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十几分钟后, 脚下微微震动起来, 桌子上的水杯轻晃,格罗尼雅重新移动起来, 但却已经背对着阳光而行了。
    林恩还在盯着天空, 像是一只会对着太阳犬吠的看家狗,侍女退出去, 宫理斜靠在沙发上,对林恩抬起手:“怎么?你要去咬太阳一口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林恩转过脸摇摇头, 朝她走过来。
    宫理以为他会握住她的手, 或者是低头抱住她, 毕竟她已经嗅到了他身上再次浓郁的信息素。但林恩只是直直走过来, 走到她指尖能戳到他腿的位置就不动了,低头看着她。
    啊, 这个家伙不会撒娇的啊。
    宫理想来想去, 除了激烈运动之后他蹭了蹭她脸颊脖颈, 之后他就没有太多亲密的举动了。让他睡在沙发上,宫理醒来之后也只是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更近的床尾长凳上。
    宫理只好将手臂搭在沙发上, 勾了勾手指:“靠近些。”
    他蹲在沙发旁,脚踩在地毯上看着她,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样子,宫理以为昨天会要了他半条命去,但现在看起来他又恢复如常——宫理觉得他可能更像是杜宾,健壮、警惕且顺从。
    宫理故意不说话,脑子里琢磨着老萍的纸条上的内容,手指按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指尖轻挠按压,随着信息素越发浓烈,他体温也越来越高,林恩也只是眼睛看向她,并没乱动。
    宫理道:“今天夜里你出去一趟,帮我买些东西。对你来说,出入宫殿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果说宫理明天没能走成,也可以判断是林恩出去的时候走漏了消息。
    林恩点点头,宫理明显感觉到他鼻息都是滚烫的,她脑子里正在考虑的事儿也渐渐有些转不动了,看来是她的信息素也被勾出来了——
    她手搭在眼睛上,躺在沙发上懒懒道:“情热期真讨厌啊,简直是把人变成动物。”
    宫理从手背下方看着脸上渐渐沁出一点汗的林恩,笑道:“真厉害,如果让你一直忍着,你会不会忍到死都不会求人的。”
    或许是因为人种,或许是为了适应他强大的爆发力,林恩确实是汗多的类型,宫理昨天都要抓不住他被汗透的腰和肩膀时就深知这一点。这会儿,有点细小的汗沁着他睫毛,湿睫毛半垂着,像是遮挡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一样。
    宫理有点不想屈服于本能,但又对他伸出手:“过来,这是让你随意一点的意思。别总一动不动的。”
    林恩靠近过来一些,人半跪在沙发边,上半身压下来,像是贴着她,像是抱着她。
    他可真挺沉的。
    宫理感觉到林恩的下巴放在她肩膀上,鼻子很用力地在嗅吸着她的信息素,她刚想笑,突然感觉林恩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腰和腿,将她上半身抱起来一些。而后他将脸使劲贴到她后颈的腺体处,手臂紧绷得有些颤抖,用鼻尖顶着她腺体,像是要挤出更多信息素。
    宫理都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刚想挣扎开他有点冒犯的双臂,却意识到林恩就跟上瘾似的,但他越是吸入信息素,身体就越软越依恋——
    有点好笑,越用力越没劲儿,越没劲儿越想用力,好像是馋得不行一样。
    他甚至学着宫理的样子,用牙去咬她后颈,宫理觉得身子一麻,本能受威胁般绷紧神经,立刻反手抓住了他头发。
    她也不知道对这里的alpha来说,被人咬后颈是极其冒犯的行为,更何况是omega去咬,一般人早就把他撂翻了。林恩也不懂,他就自己这么被对待的时候不觉得痛苦,就也学她的样子去咬腺体。
    宫理听到自己也咽了一下口水,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嘴推开,看着他绿得能滴水的眼睛,道:“别光动嘴,也动动腿。”
    ……
    林恩是真的不叫苦不喊累的类型,宫理枕着胳膊十分乐意于当枕头女王,他没把袍子都脱掉,但宫理喜欢他胸膛中心那处微凹的伤疤,就让他叼着衣摆,他也同意。
    但只是他不同意转过去,非要看着她才行。
    宫理觉得自己之前太暴力,没少掐他脖子勒他项链,这会儿她枕着胳膊,努力让手上温柔些。
    只是,果然如他所料,omega在这种事上坚持不了太久,哪怕林恩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头都仰过去还肯不断往下坐着虐待自己,但他那大到离谱的玩意儿,果然中途就弄脏了她的腰和衣服。
    她后悔了,没早点找个东西给他堵住。
    这会儿趁手的也只剩下茶几上装饰红酒瓶的缎带,还是根红色的,她果断给他绑上了,系了个很丑的蝴蝶结。林恩只是有点皱眉,想躲她的手,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缎带垂下来的部分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宫理看他已经被勒得变了色,心虚道:“……你自己要面对我的。”
    宫理能感觉到他沉默背后仿佛是别人怎么对待他都能够接受一样的泥海般的心,他连委屈的情绪都不会有,反而会更让宫理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如果不是还要装作没失忆,她真的想问问,到底是什么环境会造就林恩这样的人——
