋很小就知道情绪需要自身调节,但他这么多年却也还是没能学好,低迷一旦来临就是连绵不绝。
    刘尧陪着他吃完了冷掉的饭菜,总想着能开口安慰洛洋,可千言万语闪过,却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直到洛洋沉沉的暗示他该离开,他在几秒的犹豫过后终是听话的点头,临走前留下一句:“如果今后遇到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我什么都会帮你,包括离开。”
    可这话却并没有被洛洋记下,他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后也离开了原地。
    在回去的路上,洛洋想了很多,可脑子却很乱,什么都想不清楚,最后竟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叶氏的公司下。
    写字楼很热闹,但洛洋知道这些进进出出的人里并没有来自叶氏的人,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了这里又能干什么?
    空洞的心和混沌的脑都没能给他答案,洛洋盯着大楼,时隔这么长时间给杨涛打去了电话。
    他们之间维持这样的联络方式已经很多年,似乎从两人再次相遇开始就是这样,杨涛从来不会主动找洛洋,他只是待在一个地方,一个洛洋知道的地方,每当他需要的时候,都能找到。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杨涛温和的问候传来,有些千篇一律,总归是那么几句关心,却叫洛洋感到踏实,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嗓音,思念霎时冲破闸门将他淹没。
    “杨叔,我今天突然发现,离开好像变得更难了,”洛洋小声说着,像个孩子似的发问:“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现在我会去想,霍邵哲不让我离开我就不该离开呢?我是不是,是不是成了背叛者?”
    “你背叛了谁?”
    “我……不知道。”
    “你没有背叛任何人,也不会背叛任何人,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是吗?你只要不后悔,我永远都在,只要你需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即便是留下也没关系,只是,你真的愿意吗?”
    杨涛给的安全感从来都充足,他明白洛洋,就给了他绝对的自由,但这一次他知道,一向独立的孩子需要他的指挥。
    “你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觉得留下比离开好,可这些都是外界的因素,这么多年,霍邵哲和霍家父母跟你之间羁绊只多不少,情谊一层裹着一层,妥协或者纠结都很正常,只是你的内心呢?你想不想走呢?人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不是吗?”
    为自己活一次啊……
    这是他以前总对杨涛说的,如今他又还给了洛洋,可自己究竟要什么呢?其实洛洋也已经说不清了。
    他曾想要关爱怜惜,想要属于自己的荣誉与机会,也想要过程雯卉,但这些东西都没能得到,他便抛去一切,只想要自由,可当年那个罪魁祸首却突然开始忏悔,开始给到了丰满的爱,洛洋忽的就发现,拥有陆地和拥抱自由似乎并不冲突,或许也是太过贪心,他竟是两样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