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兴高采烈捧着嫁衣走进来,一遍又一遍讲述着赵家的富贵,沉清瑶的眼睛始终盯着书本,根本懒得搭理她。
    一件事情如果需要反复证明,只能说明要么这事是假的,要么讲述的人要通过这种办法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
    无论是哪一种,她现在都不关心了。
    “这是赵家送来的婚书。”沉母小心翼翼把那张红色的纸递到她面前。
    沉清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您可看清楚了,这上头写的是聘为十三小姐之妻,这么离谱的错误没看出来么?”
    沉母笑着解释:“你年轻不晓得习俗,大户人家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体弱多病的,在成人前都当做女孩养着,家里也称呼为‘小姐’,成婚之后方才改过来。”
    “算了,不重要,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沉清瑶抬头看着沉母,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
    “这个初八是个好日子,赵家那天过来接亲。”沉母被她看得不自在,勉强笑着说。
    “初八,还有三天……你们可真是着急呢。”
    “阿瑶,娘知道你不想嫁,可是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赵家是富贵人家,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沉母放软了语气,试图劝说她。
    沉清瑶愤然起身,驳斥道:“你只看到赵家富贵,怎么就不想想,我有做生意的本事,这一年里,家里的铺子开了三家分店,每月的进项多了好几倍,再过几年,我们沉家也能变成大富大贵的人家,你们就只惦记着赵家给的那点彩礼,真是可笑。”
    “做生意哪有你说的简单。”沉母不以为然,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女人必须得嫁人,只有嫁人才是出路,况且她给沉清瑶找的人家已经很不错了。
    “赵家不光给的彩礼多,更难得的是他们不嫌弃你曾经定过亲事,还死过未婚夫……以前这十里八村的媒婆都不愿意登我们沉家的门,有点门第的人家都忌讳这个,我们又舍不得把你嫁到穷苦人家,这才耽误了下来,如今你已经双十年华了,再拖下去可怎么得了。”
    听到这里,沉清瑶放弃了和名义上的母亲沟通,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东西放下吧,我累了要休息。”
    沉母叮嘱道:“你先歇着,娘就不打扰你了,这两天你也不要出门,安安心心在家待着,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她出去之后就把沉清瑶住的院子门给锁了起来,沉清瑶冷笑,软硬皆施的手段用在自己女儿身上,还装作慈母心肠,真是笑死人了。
    她抚了抚胸口,原身残留的情感还是影响到了她,否则沉清瑶这个穿越者怎么会对那种父母感到心痛呢。
    沉清瑶来自2023年,她白手起家创办的公司即将上市的日子,她因车祸意外穿越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旧时代,成为了西南地区一户小地主家的大女儿,与她同名同姓,但是命运却天差地别。
    可怜的原身十二岁与同乡的王姓商人家的少爷订婚,原本定好三年后出嫁,就在她出嫁前一个月,王少爷外出游玩时落水身亡,这下婚事告吹不说,她还平白担了克夫的名声,因此郁郁寡欢,最后因为一场风寒香消玉殒。
    沉清瑶醒来后渡过了短暂的慌乱后,便镇定下来,只用了短短几日便了解清楚了自己的家族状况和这个时代的情势,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但是并未对处于西南边区的小城带来实质性的变化。
    人们的观念依然陈旧,家族势力依然庞大,沉清瑶家有几十亩田产,还在集镇还有一间杂货铺,但是沉父不擅长做生意,主要靠着收租子维持一家人的开支,碰上灾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沉清瑶不同,就算是穿越到了一百年前的旧时代,她也有办法再次白手起家。
    白屏镇的特产是茶叶,常年由外地商贩收购之后走茶马商道卖到藏区和北方,沉清瑶便请了家里的长工在到利用农闲的时候,去周边的镇村收购粗茶叶,加工成茶砖,这些茶砖价格要比细茶便宜许多,卖给商贩薄利多销,而且加工起来并不麻烦,一收一卖,就在农闲的时候增加了不少收入。
    她又用这些钱从外头买了不少洋货回来,家里的杂货铺成了附近几个镇子唯一卖洋货的,又挣了一大笔钱,同时也跟茶马商道上的货商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从客商那里打听出了省城的新式学堂准备招收外地学生的消息。
    沉清瑶隐隐记得早期从新式学堂毕业的学生,很多能在政府谋个差事,最不济也能到学校混个薪水不低的教师职位。
    原身的弟弟本来是在县城举人家里念书的,皇帝退位之后,再也没有开科举的可能,他这个读书人目标正郁闷着,沉清瑶便鼓动他报考新式学堂,还让他把学堂招生的消息告诉他的同窗。
    她可不是为了鼓励旧时代高贵的男宝,报考的人越多,她翻印的教材就越值钱,成本只是从省城买来的一套书,外加一套简易印刷机器。
    如此折腾了一年下来,沉家赚得盆满钵满,沉父、沉母虽然高兴,但是对她抛头露面跟商贾为伍,还是颇有微词,这对夫妇守旧古板,还不如沉清瑶的便宜祖父有见地,当年沉爷爷便反对给原身裹脚,如果沉爷爷还在世,原身也不至于抑郁成疾。
    日子刚刚走上正轨,这对夫妻便经不住外人的撺掇,为了一笔彩礼钱把沉清瑶给卖了出去。
    来提亲的赵家据说是在深山里,非常神秘的一个家族,很少与外人来往,但是非常富有。
    “还有三天……”沉清瑶走到窗边望着院子外的围墙发呆,这里唯一通往外界的门被锁上了,爬墙翻出去不太可能。
    该怎么逃出去呢?沉清瑶反复思量,迎亲的队伍来之前,沉家人一定高度戒备,只有自己上了花轿他们才会放心,这一年里她对白屏镇的风俗了解了不少,这里的娘家人不会去参加婚礼,新娘子送出门之后,就成了客人,所以出嫁的时候会大哭一场,唤作“哭嫁”,回门那天夫家会备上厚礼,等于宣告两家人正式作为亲戚走动。
    但是要在上了花轿之后逃走,无疑更加困难,她没有外援,曾经帮助过的佣人和长工,都在恭喜她终于嫁人了,没有人关心大小姐嫁人之后沉家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他们效忠的是沉家,大小姐再能干不过也得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