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阁外不起眼处的小巷里,还有一架轮椅在停着。
    她放心不下妹妹一个人在家里,就只能将她也带了出来。
    但姜然怕冒犯客人,便没将妹妹也一起带进日月阁。
    毕竟这年久失修的轮椅动起来的时候,轰隆轰隆,实在太吵。
    她一出日月阁,便看到有两个人站在轮椅旁。
    乌素在外边也看到了这架轮椅,她认出这就是姜然的妹妹,便不由自主地靠过去看。
    上次她去姜然家的时候就察觉了,她妹妹的神识比姜然微弱许多。
    她很愿意和那些脆弱的生命沟通,因为他们……死亡的几率非常大。
    裴九枝还以为她是爱心泛滥,便跟着她去。
    乌素与裴九枝来到妹妹身前的时候,这姑娘还有些拘谨害怕,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
    “是我们。”乌素柔声对她说,“上次来你们家买花的那个。”
    “嗯……我姐姐进去了。”
    妹妹听到乌素说话,害怕的情绪少了些许,当然,她还是怕乌素身边的裴九枝。
    在她眼中,乌素仿佛是一团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的气流。
    而她身边的俊美男子,则像天上的日月。
    他靠近谁,身上的光芒会不由分说地影响身边的所有人。
    他们像是两个极端,却又如此亲密地走在一起。
    “我领你进去找她?”乌素问。
    “不用啦,我的轮椅太吵了,进去会影响到你们。”妹妹摆了摆手。
    乌素看着她,点了点头,也没一定要她进去看看。
    此时,裴九枝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皇城司检验姜然给我的药水,全都没有问题,但她们那里,一定有邪气的源头。”
    “那……我问问?”乌素小声回道。
    “我来。”裴九枝不太想让乌素做这种有目的性的事。
    “你太凶。”乌素觉得他不行,吓到她的未来食物可就不好了。
    “我没有。”裴九枝还否认。
    乌素牵着他的手摇了摇。
    “好。”裴九枝自然是遭不住她这样撒娇。
    此时,正好姜然从日月阁里走了出来。
    “你姐姐出来了,我领你去找她。”乌素顺手将妹妹的轮椅往前推了推。
    质量不太好的轮椅木轮在地上滚动,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乌素听着这声音,愣了一下。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株七里香临死之前是说。
    它被浇上那奇怪药水的时候,听到了轰隆的声音,像打雷。
    对于一株植物来说,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应该震耳欲聋。
    乌素低下头,将两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她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没感应到任何邪气。
    “大姐姐,你怎么了?”妹妹疑惑地问道。
    “姜然身上有花香,你身上的味道很干净。”乌素说。
    她鬓边还别着今天早上的茉莉花,这轻轻柔柔的声音落在妹妹耳边。
    “我腿脚不便,几乎没去过姐姐的花房。”妹妹回答道。
    乌素猜,应该就是妹妹给七里香浇了奇怪的药水,但这个信息又要如何提醒小殿下呢?
