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却明显不愿意:“你也可以、可以罚我。”
    他这么一说,宫理脑子里忍不住就浮现起他跪着祈祷,后背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我没这种兴趣。”
    林恩还以为这是能讨价还价的,急切道:“杀我一回——三回!”
    宫理张了张嘴,没忍住还是对他伸手一掐:“你能不能别再说让我杀你几回的时候,别让你那立起来狗玩意儿戳到我肚子!”
    他闷哼一声,这个不会脸红的家伙单看他碧绿的眼睛,就能分辨出他的情|欲是几成熟了。现在已经快三成熟了,他低下头来就想蹭她脖颈。
    宫理用力推开他,拨了拨头发往汤池走去:“……杀你还要买一赠二是吗?算了吧你。就只是不发生肉|体关系了,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难不成你还上瘾了啊?”
    她说罢,遁入乳白色的热水中,宫理游了一段浮上来,对于站在岸上想跳进来的林恩道:“不许下来。你要是再不经过我同意就上来又蹭又贴的——”
    宫理本来想说“我就让你走”,但又觉得之前他都吓坏了,这句话或者对林恩来说太重,她只好换了一句词,但别的威胁的词对于不怕受伤的林恩好像又都不够重,她只能跟小孩赌气似的说:“我就把那一瓶沐浴露灌你肚子里!”
    林恩坐在池子边沿看着她,虽然他听话没有跳下来,但这句话显然也没吓到他。她瞪了他几眼,示意是别靠过来,林恩可能以为是警告他那“立起来的狗玩意儿”,胳膊挡在腿|间。
    宫理洗完澡回去的时候,换了白色绸缎连衣裙,林恩也跟着回去,他也就穿了件亚麻衣袍。她坐在床上继续看那些厚厚的信件,林恩就坐在床边的地毯,宫理没理他,只是现在再让他帮忙点烟杆的时候,他已经熟练多了。
    宫理看完了的信件就直接扔在地上,林恩就捡起来看。他脑袋放在床沿,捧着其中一张看了半天,宫理都有些好奇了,他到底在读哪个,探头一看。
    他拿反了。
    ……这家伙不识字啊。
    还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宫理拿了其中一个词汇比较简单的,指着上面几个词问他,他果然摇了摇头。
    这文化水平还不如波波呢。
    宫理更有种撅了没社会化的文盲的罪恶感,简单教了他几个字。林恩跟着念了念,但他对于学字的兴趣,并不如学她阅读的模样兴趣大。
    宫理干脆让他跟着一起看其中几封信,林恩坐在床头的地毯上,和弯下腰来的宫理倒是视线平齐,靠近她一些,他终于开始学得认真一些了,看着那些字跟着她读。林恩跟宗教相关的词倒是稍微认识一些,但其他的常识性词汇完全不知。
    宫理嗅到了他洗完澡之后还浓郁的信息素味道,瞄了一眼,他的腺体有些微微红肿,但远不到情热期的状态。
    ……啊,好像是说,被永久标记的omega,不但情热期会跟他的alpha同步,日常也会需要alpha的信息素。
    宫理觉得林恩缠着她可能也是信息素的缘故。
    林恩低头哑着嗓子,低声念字音的时候,忽然感觉宫理气息朝他后颈靠近过来,他紧绷着后背要转过脸去,宫理却摁住他脑袋,手指蹭了蹭他腺体。
    她的手指并不暧|昧,反倒像是摸着连到他心里的病灶,摸着一块即将硬化的肿瘤。
    她将嘴唇靠近过来的时候,林恩感觉自己脊背肌肉紧张到几乎鼓起来。
    宫理的牙尖咬在了腺体上,信息素很平稳的轻柔地注入他腺体内。就像是微冷的静脉注射。
    林恩感觉到自己血流奔涌,细胞叫嚣,身体的一切都在渴望与拥抱着信息素,他却恐惧地将手向后方攀附挣扎。
    他挣扎得太过,宫理伸出手臂扣住他肩膀,她手臂肌肤贴在他喉结上,像是搂抱又像是锁喉。
