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子彻底安静下来。
    雪烟也懵了,手臂被震得酸麻,掌心火辣辣的,回过神后,这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脑后寒飕飕的,又怕又愧,“你、你没事吧?”
    陆京燃慢慢扭头,脸色阴沉,下颚肌肉抽动着,双眼瞪着她,凶相毕露。
    “你活腻了?”
    语气阴冷,眼底攒着深浓的戾气。
    雪烟底气立刻矮了三分,声音颤抖:“是、是你先强人所难的。”
    陆京燃不说话,直勾勾眱她,眼神漆黑幽冷,像荒城的寒月。
    雪烟心慌得像一团乱麻,直觉想道歉,喉咙却僵硬得不像自己。
    气氛冷得可以压死人。
    没人敢吭声。
    谁都知道,凶狠野兽一旦苏醒,暴怒之下必有重伤。
    半晌,陆京燃绷着腮骨,忽地沉笑起来。
    又低又哑,一阵风似的,却阴鸷有分量。
    陆京燃俯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眼对眼狭路相逢。
    四目相对,雪烟心脏一阵恐惧的痉挛。
    他那嘲讽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见血封喉,剔肉去骨,毫不留情。
    雪烟想跑,腿却钉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
    陆京燃下颚绷紧,拇指在她下巴来回蹭着,语气低哑却阴冷。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雪烟头皮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敢抬手甩开他。
    恐惧一点点从心脏汹涌而出,快淹没她的全身,她甚至认命地闭上双眼,干脆一了百了,等待着他的报复。
    然而,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陆京燃忽然松开她:“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他面色阴沉,掠过她,一眼也没再看过来,“赶紧滚。”
    话落,雪烟骤然松了口气,拉上陈念薇,头也不回地跑了。
    包厢很快恢复热闹。
    陆京燃坐着,长腿微曲,从兜里摸出烟盒,斜磕出根烟,衔在唇里点燃。
    火光亮起那瞬间,猛然照亮一个黑暗寒冷的他。
    陆京燃心烦意乱,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看到她那么怕他,就忍不住鬼火乱冒。
    他摊在沙发上,重重地抽着烟,直勾勾地盯着宇宙灯球,一言不发,看着就让人害怕。
    岑文逸怕他再找雪烟麻烦,主动开口:“燃哥,雪烟生病了,戴口罩是逼不得已的,她刚不是故意的。”
    陆京燃冷笑:“轮不到你来替她求情。”
    岑文逸:“……”
    陆京燃没再搭理他。
    这瞬间,脑海闪过雪烟泪光摇摇欲坠的模样。
    陆京燃更烦了。
    妈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人耳光,她居然有脸哭,还敢假惺惺地关心他。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这算什么?
    训狗么?
    脸上火辣辣的,陆京燃用舌尖顶了顶腮,又鬼使神差想起刚才她掌心擦过脸颊的触感。
    陆京燃忽地浑身躁动起来。
    可恶。
    她的手真的好软。
    ……
    出了留宿小馆。
    雪烟不知道这是哪,身上又没钱,掏出手机查了下地图,发现离家竟然不远,约莫2公里的距离。
    她和陈念薇回家的方向一样。
    时间还早,就决定一起走回家。
    高月挂空,树密叶浓。
    风把夜抱凉,到底没白日的高温蒸人。
    路灯通明,底下蚁蛾攒聚,绕灯累了,又歇于屋顶。
    两人挽着手,按着导航走。
    陈念薇想起刚才的事,咬了咬牙,“林静怡那个混蛋,居然说你妈拿她当亲女儿这种话屁,她就是存心的!我总有一天,要狠狠收拾她。”
    雪烟垂眼:“我妈是对她挺好的。”
    陈念薇停下脚步,快气死了,“但你才是她亲生女儿啊!林静怡凭什么?她爸有把你当亲女儿吗?她还有脸说这种话?!”
    雪烟心里也不舒服,还是笑了下。
    “我这不是搬出来了。”
    陈念薇正要反驳,指尖刚好蹭过她手腕的凸起。
    她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阿羞,你最近心情还好吗?”
    雪烟勉强收拾好凌乱的心情,“嗯”了声。
    “还不错啊。”
    她不太确定,又问:“小熊今天想过河吗?”
    这是她们心知肚明的暗号,不必解释。
    雪烟知道她不放心,耐心地回:“想的呀。”
    陈念薇松了口气,转口问:“对了,资料费你交了没?”
    “还没。”
    “啊?很快就要截止缴费了。”陈念薇一听急了,从兜里掏出钱包,“阿姨还没给你钱吗?我爸给我的生活费还有一点,你先拿去交。”
    雪烟制住她的动作:“不用了,是我还没和她说。”
    陈念薇“哦”了声:“那你今晚别忘记和她说。”
    雪烟点头:“知道了。”
    陈念薇放下心来,絮叨着絮叨着又聊到国庆,“快放假了,我要回趟老家,你呢?”
    雪烟微顿,捏了捏掌心,忽地轻声说:“薇薇,你能帮我去看看外婆吗?”
    陈念薇一怔。
    “我没钱回去。”雪烟朝她笑,声音很轻:“你帮我去看看她,好吗?”
    陈念薇眼眶一红:“好,我一定去。”
    ……
    雪烟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
    齐兰夏刚好在家,看见她这个点回来,眉毛一竖,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语气绵里藏针。
    大致就是以后早点回来,也别交坏朋友,免得给他们惹来麻烦,到时候不好和裴秀颖交代。
    雪烟沉默地点了下头。
    她这会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
    雪烟上了阁楼,拿了换洗的睡裙,冲了个澡。
    出来时,人总算是精神了些。
    齐兰夏磕着瓜子,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洗这么久,煤气和水费不用钱啊?”
    雪烟低声道:“对不起。”
    她实在没心情和齐兰夏争辩,迅速上了楼。
    晚上温度比白天稍凉,但仍旧是热,一点风丝都没有。刚洗完澡,雪烟每个毛孔都散着热气,忍不住打开风扇。
    扇叶老旧,挂满灰尘,显得灰扑扑的。
    这会嘎吱嘎吱地转着,有气无力地送来一丝热风,聊胜于无。
    雪烟想起齐兰夏刚说的话,终究是把风扇关上了。
    她将窗户打到最开,瞥见楼下有小孩坐在地上耍赖,朝老太太哭闹,要买糖吃,声音大得快要震破天际。
    对面的住户受不了了,“嚯”地打开窗,嚷道:“要死啊!这么晚了,哪家的娃这么吵?大人赶紧管管。”
    老太太哄不动,又舍不得骂,只能满口答应去买糖,扯着小孩走了。
    雪烟弯唇笑了下。
    小时候,她也是这样闹外婆的。
    外婆年纪轻轻就丧夫,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
    她性子硬,牙尖嘴利,是全村最虎的老太太,也认死理,所以她觉得血脉关系尤为重要,从来没接受过裴池这个名义上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