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样子,听了凤儿姐所拜托的事情,极为爽快的便答应了!还约定好明天一早就起程,路过矿坑镇时捎着小香。
    出了仲孙大叔的宅子,两人便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这趟没白来。来之前,小香还又期待又忐忑的紧张了一路,然而没想到这事儿办的这么顺利!
    想到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镇子,小香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但想到盆成那号人,又觉得离得远点儿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盆成:女人心,海底针……说好的两情相悦呢?说好的来日方长呢?
    ☆、长明水灯
    大娘亲手做的被褥,凤姐亲手织的布做的衣裳,还有小小和她娘亲手采的草药……
    还有很多很多相亲邻里的善举,是这一切让自己在这里存活了下来!更别说当初从河边救起自己的长松大哥,那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只是这些深恩,能如何报答呢?
    两人回到家中,大娘已张罗好了晚饭,听闻小香明日就要离开,又赶忙去做了只鸡!说是小香身子刚恢复,这奔波了一天,要好好补一补。
    大娘给小香夹了一大块鸡肉,今天这几盘菜,对这家子人来说简直算过年了!
    大娘不放心的又嘱咐一遍:“小香,出去后可千万别提你那原来的姓氏了!切记啊!”
    老人家讲话虽然罗嗦,但小香还是一遍遍耐心的应着。那满载担忧的絮叨,若是拿你当外人断是不会说的。
    吃完了饭,凤儿先去小香屋子里准备做河灯的东西,大娘和长松大哥也回了屋子。马上要分别了,今晚大家的话反而比往常少了。
    似乎越是朴实淳厚之人,越吝于表达情感;而越是巧舌如簧之人,越是没几分真心。
    这会儿方才酉时,凤儿和小香正在床上做着黄昏将要去放的河灯。
    小香将厚厚的大红蜡纸剪成花瓣状,一片片的糊在烛托儿上,不一会儿一盏莲灯就做好了!然后显摆的递出道:“凤儿姐,你看我做的好看不?”
    凤儿接过这盏灯,左看右看,却莫名其妙的直摇头……“小香,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不就是河灯喽,我手艺有这么差吗?”小香拿回灯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四不像啊,明明一眼就看得出是莲花灯。
    恰巧凤儿手里的这盏灯也做好了,端在手里给小香看,“这才是河灯嘛!”
    小香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呀?圆滚滚的……“这是个球?”
    “可南疆的河灯就是这个样子的呀。”凤儿端着那个球满意的看了看肯定道:“多圆!”
    “河灯就是越圆越吉利!”
    小香:……
    这大概就是地域风俗的差别,显然这边并不流行自己家乡的莲花灯。
    然而小香还是自顾自的按莲花样子继续做着,毕竟她也不是用来祭祀的。自己的先人在这个时代显然是祭祀不到的,毕竟还没出生……
    待她们来到处江边时,已是戌时。
    老远便看见河面上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光芒,那水中的灯盏随着水流,缓慢的弥散开去。岸边还有几个人在放灯下水。
    “小香,既然你没有要祭拜的亲人,那就在你的河灯上许愿好了。”
    “河灯许愿?”
