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许多人,以前没见过唐晚书,唐家人给人印象一直都是如沐春风自带书卷气的感觉,可唐晚书跟他们以为的有些出入,他像个不经世事的普通男大学生,没有一点心机的样子。
    像……像个傻白甜。
    是因为像个傻白甜,所以说话才这么直接吗?
    许水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看着自己的兄姐和自己当初一样,被唐晚书表现出来的单纯给蒙蔽双眼,她也不提醒,只是笑笑,“还好吧。”
    许元永转而看向唐晚书,“你跟水星是因戏生情?”
    不等唐晚书回答,许橙便直接抢答了,“哥,你真的不上网吗?网友都扒出来了啊,是唐晚书一直暗恋的水星,所以他才会去拍电影的啊。”
    许水星不喜欢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拍拍唐晚书的手背,“我带你出去走走。”
    许橙看向唐晚书,以为对方起码会礼貌地离桌,结果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唐晚书已经站起来了,他有一种根本没把许水星以外的人放在视野中的狂妄感,这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
    许宅外面风景宜人,绿树成荫,路面两旁栽种着正处于盛放期的水仙。
    许水星双手插在外衫的口袋里,走了几步,她低声问:“你怎么……”
    来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吐出口,一抹冰凉碰上下颌,唐晚书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她下颌被掐住,青年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又被扶着肩膀带了回去。
    唐晚书微微侧头,咬上许水星下唇,,他抵住许水星的额头,在一股冷清的风里,平静地开口说道:“许水星,我们结婚吧。”
    唇上被轻咬后的酥麻感还没消失,唐晚书忽然直唤名字加重了触感,他还没这么叫过自己,一直以来要么是许老师,要么是姐姐,他更偏向于叫姐姐。
    被叫名字的撼动超过了唐晚书口中所说出的字眼,她愣了好一会儿,从屋里刚出来的温热的脸颊都已经变得充满凉意,她才回过神,“你怎么突然……”
    像是一鼓作气,免得再而竭,唐晚书衣摆被风吹得朝向一边扬起来,他声音落下来,又被风吹得轻微颤抖,“伯父说要十个点的股份,我带来了,他提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完成,许水星,我们结婚吧。”
    青年垂着眼,面色如玉,他应该是没休息好,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许水星眼底滑过一丝不忍心,她往后退了两步,“股份我不需要,结婚……”
    “我也没想过。”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千斤巨石般砸在唐晚书心头。
    许水星见对方不言语,兀自往前走,直到身旁重新传来脚步声,她才开口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从头至尾都没考虑过进入更深入的关系。”
    “我想,以你的身份和条件,对婚姻应该比我更加慎重,”她轻笑一声,“你现在的决定像是冲动而为。”
    唐晚书伸手攥住许水星的手腕,“不是冲动。”
    “老师,”他不再直呼其名,重新把自己摆在低位,“我从不轻率地做决定,我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青年眸子往下垂落着,脸上的神情落寞又克制,“您一定早已经发现我是一个下流货色了,虚伪、冷漠、不择手段…..这些都是我,所以爱您这件事情,是我做过的最美好的一个选择。”
    他像是湖底的一片淤泥,冰冷,沉寂,散发着水草虫鱼尸体常年堆积后的难闻气味,他也想抓住自己唯一的所爱。
    青年说完,抿了抿唇,似乎是犹豫着,缓缓开口,“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吗?”