    她回过头,看着裴九枝。
    裴九枝走上前来,替她推着轮椅,这个时候,姜然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大哥哥,大姐姐,谢谢你们帮我看着妹妹。”姜然对他们道谢。
    她将日月阁里宫女送给她的糕点从怀里掏了出来,展开纸袋,递到她妹妹面前。
    “尝一尝,可甜了。”她笑眯眯地说。
    这糕点是绿豆糕,因为当年长公主用绿豆糕哄着裴九枝跟她一起向云都皇帝求情,所以大家都以为裴九枝喜欢吃绿豆糕。
    乌素知道裴九枝喜欢吃什么,但她不好意思承认。
    她的眸光闪了闪。
    见姜然快要带着妹妹离开,乌素赶紧拽了拽裴九枝的袖子。
    “怎么?”裴九枝低声问她。
    “姜然的药水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她妹妹……”乌素支支吾吾地说道。
    裴九枝看了眼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他没问乌素是怎么发现的,只是径直走了过去。
    “你给花房里的花浇过水吗?”裴九枝直白地问道。
    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被他吓得不住往后躲,姜然赶紧护在她身前。
    “大哥哥,我……我妹妹从来不进我的花房,花房里的枝叶多,我怕她绊倒……”姜然赶紧说道。
    “我我我知道云都的花有问题,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然吓得快哭了。
    “小殿下。”乌素轻声唤,她赶紧走了过来。
    此时,躲在轮椅里的小女孩怯怯地抬起头来,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姐姐,你别说了,我确实浇了花,我见你太累,花房里的那株七里香又病了,叶子发黄,我就将之前有人卖给我的药水给它浇了下去。”
    “卖花的人告诉我,这药水很好用,不管花儿生了什么病,或者是不开花,只要浇一浇就能好。”
    “你担心我,不让我进花房,我就偷偷进去了。”妹妹颤抖着声说道。
    姜然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乌素赶紧从怀里取出帕子递给她。
    裴九枝总算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命令皇城司的护卫去将妹妹藏着的药水取了过来。
    “还记得卖给你药水的人长什么样吗?”裴九枝问。
    “大哥哥,我不记得了,他披着黑色的袍子……说话的声音闷在袍子里,听不太真切。”妹妹惊慌地答道。
    “不过,还有这个!”她在自己轮椅侧旁挂着的小袋子里找了找,扯出一块布料。
    “他给我递药水的时候,袖子碰到轮椅上的木茬,刮了一块布条下来。”
    “我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贵重,怕他回来找,就留下来了。”
    妹妹没想到她遇到的一件小事竟然这么严重,赶紧把她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
    “好。”裴九枝将这布条也转交给皇城司。
    他没再为难这两姐妹,只让她们先回了家。
    乌素跟着他走进了日月阁,当晚,皇城司把调查的结果送到他面前。
    妹妹手上的药水果然有问题,内里蕴含着大量邪气,所以,售卖给她药水的人便是关键人物。
    但那布条的布料十分贵重,只有云都的贵族才用得起这样材质的衣裳。
    要找出幕后之人,便只能依靠那两姐妹的记忆。
    裴九枝在思考着调查的方案,乌素坐在书桌的另一边,放下手里的书,托腮看着他。
    “小殿下要带那两位小姑娘去认云都里的贵族?”她柔声问道。
    “是。”裴九枝道。
    “我们的婚礼,会请云都里的很多大人吧?”乌素平静地说道。
    “但这是我们的婚礼。”裴九枝有些犹疑。
    “它只是仪式,我想,找到让云都混乱的人更重要。”乌素劝道。
    “而且,我……我听问缘老师说,别的姑娘成亲,身边都会陪着一两位捧花的小姑娘。”
    “小殿下,我也想要!”乌素来了劲,“让她们捧花跟着我,就能看到婚礼上的所有宾客了。”
    “她们应该能认出来。”乌素托腮说道。
    裴九枝抬手,碰了一下她鬓边的茉莉花,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只是……他担心乌素介意。
    但他没想到她本人竟然如此热衷。
    “好。”他答道。
    乌素看着他,歪了歪头。
    “为什么?”他问。
    裴九枝知道她一直在帮他。
    “小殿下对我很好,我又做不了什么。”乌素对他小声说道。
    “夫妻之间,不用拘泥于这些。”裴九枝正襟危坐,在纸上慢悠悠地写下卷宗文字。
    “这就是夫妻吗?”乌素托腮看着他。
    听问缘老师说,她总觉得这名词有些空洞,但如今,她真切感知到了这个词汇的意义。
    就是,他帮她,她帮他?
    裴九枝收了笔,起身,撩起衣袍,倾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他说:“这样才是。”
    乌素愣了一下,他的薄唇贴得猝不及防。
    “观澜阁那晚,也是。”他红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