    “我们南疆的河灯,又叫长明灯。运气好的话,能一路漂到圣河,那样你的愿望就能成真。”凤儿边一盏一盏的放着灯,边给小香聊着南疆水灯的故事。
    处子江纵贯大秦南北,理论上说,矿坑镇放出的灯,能一直漂至京康城。
    而京康附近有一段流域因河水澄清,被尊为圣河。那个地方有很多通真达灵,魑魅魍魉的传说。
    民间更有说法:将愿望书于灯上,如果南疆放出的长明灯,能一路漂至圣河不灭,那就愿望必成。
    小香看着眼前这条河,真是思潮腾涌,感慨万千……
    一个月前,就是它把自己带来这个地方,赋予了新生命。现在要离开了,居然还能来跟它道个别。自己和这条河的缘分真是奇妙。
    要说有什么愿望……那便是感谢它让自己又活了一回,保住这条小命足矣。
    一盏盏河灯,顺着水流飘散向远方,夜晚的河面和天空连成一片,看不到分界线。远处那一闪一闪的烛光,跟天上的星星仿佛是一样的,寄托着放灯人对过去的缅怀和对未来的期许。
    这一夜,小香几近无眠。就像初来到这儿的那一夜一样,满心的彷徨与忐忑。当然还有对这些铭刻在心的面孔的感恩和不舍。
    那一口口粥,那一碗碗菜汤……
    古时韩信,曾因漂母的一饭之恩,报以千金。
    而如今的澹台香,该拿什么来回报这些人?又有能力拿什么来回报呢?除了一早偷偷放在床头的那个银锭。
    “大娘,长松大哥,凤儿姐,谢谢你们救了小香这一命,还有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料!”
    “都说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怎是一个谢字能表达。小香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只求你们一家幸福安康,能有缘再见。”
    大娘和长松大哥都是朴实腼腆之人,不善言辞却是情谊深种。
    大娘那双浑浊湿润的老眼,模糊的目送着小香上了马车。就连尉迟长松都背过身去,拿袖角轻拭着脸庞。
    凤儿和小香闺中话多,自然感情也最深。小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都是源自于她。
    如今这分离是既让凤儿踏实,又让她不安……在盆成的危险与新环境的危险中矛盾着。
    太阳已经西悬,时间比想象中流逝的还要快。
    南疆的风温婉宜人,夹杂着初秋太阳的暖意,透过车窗,悠然拂来。这边不似矿坑镇,晚夏就带着寒意。
    马车里的小香刚刚睡醒一觉,脸蛋粉嘟嘟的,气色极佳。她揉了揉小尖下巴,刚刚趴着睡觉时一直杵着有点儿疼。
    然后掀起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
    现在,不知正在路过哪个城镇的街市,街市上的人们着衣较矿坑单薄了一些,女子们穿的像是对襟的襦裙,一直到脚踝,足不外露。衣裳的面料清透似雪纺,质地轻盈且花色繁多,一身身看下去真是羡慕的小香不得了!
    “这要是在矿坑镇穿成这样,估计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出门儿洗个布,那长裙子还不得拖一地泥回来!”
    小香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带着点儿艳羡,还带着点酸气。
    算算自己离开矿坑已有两日多了,离汀罗城应该是不远了。
    整个商队里就她一个女子,所以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个车厢。睡在一堆货箱上,没人打扰也挺好的!这一路除了歇脚时车夫送过来些水和干粮,基本没什么人和她说话。
    这两日里回想起最多的,就是大娘和凤儿对自己的种种好。至于更早些的人和事,已是恍如隔世,不敢再轻易翻起……
    临近傍晚,马车停了下来。小香掀开车窗帘好奇的看着陌生的景象,这边没有什么商铺,只看到街边驻着四五辆拉活儿的马车。
    “澹台姑娘,”仲孙大叔朝着小香走过来。“我们的商队只能捎你到这儿了,这里有换乘的马车。”边说着,取出一小包铜钱儿要塞给小香。“你从这换马车,半个时辰便可到晋阳县令府。”
    小香婉拒了那包铜钱儿,“谢谢仲孙大叔,出门前凤儿姐已经给了我。劳烦您一路捎我来已经感激不尽了!”
    客套谦让过后,小香收拾了简单行囊,下来马车,再三向大叔道谢后便换乘了马车。
    出门前凤儿将自己这几个月织布卖布存的几十文钱全给了小香,原本她定是不忍心收的,但好在留了个整银锭给尉迟家,勉强心里好受一点。
    拉活儿的马车跟商队的马车是不同的,主要供短途乘坐。只有一匹马,车厢很小,坐椅也很短,只能供最多三人并排坐着。前面半敞着,和车夫的驾坐连在一起,很适合闲话家常。
    这个车夫年纪不大,头顶束一随意的发髻,一身这行当最常见的短打扮,很是健谈。一听客人是外来的,便热情的一路聊着汀罗城的特色。
    “这醉仙阁可是我们南疆最有名的茶楼!那醉仙酿只在这儿喝得到,别无分号啊!”