    他手指下意识在用力,攥得许水星手腕有些发疼,但是许水星一皱眉,他立刻就松了手,低声说了句“抱歉”。
    许水星摇摇头,主动牵上唐晚书的五指,还是跟之前一样慢悠悠地往前走,“我是没考虑过结婚这件事情,目前还没考虑过。”
    “我觉得你太着急了,我们应该多给彼此一些时间。”许水星冷静许多。
    “为什么?”唐晚书问道,“您不够喜欢我。”
    听见对方的陈述语气,许水星头皮微微麻了一下,她再次停下来,眼神避开对方灼热又直白的目光,“唐晚书,我只是觉得,我们还需要时间相处。”
    “可我已经把我的所有秘密都告诉您了,”青年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许玉生说会给你介绍别人,我害怕。”
    他太直白,许水星有些不太自在,红了耳廓,“可你也知道,我不会听从他的安排。”
    许水星说完,呼吸突然顿住,她盯着唐晚书看了许久,忽然退后两步,像是终于在对方的哀哀戚戚中回过神。
    她似笑非笑,“唐晚书,顺杆子往上爬是你最擅长的,我差点忘了。”
    许玉生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在根本没有和她取得任何联系的情况下,他揣着股份打上门,一来就提结婚,是想要借机直接敲定婚姻关系。
    唐晚书张张嘴,最后无奈地垂下脑袋,“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虽然您也没说错。”
    “除了我,难道您还在考虑别人?”他上前两步,迫近许水星,微微弯腰抬眼盯视住许水星姣好的脸,“比如,李澜?”
    作者有话说:
    姐姐:请停止你的小狗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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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他不是他父亲
    听唐晚书忽然话头一转提起李澜, 许水星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网上?”唐晚书观察着许水星的表情,脸上的疑惑和茫然不像是作假,顿了一瞬,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出去, “你自己看看。”
    许水星犹疑着接过手机, 打开了微博,前面两三个词条都是和她与一个陌生男子在外约会, 她看了会儿, “我手机被许玉生没收了。”
    “跟李澜是偶遇,我们是中学同学, 之前就是他和我一起被绑架了。”许水星把手机还给唐晚书,她语气坦然,不过她聪明地没提跟李澜具体聊了什么,唐晚书爱吃醋, 不必要出现的矛盾尽量避免, 本来也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能跟你同时长大,我觉得很遗憾,”唐晚书勾着许水星的手指晃了晃, “剁手指,我也可以。”
    他不是在意李澜,他只是感到略微遗憾而已。
    .
    许玉生下午就从公司赶了回来,刚好在开始晚餐之前, 他一进门, 就将外套递到佣人手中, “去叫唐晚书来我书房。”
    这句话, 他也说得很是公事公办。
    佣人敲响许水星房间时, 两个人正窝在阳台下五子棋,一台老式唱片机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输一局,脸上贴一张纸条,许水星已经贴了满脸的纸条。
    唐晚书把拿起来的黑子又放了回去,看向许水星,“那我去一趟?”
    许水星兀自落棋,“嗯。”
    见许水星明显有些走神,唐晚书没有打扰她,跟着佣人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后,许水星落了白子又去抓了几颗黑子,自己跟自己下,窗外日光灿然一片,金灿灿的落满了楼下的花园。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一开始只是看唐晚书有些可怜,所以答应和对方试一试。
    结果就“不小心”让苏蒻婉得知她和唐晚书正在交往中。
    苏蒻婉当然会将她的事情告知给许玉生……
    一切似乎可以被形容为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发展到现下的境况。没有任何意外的,仿佛既定般的,命中注定般的——
    许水星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她好像落进了一张网,一张由唐晚书编织的网,不仅仅是恋爱,从最开始《画中人》的剧本递到她的手中,恐怕都是唐晚书安排好的。
    青年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以绝不冒犯又不阴险的手段,让她极其自然地接受了他的靠近,他天然无害的面庞与神情一再地让她降低底线,降低防备心。
    看着面前的棋盘,白子被黑子堵得很死,她手里只剩下不到十颗白子,其他的则被黑子吃得没剩多少了,棋盘上仅剩的白子也难有出路,黑子落子不多,却刚刚好拦死白子。
    “原来这盘棋……”许水星把手里的棋子放到旁边,“开始得那么早。”