    林恩在这滚烫信息素浇灌之中,鼻腔发热,大腿痉挛,他却很想摆头逃脱——林恩很明显感觉到,宫理给他信息素而不给他亲近,就是在抗拒他。
    仿佛是把他想要靠近她的心,全都理解成信息素的作祟……
    仿佛是只把他当工具、当道具,而不是有真情实感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想要信息素——
    宫理却用力扣紧他肩膀,勒着他不许他挣扎逃开,信息素对他来说就是最可怕的致幻剂与麻药,林恩只感觉双腿发软,无法逃走,虚弱得就像是被她剖开后再也无法愈合。
    林恩却又感觉:宫理已经了解他内心,她明白自己这个行为会让他明白这是“拒绝”,她知道他能理解复杂的情感了……
    这到底是认真对他还是敷衍他,林恩陷入混乱之中,曾经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反应与情绪的他,终于感觉到“矛盾”与“羞耻”。
    他不想要自己因为信息素而大口喘|息、浑身战栗,他不想表现出面对信息素的热烈与急切的本能反应!他的心想要遮掩,想要抗拒,林恩感觉到宫理像是半抱住了他,却忍不住别开脸……
    他在自己的沙哑的低叫声中,紧紧抓着她绸缎白裙的裙摆,跪在地上的大腿战战,心中却是淹没他的复杂。
    林恩在信息素的余韵中恍惚着,他甚至浑身湿透着跪不稳,宫理抱着他肩膀,让他靠在她怀里,他额角隔着细腻单薄的布料能感觉到宫理那颗机械心脏很有力的跳动着。
    她手指好像是拨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发,手腕搭在他脑袋上,叹气道:“……真不应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要是认识其他人的关系,都以咱俩之间的事为出发点,那岂不是以后都要完蛋。”
    林恩模模糊糊中,似乎感觉这是宫理……对他最真实且温柔的时刻。哪怕作为工具,他也是不会被珍惜对待的不会坏的类型,而她是目前全世界唯一一个思考着他的未来的人。
    这种温柔像是一道玻璃,将他彻底隔开。
    曾经在某个一起看沙漠星空的夜晚,或者说是在她摩托车后座上,她变得简单,他变得复杂,让差距遥远的两个人在同一时刻产生相同的感慨与温柔。
    那些心与心或许靠拢的瞬间,就像水流一样被两个人都忽略过去了。
    把他认真看待的宫理,是不可能再在黑暗中指甲抓紧他布满伤疤的后背了。考虑着他的“未来”的宫理,是不可能与他有切肤刺肉般的占据了。
    他会变成玻璃罩里被浇水晒日成长的仙人掌。
    但林恩此时此刻竟然明白了情爱昏头的致命,那就是只要能被她用力握在手里,他竟然希望自己能放弃“作为人”的路,希望彻底成为她手中的工具。
    被推开与被捧着,两种感觉在同时第一次得知,林恩甚至觉得任何过去的恐惧与欢欣,都无法与此刻的复杂相比。
    他只能伸出两只汗津津的手臂,不敢太用力,不敢不收拢的圈着宫理的腰,想让这恍惚更长久一些。
    ……
    第347章
    之后的几天, 林恩的腺体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宫理没想到林恩竟然能跟她达成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他虽然经常眼神和行动都紧紧跟着她,但并没有再毫无顾忌地贴上来了。
    宫理也会让他出去跑腿,林恩对于能甩掉所有人融入格罗尼雅, 有一种理所应当的自信,只是宫理嘱咐要他尽量不走灯下,路途中频繁更换外袍,跟对方的接触也一定是要在双方选定的黑暗房间内——
    林恩不知道宫理为什么会这样做。
    在之前她和几个方体干员谈话到后来, 开始正式商议计划的时候, 就要求所有人在几个紧挨的房间内, 房间之间有小窗通风, 大家各自背对或做两三人交谈的样子, 像是不认识的人在各个房间喝酒聊天,她戴着黑纱头巾与平树面对面坐着, 但实际上她的声音却能通过小窗传入各个人耳朵里。
