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顿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女生,恍惚间觉得眼前的这张脸似曾相识。
    “咦?”女生停泊靠岸,站在船头打量着她问,“是没记起我吗?”
    末了,她叹了口气,提起渔灯走下小船,边走边嘀咕道:“我还以为我已经算是那家店的老顾客了……”
    听到这句话,阿莱猛地记起了这个橘红色头发的女生是之前来黛安店里买过裙子的女巫——有些神秘,结账却十分大方。
    “女巫?”阿莱急忙确认道。
    “哎呀呀,”女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点声,别被山林里那些小家伙听到了,不然又要围着我让我给它们占卜,我可没那个时间。”
    “……抱歉。”
    “没关系,”说话间女生提着灯走到了阿莱跟前,微微俯身靠近她说:“你可以叫我乔莎,那是我的名字。”
    乔莎当然是个好名字,可眼下绝不是什么应该讨论名字的时候,阿莱一把抓住乔莎的手,焦急道:“乔莎小姐,我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不等乔莎回答,阿莱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洛斯的方向走去,因为太过焦急,阿莱解释的语序稍显混乱,不过乔莎并不介意。
    阿莱有保留的说了有关洛斯的事情,说话间却被乔莎冷不丁地打断道:“你是叫阿莱对吗?”
    “……是。”
    “哈,我没记错。”乔莎对自己的记忆颇为得意。
    “乔莎小姐……”阿莱皱起眉头,“现在不是讨论……”
    “我知道我知道,”乔莎摆摆手,安抚道:“你刚刚说的事情我都有在听,这条龙——是挺麻烦的。”
    有些跳跃的处事方式是所有女巫的特性,这也是千百年来她们为城镇里那些刻板保守的生物所讨厌的原因。
    但女巫们对此从来不屑一顾。
    两人到了车前,乔莎走到副驾驶的位子,透过车窗看着沉睡的洛斯。
    见到洛斯的一瞬间,她腰间有什么东西忽地闪了一下。
    “啧……”乔莎偏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洛斯,喃喃道,“真是棘手,这个忙我可帮不了。我嘛……只能拿着水晶球做点占卜的小活……”
    正当阿莱以为乔莎没有办法的时候,却看见她打开车门,伸出手抚上了洛斯的额头,“不过,我会带你们俩去我们的村庄,去找我的祖母,她是我知道的最厉害的女巫,她或许有办法。”
    “这条龙很痛苦呢,”不管阿莱反应,乔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自己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洛斯的嘴里,“吃了这颗药,他能没这么难受的先睡一觉。等睡醒了,你们俩也差不多快跟着我到村庄了。”
    塞完药,她冲阿莱招招手,“过来帮我一下,我一个人可搬不动他。”
    洛斯很沉,两人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上小船。
    城镇边的这条河流通向群山深处,弯弯绕绕的盘踞在青山脚下,一切就绪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漫天的群星镶嵌在苍穹上,忽闪忽闪地为人们指引着方向。
    当叁人启程后,四周的虫鸣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乔莎拨动船桨的声音,那盏渔灯挂在她的身边,照亮了她的半个侧脸。
    日暮时分的薄雾此刻累积成了夜间的浓雾,乔莎的眉眼在穿行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阿莱跪坐在船头后方,洛斯枕在她的膝上,即使有药物的加持,他仍旧睡的非常不安,紧闭的双睫时不时颤动着,白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他的脖子上。
    如同陷入无法脱身的噩梦般,睡梦中的洛斯忽然抓住阿莱的手腕,死死地抓住,力道让阿莱痛得皱紧了眉头。
    注意到身后动静的乔莎回过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阿莱,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落下,浓雾就像被人施了魔法般渐渐散开,露出了河岸边山坡上一座灯火通明的村庄。
    停船靠岸,乔莎取下渔灯先一步跳下船,脚踩在年代久远的栈桥上发出响动,声响让栈桥尽头依次亮起了路灯,照亮了原本幽暗的山林小路。
    “阿莱,你一个人可以吗?”乔莎回头看见搀扶着洛斯的阿莱问。
    “没问题,乔莎你在前面带路就好。”
    进了山林,阿莱竟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声,里面混杂了玩闹声,甚至还有歌声。
    “注意脚下,”乔莎侧过身提醒,接着解释道:“这些声音是我祖母在跟其它女巫聚会,别害怕。”
    阿莱并没有害怕,只是第一次要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女巫,她难免有些紧张,于是斟酌着开口问:“乔莎小姐的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乔莎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顿了顿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是一个神神叨叨的老人家。”
    听见乔莎的评价,阿莱无言地幻想着她口中祖母的样子……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女巫口中神神叨叨的女巫该是什么样的。
    “对了,我跟我祖母姓,你到时候叫她乔奶奶就好,村里人都这么叫。”乔莎边说边用手挥开面前的树枝,眼前的道路瞬间变得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平地。
    平地的正中央燃烧着篝火,火焰燎燃了大半个夜幕,点亮了一张张围坐在它身边女巫的脸。
    因为叁人的突然出现,女巫们停止了歌声,齐齐看向他们的方向。
    “哟,乔莎带朋友回来了?”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巫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好奇地打量着阿莱和被她扶着的洛斯。
    “对,是我的朋友,我祖母呢?”乔莎左看右看,没有发现祖母的身影。
    那个站着的女巫指了指身后的木屋,“刚刚唱歌唱累了,在里面休息呢。”
    其余的女巫脸上并未浮现出过多的好奇,在确认了阿莱和洛斯这两个陌生的访客没有危险后又愉快地继续着她们的聚会,短暂消失的乐声再次响起,淹没了山林里零星的虫鸣和鸟叫。
    “阿莱,就是这个木屋,”乔莎将她带到门口,“你直接进去,祖母一定知道你们来了。”
    “知道我们来了?”阿莱有些疑惑。
    “嗯,我祖母跟我们不一样,这里的山和树都是她的眼睛,”乔莎为她打开门,“她从我们靠岸的那一刻就注视着我们了,所以你和洛斯能够顺利进来,说明祖母也是欢迎你们的。”
    门刚被打开,里面便飘来一阵呛鼻的熏香,层层珠帘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最里侧。
    珠帘背后有个朦胧的人影,端坐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后。
    “哎呀呀,”乔奶奶的声线跟乔莎如出一辙,连同口头禅都十分相似,“快把门关上,别让熏香飘走了,这个香可是很贵的。”
    听见祖母这么说,乔莎冲阿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前走,然后将门轻轻关上便离开了。
    阿莱吃力地把昏睡的洛斯放在门边,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鳞片快要覆盖到他的脸颊,就连手背上也开始出现痕迹。
    “好啦,快进来吧,”乔奶奶像是嫌阿莱的速度太慢,催促道:“那条龙就让他睡在那里,死不了的。”
    “可是……他……“
    不等阿莱说完,乔奶奶打断她说:“我知道我知道,他很痛苦——你放心,这屋里的熏香能够治愈一切,过不了多久他的鳞片就会褪下去。”
    随着阿莱起身,她继续道:“不过你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他的灵魂已经摇摇欲坠,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