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陈念薇的视线,雪烟莫名有点心虚,随意找了个借口。
    “可能过年吃太好了。”
    陈念薇不信,刚想问,忽然有人喊住雪烟,阻止了她的追问。
    魏婷婷从外头匆匆走进来,站在雪烟旁边,敲了下她桌子,“雪烟,等你空了,数学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雪烟不解:“怎么了?”
    魏婷婷也一知半解的,眼里有着羡慕,“好像是市里有什么比赛,咱们班他就想让你去,具体的他没多说,你自己到时候去问。”
    “好,谢谢。”
    雪烟低头,准备继续早读。
    这时候,班上突然了一阵骚动,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
    “陆京燃不是高二的吗,怎么来我们高一了?”
    “我承认我之前对他声音大了点,妈耶,真的好帅啊。”
    “他本来也经常逃课的,在哪里游荡都正常,省省吧,他这样背景的人看不上咱们的。”
    “……”
    雪烟认真看着书,没听到这些讨论。
    岑文逸看了眼窗户,凑了过来,神色不太确定地道:“雪烟,燃哥好像是来……找你的?”
    雪烟背脊一僵,看向窗边。
    陆京燃倚着栏杆,单手抄兜里,腿比旁边的人长出一截。
    他隔着玻璃看进来,嘴边勾着一抹笑,遇着她的目光,那笑容更深了,透着一股张狂又邪性的痞劲儿。
    即使不靠近,他光靠这眼神,也能让人口干舌燥。
    这不可理喻的,致命的吸引力。
    教室内简直炸了锅一样。
    雪烟的眼神有点紧张,他来这想干什么?
    她从桌洞摸出手机,点开他的消息框:【你快回……】
    雪烟指尖微顿,忽然觉得自己也没立场,万一不是来找自己的呢?那得多丢脸啊。
    这么想着,她又一字一字删除了,放下手机,强迫自己把心思放课本上。
    陈念薇也发现了,皱起眉来,她转过身来,正想让雪烟别搭理他。
    转头时,突然看见尹星宇从窗边冒了出来,嬉皮笑脸的,还没脸没皮地朝她招手。
    陈念薇脸一红,立刻背回身去。
    讨论声越来越大。
    俩小姑娘的头也越来越低了。
    周然上回和陆京燃打过照面,自然对他俩的事门清,他索性游戏也不玩了,盯着雪烟的背影,坏笑着朝外头喊,“哟,哥们儿,来干什么呀?”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这可是陆京燃,打架出了名的不要命,脾气又阴晴不定。
    周然疯了不成?
    谁知道陆京燃非但没生气,还打开窗户来。
    一阵风涌进来,他单肘搁在窗沿,黑发飘蓬,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雪烟身上,断眉凌厉。平时总带着戾气的眉眼,此刻却勾出深不见底的温柔。
    “来看美女啊。”
    低沉的嗓音略哑,压着笑意。
    撩得人心头直发颤。
    全班都呆滞了。
    美女?
    啊?
    全班还有谁能比雪烟美?
    再加上,他们之前还有似真似假的传闻。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看向雪烟。
    见状,周然抱着肚子,在后头笑得双肩直颤。
    雪烟又不是瞎子。
    她浑身都红了,简直没脸见人。
    这个混蛋!
    生来就是克她的吧!
    雪烟根本招架不来这些目光,只能将脸埋进双肘,鸵鸟就鸵鸟吧,总比社死来得好。
    陆京燃收了视线,知道她等会要认真上课,不打算再影响她。
    他站直身子,和另外两人走了。
    走之前,他还体贴地带上窗门。
    魏明知简直受不了他,“你逃课就为了来这耍酷啊?”
    陆京燃笑:“你懂个屁。”
    尹星宇哼着歌,也重复这句话呛他,“你懂个屁。”
    谁他妈还没个喜欢的人了?
    魏明知简直受不了他俩,“你俩八字都没一撇,拽什么啊?”
    陆京燃没说话。
    那股在四肢百骸沸腾的欲,终于平息下来,而心却在涨大,像被甜茶晃荡,甜得化不开。
    好些天没见。
    他就是想来看她一眼。
    原来她上课是这样乖。
    ……
    他们走后,教室渐渐平静下来。
    陈念薇气不过,转过头和她吐槽,“他们来这是干什么呀?该不会觉得这样很酷吧?”
    雪烟终于敢抬起头来,“我也不知道。”
    她脸还红得跟胡萝卜似的。
    陈念薇觉得怪可爱的,于是拼命憋住笑意,艰难地吐槽。
    “你可别被他这些傻不拉几的行为打动啊,他学习那么差,又不爱学习,肯定会把你带笨的!”
    “谁说的?”岑文逸这时凑了过来,“燃哥很聪明的。”
    陈念薇当然不信,只当他是为好兄弟说话,“成绩吊车尾,也叫聪明?”
    “燃哥初中成绩可好了,以前都是年级前几的优秀生啊。”说到这,岑文逸唇边的笑容也淡了,“他只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常常打架飙车,心情好了试卷就随便写点,心情不好就交白卷,这些都是为了报复他爸。”
    雪烟侧头:“为什么?”
    岑文逸“唉”了声,眼神也有些黯然,“他和他爸关系不好,其实全是因为他妈。”
    陈念薇看了眼雪烟,猜测道:“难不成是他爸妈离婚了,他就自暴自弃。”
    “八九不离十吧。”岑文逸摇头,“他爸很忙,常年冷落他妈,他妈本来就是很敏感的人,时间久了就受不住,得了抑郁症。”
    “……”
    “虽然有心理医生及时干预,但情况还是越来越差,后来就跳楼了。”岑文逸微顿,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艰难,“还是在燃哥的面前。”
    雪烟沉默了。
    原来他上回语气轻描淡写,事实却是这样残忍。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他的人生算是一帆风顺。
    没想到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伤痛,某种程度上,他们可以谈得上是同病相怜。
    人的成长本就是一场苦役战。
    但他远比她勇敢。
    他擅长反抗,敢和伤害他的人说不。他从来不是死板的烈火,活得清醒,不声不响,也要烧尽这世间的虚伪。
    听见“跳楼”两个字,陈念薇的神经迅速绷紧。
    她有点慌,仔细观察着雪烟的神色,顺便转移话题:“别聊了,课代表们来收作业了。”
    岑文逸“哦”了声,低头在桌洞找各科作业了。
    陈念薇握住雪烟的手腕,那条银色手链硌得她手生疼。
    她没管,只是盯着雪烟看,语气有点沉,“你别多想,知道吗?”
    雪烟愣了下,笑道:“你才别多想,我真没事。”
    陈念薇松了口气,转回身去,背影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雪烟唇边的笑容忽敛,摸着左手腕狰狞的凸起。
    这是她曾经自杀的证明。
    雪烟抬起眼睫,转头看向窗外,白昼曜曜,像无尽的希望。
    她不想总让关心她的人担心。
    对于很多事,她确实望尘莫及,但她会尽她所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