    “茶楼起个这么纸醉金迷的名字可真新鲜!头回听说茶楼还能喝酒。”这点儿还真是颠覆小香的三观。
    “哎~这醉仙酿,是酒也是茶。酒中带着茶韵,茶中带着酒香。”车夫带着一脸你们外地人不懂的傲娇表情,“况且五两银子一小壶!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什么!五两银子一小壶!”我那大金链子在这儿就够喝两壶酒的?
    那车夫更加得瑟起来,说道:“昨个儿拉了位豪客,那架势……七八个婢女跟车后面儿跑!正巧路过这醉仙阁,那公子非要喝这醉仙酿,还特意赏了我一杯!到现在啊,这打嗝儿都还带着一股香气儿。”车夫笑的有些憨傻。
    “等等!”小香莫名觉得这画风很是熟悉,便随口问了句“那公子该不是还拿了把镶满花绿宝石的剑吧?”
    “哎?姑娘这你咋知道的?!”车夫扭头看着小香,一脸的诧异。
    果然是抢包子的那娘炮!小香心想,这也真是邪门儿了,第一次去塘步遇到他,第一次来汀罗又听到他的事儿!
    “大叔,这汀罗城有多少人口啊?”小香很是好奇的询问。
    车夫想了想,“哟,汀罗城下辖六县,光是常住百姓没有五十万也得有三四十万!再加上这外地游商的,还有奴隶也是没有入籍的。”
    几十万人的城,这扫把星概率也是没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阿嚏!阿嚏!阿嚏!
    ☆、进县令府
    到达晋阳县令府门前时,夕阳将落,天色还没有黑。小香叩了几下门,出来的是个一身干练裹腿儿裤的家丁,“姑娘你是?”
    “这位大哥,麻烦帮我找一位婢女,叫尉迟黛的。”小香双手还合十着,她也确实不知道当地人用什么动作表达感谢了。
    可那家丁摸了摸脑袋道:“尉迟黛?姑娘,您是记错地儿了吧,这里没有这么个人啊。”
    这话儿让小香内心有点儿慌……原本想的最坏打算是尉迟黛不欢迎自己。但还真没想过人都找不着……
    “不会记错啊,这不是晋阳县令府吗?我是她老家来的。麻烦大哥您给打听下,会不会是出了府的婢女?”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尽力找,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就几十文钱能去哪儿呢?
    “这是晋阳县令府没错儿,可是真没有姑娘说的这个人。我在这儿十来年了,府上一共就那几个婢女,不用打听我也都记得。”
    “府上就一个姓尉迟的姑娘,但也不是您要找的这名儿。”这小哥见她着急,一连几句解释的倒也仔细。
    小香:“那您说的这位尉迟姑娘芳名是?”
    “那姑娘叫尉迟玄”
    “尉迟玄?玄……黛……”
    小香不由得轻声思索着,恍然大悟般。“那劳烦小哥帮我问下这位尉迟玄姑娘,可认得尉迟长松?”
    “那好吧,你在这儿等会儿。”说完,那家丁大哥轻掩上了门。
    虽然小香想不通她为何易名,但玄和黛同属黑系,姓又对得上,那八成是同一个人。
    没过多会儿,门被缓缓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个姑娘。
    只见她纤身细腰,肤白似雪,黛眉如画,手如柔荑,唇间还点着绯红的唇脂。
    身着飘逸的鹅黄高腰孺裙,玉手提一四棱大红流苏灯盏,步履轻盈的跨过门槛儿。
    府门外悬挂的四盏大红灯笼照得她似那画中之人。
    原来古人的灯下观美人儿竟是这般奇妙意境!即使同为女子的澹台香,此刻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这般玲珑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