    许玉生的书房中,他亲手给唐晚书煮了一盅茶,龙井清香,在空气中蔓延开,倒完茶,他在唐晚书对面坐下,长吁了一口气,“按照辈分,我跟你祖父是一辈的,你也是孙辈的,可水星是我女儿,你是想跟……”
    唐晚书手掌贴在膝盖上面,他下垂着眼,淡然道:“伯父。”
    他反应很快,迅速做出了选择,许玉生的眼神从打量变成了欣赏,“你和你的祖父不一样,他很谨慎,你,很疯狂。”
    已然年迈的许玉生将杯子里的茶水倒来倒去,慢条斯理地说后面的话,“许水星算不上是个聪明孩子,很执拗,快三十岁的人,还是孩子气得不得了,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又没心肝,这样的孩子,可以做到很轻易地伤害别人。”
    见到唐晚书的第一眼,只交流了简单的几句话,许玉生就知道这个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心思要比自己的女儿深多得多。
    许玉生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许水星跌到了唐晚书的手掌心,唐晚书态度表面上看起来谦卑,可却隐隐透露出骨子里的轻傲,这样的人,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让许水星接受他,并且还让人来到了自己家中,对方的手段可想而知。
    “我的要求一开始就挑明了,并非我为难你,”许玉生不紧不慢,“我只是担心她在你身边吃亏。”
    作为生意人,许玉生始终秉持实际的利益比一切誓言都可靠这一点。
    唐晚书将折在衣服口袋里的一份文件拿出来。
    简单将文件中列出来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许玉生缓缓将另一只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他口吻中透露出一丝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全部资产?”
    “你祖父知道吗?”许玉生将文件也放到了桌子上。到底是年轻,经不起激,为了点情啊爱的,什么都豁得出去。
    一想唐黎圣那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结果教出来这么一个空有心机却会被爱冲昏头脑的孙子,许玉生就打从心眼里感到神清气爽。
    唐晚书并不在许玉生心中作何想法,“祖父应该……知道吧。”
    “你真的舍得?”许玉生斜着眼,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
    这群富家子弟,实际上没多少草包,一部分可能表现得挺像个草包,但其实个个都是人精,平时看似挥金如土,要动真格的,个个立马化身归国精英,跟你算了又算,半点亏都别想让他们吃。
    十个点的股份,再加名下的资产,许玉生实在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眼角眉梢、唇角、乃至满脸的皱纹和浑身的皮,都浮现出无法自制的惬意和舒适。
    “没什么舍不得的,”唐晚书淡然道,“您现在放心了吗?”
    不等许玉生开口,青年撩起薄白冷清的眸子,“以后我跟她会是一家人,希望您不要再使用暴力,即使您是她的父亲。”
    许玉生大脑里面“咔嚓”了一声,像是满脑子的神经乍然断开,他盯着唐晚书没有半丝玩笑之意的眼睛看了大半天,最后他朗声一笑,“不愧是唐黎圣的孙子,我没看错。”
    “文件你拿走,这个东西不应该给我,而是应该给许水星,”许玉生重新惬意地喝起茶来,他抿了下茶水,忽然一顿,“你和你父亲很像。”
    神情本来松散的青年,面皮突然变得紧绷起来,他状似不解地看着许玉生。
    许玉生却只是摆摆手,“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你父亲当年为了和你母亲结婚,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他顿住,似乎是故意为了让被戳中弱点的唐晚书悬着一口气,过了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我真是担心你也遗传了他的……”
    “不会,”唐晚书终于露出了点符合年龄,符合他目前上门拜访长辈该有的小心和紧张,他轻声重复道,“我不会,我跟他不一样。”
    “那就好。”许玉生淡淡一笑。
    虽然是家事,可唐晚书父母那点事,他们老一辈的人多少知道一些,能让唐晚书不再气定神闲,也只有提起他那位极端偏执的父亲了吧。
    唐晚书送出股份和资产毫不含糊,可却担心自己被认为是和父亲一路性格的人。
    他不是他父亲。
    .
    许水星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唐晚书帮她要的,最近与工作室联系的都是许玉生的人,所以也没出什么乱子,和李澜的绯闻已经被压下去了。
    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却萝卜连着泥,有人扒出了许水星是港城许氏的千金,这一扒,便呈现出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