    之后各个干员与她讲述能力的时候, 似乎也是选在了一间黑暗的小屋子里进行。
    而此刻,宫理要他去送信却也不是写在纸上的信件, 而是装在廉价录音带里的口信,她要林恩现场放给对方听就行。
    林恩隐隐能感觉到, 任何事关计划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 她总会戴着面纱或遮蔽着口唇, 任何信息的传达她都不会打字或写字, 一定是以声音来传播……仿佛在躲着什么无所不在的眼睛。
    宫理也在天空能看到真实的月亮时,使用光脑与外界联系, 只是她大部分时候喜欢在雾气腾腾的浴室里, 林恩感觉她似乎成功联系了一些人, 但还总是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
    在宫理躺在床帐内侧身睡下时,他耳朵曾经捕捉到一两次她的叹气:
    “……t.e.c.果然还是出事了, 自从核爆之后就几乎没联系过……我以为绘里子会……”
    在宫理似乎准备着计划的同时,她还故作一副骄奢淫逸的姿态,让侍女们为她搜罗衣服,说是想要在民众面前露面所以盛装打扮一番。
    侍女们找来了上百件衣裙,其中果然有十几件都是有加成或者特殊效果的服装,宫理挑选出衣服,仍然是挑剔的样子,让侍女们再搜罗来更多的华服衣裙。
    她拿出来的几件颜色材质都不一样,甚至有几件堪称又俗又土,侍女们也不知道,只能尽量为她搜罗——
    宫理也听说了。
    现在的格罗尼雅已经乱成一片,大量民众出现了早期辐射症状,他们想要去祈祷与求医,但教堂与医馆早就塞得满满当当,更有大量儿童受不了辐射的剂量出现了严重的症状。
    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些异常都是从照亮整片天空的那场爆炸开始的,再加上格罗尼雅普遍没有防范辐射的意识,但随着有小批量的矿工活着逃回来,他们也带来了“挖掘原爆点”“穿着防辐射服”等等的讯息,流言与猜测迅速爆炸传开。
    而绝大多数的矿工回家之后就突然死亡或者是吐血不已,给他们治病的医师很快发现这些人“融化”的内脏与不断出血溃烂的器官,他们凄惨的死状造成了更大的恐慌。
    与此同时,各个教堂中竟然有了新传言,说白光是因为“通往新世纪的大门”已经打开,死亡不是死亡,而是被主接走,离开此生通往幸福的天堂——
    上天堂之前如果要人们都死得面目全非,再笃定的信仰恐怕也要动摇。当年黑死病动摇过教权,在这里也有辐射病动摇姐妹会。
    再加上天上的月亮如此变化,一个以信仰为基础的城市,也极其容易因为解释不清楚的“怪象”而生出太多谣言。
    听说有几支队伍离开格罗尼雅奔赴往原爆点附近,但在离开前,某些护卫兵之间似乎也发生了规模不大的暴|动。显然是姐妹会想派遣一部分人接近原爆点,但因为当时派来追杀宫理的护卫兵大部分不是被炸死就是遭受辐射而死了,很多护卫兵可能并不愿意去往原爆点……
    宫理就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吸引所有的目光,她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华服”,决定以陛下的身份走入城市街巷中,来“消除”人们的不安。
    ……
    “陛下?你是说那位……信息素和雨水一样的王吗?她又要露面了吗?”
    “之前她继位的时候,我见过!只是她戴着白色珠帘的头巾,看不见长相,就记得她很匀称窈窕……”
    “圣殿神使们一直不露面,也没有任何一位圣母带来神启,反倒是几位主教到处演说。哎,你听说了吗?有些omega冲进教堂里杀了之前那个说死亡是天堂之路的主教!”
    柏霁之穿行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远处的人群响起欢呼与惊叫,无数人群攀爬到四周的建筑与阳台上,向远方的车辆挥舞着手帕或头巾,爆发出欢呼,如雨水般的信息素,浸润及温柔地向周围流淌,甚至有些孩子产生了联觉,以为自己站在最宝贵的雨中,仰头抬手看着天空。
    随着敞篷式低空飞行器的靠近,柏霁之眯着眼也看清了坐在其中的宫理。
    裹着一件长袖的希腊式珠光白色绸缎长袍,肩膀与腰部以连枝卷叶图案的皮质腰带束紧,布满细褶的裙摆下是穿着皮质系带凉鞋的双足。王应该有的金色装饰,只在她脚腕与手指上有着毫无装饰的脚环与戒指。
    她披着一块轻软蓬松的白色头巾,头巾上扣着沙漠中枯死的荆棘做成的王冠,强烈的阳光从天井中照下来,透过纯白头巾在她脸上留下金粉色的柔光阴影,她蹙着眉头看向周围——
    柏霁之看清她的模样,也有些震在原地。
    宫理几乎没有怎么打扮过她自己的这张脸,但此刻她显然以恰到好处的表情与几乎看不出的打扮,做出哭泣孩童般两颊与眼尾泛红,眉头蹙起的角度看起来内心悲悯纯真,甚至连时不时露出的微笑与睫毛低垂的样子,都像是充满不忍与信赖。
    她本身容貌里的尖锐与懒散感,被纯白色头巾遮挡的阴影柔化,反倒显出半透玻璃瓶似的晶莹。
    要不是柏霁之对她太熟悉,几乎都要认不出那个被格罗尼雅人簇拥着的“圣女”是宫理。
    甚至有人在议论纷纷:
    “我看到了……陛下在哭,她低头的时候,脸上有一道看不清的反光,那绝对是泪痕!”
    “天啊,我曾在西盟教廷见过哭泣的圣母,但总觉得那悲恸太直接,那心碎太表象,或许真正的哭泣的圣母,是会在眼眶不断湿润的时候,仍然擦着眼角向人间投来宽慰的笑容!”
    “陛下长这个样子,我还第一次知道……但之前不是说她信息素很霸道很强大吗?但怎么这会儿是如此的……”
    而那些感受到她信息素的孩童们,孩子成群站在街道边还抬着脸伸着手想要用嘴巴去接看不见的雨水,不了解的人远远看去,就像是孩子们被她感召而接触了“主”一样,使得周围更在喧闹兴奋之后,陷入了肃穆与沉醉。
    柏霁之都有些看直了眼睛,猛地回过神来,连忙遁入周围的小路中,向下走去。
    她上次还是扮演狂热信徒与严厉的主,这会儿就能扮演悲悯人间的圣母,真是戏路宽到没有壁垒啊!
    柏霁之抚了一下胸口,压下去蹦蹦乱跳的心,将注意力集中在要做的事情上。
    宫理设定一切计划的前提,就是她做出了一个假设,一个她已经论证过的假设。
    “首先,我们必须要知道,如果把姐妹会当做敌人,那么我们的敌人是世界上最会预言未来,也从未失手过的先知。出了这么多事,我们都知道,她们必然不可能预言所有的未来,但她们只要能精准地预言到我们计划中的一小环,就很容易来个釜底抽薪。”
    “但我上次行动,似乎绝大多数部分都没有受预言干扰,就是我当时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们的预言的传闻。”
    “不论是那些传闻,还是后来教廷骑士都知道的‘新世界的门’的传闻,那些传闻仿佛都是画面。她们不是‘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而是‘看到’未来发生了什么?几乎所有关于预言的描述之中,都有许多光、颜色的描述,但从未有过对声音的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