    在热潮来临的时候,他有些坐不住,低伏下身子,这会儿才有点撒娇的样子,不停地用嘴唇去蹭她脸颊和嘴角。
    宫理微微抬腰,他抖得厉害。
    宫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他身上这些覆盖的疤痕、强壮却任人欺负的样子,如果不是吃过很多非人的苦,他绝对不会这样的。
    以及刚刚遇见时他发疯问他名字的样子——
    宫理有种预感,这家伙跟她肯定有什么过往,甚至他们在此之前可能并没有那么熟悉……
    但或许是信息素上头,或许是他此刻力竭又压榨自己的样子,像是快溺死也想讨好她似的,宫理很难心里不软下来。
    她张口咬住他被汗水弄得有些湿润的嘴唇,把厮磨的嘴唇变成亲吻,只是林恩没有合拢嘴,只是条件反射地舔了她一下,就舌尖发颤,呆呆的不动了。
    她以为他不会接吻所以才傻愣着,但很快就看到了他失神的双眼——
    他……陷入了完全意识不到亲吻的热潮中。
    宫理也脑子清醒了几分:……算了。
    她手向下,解开了红色缎带。
    ……
    他洗完澡穿衣裤的时候,宫理坐在床边,脚尖一下下点着他的腰窝,嘱咐了一遍要带的东西。林恩掰着手指默念了一遍,算来算去有些多,她叹气道:“你要是都能藏在身上就好了。”
    林恩对于能帮到她还挺高兴的,他嘴唇翕动,明显还在默背着,然后就趁着天色稍暗的时候,从窗户往外跃出去了。
    头也不回。
    宫理气得想笑。林恩就是单线程,想着要去把事情办好,都不知道回头看她一眼。
    把林恩支出去,也是因为宫理想接触一下那个“平树”,明明都是她失忆前,甚至是来到格罗尼雅之前就认识的人,林恩和平树却相互不认识。
    如果老萍可信,那平树应该也一样可信,可他为什么会偷窥她,为什么会对林恩有杀意?
    或者说反推过来,如果这个平树不可信,会不会宫理就不应该相信老萍给的这个地址?
    宫理在切着晚餐的时候,也忍不住想,她应该放开手脚一些,更疯一点,不该这么谨慎,就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因为身处四周都是沙漠的移动城市,她才这么谨慎吗?
    还是说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一根绳牵着,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潇洒肆意到把躯壳都当玩具,不应该再疯到把自己的性命都当儿戏……
    宫理刚把切好的肉送入口中,就猛地吐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那色泽看起来极佳的肉块。
    太难吃了!
    咸得发苦,还加了各种又酸又辣折磨人的香辛料!
    这是要谋害朕啊!
    宫理擦着嘴,疯狂按着桌子上的铃,想要叫侍女进来,侍女刚刚推门走进来,她扔下帕子道:“把那个做饭的,应该就是叫平树——对,把他给叫过来!”
    侍女结舌,磕磕绊绊道:“陛下,刚想要向您说,厨房来了人,说要给您讲解一下吃法,您看要不要……”
    不一会儿,宫理就看到平树垂着头走进来,侍女准备上来给宫理添酒,宫理却抬抬手:“不用了,你下去吧,把门关上。”
    门合上,平树并不看她,将脚步挪到餐桌对面,宫理听到侍女的脚步走远了,她正要叉起一块肉要给他尝尝,让他来讲讲这要怎么吃——
    对面的平树忽然扑过来,手撑在桌布上,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叉子,快把上头的肉块怼到宫理鼻子前了:“吃吃吃做成这样你都能吃,你|他|妈什么铁皮舌头水泥嘴,以后别想吃我做的菜,后半辈子都吃泔水去吧!”
    宫理:“……?!”
    她被骂懵了。
    对面的黑发青年一脸瞧不上她的跋扈,说话的时候肩膀一边高一边低的没正型,哪里还有之前见面时委屈又安静的样子。他挥舞着叉子,压低声音却没压低愤怒:“我甭管你在装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想要拯救世界的大计划、骚操作,你给我把那个绿眼睛的狗东西赶出去,真是长了根东西也精虫上脑了是吧,你连他都能睡?电插座要是高度合适你是不是都要操两下!电插座都不一定电死你,但他能弄死你!”
    什么意思?宫理心里一惊,仿佛一杆秤在两边摇摆。
    林恩和平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站在她这边的?
    黑发男人想耍帅自己一口咬掉肉块,塞进嘴里却脸色变化,似乎连他都没想到能这么难吃,太阳穴青筋都鼓出来,想嚼两下但实在没忍住,呸一下吐在桌布上:“……我做饭确实有点水平。”
    宫理没忍住,指了指额头:“呃,你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问题?”
    平树这会儿有点控制不住撒野的凭恕,但他观察到宫理说这句话虽然带着笑容,却是疑惑他为何变了个人一样。
    不对劲。宫理不对劲。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平树之所以来找她,就是越想越不对劲,不论如何,这么久没有见到他,宫理的性格绝不会露出那种戒备的目光,除非……
    黑发男人翻了个白眼:“呵呵了,又是想嘲讽我看不出你什么计划是吧,我不关心那些,我连你我都懒得关心。你把尤金叫过来在我面前表演意大利吊灯,老子都会给你打节拍的,但就是那个绿眼睛,那个教廷骑士,你别玩极限操作!要是你夜里再掉脑袋,我他妈的、绝对、绝对——不会给你收尸的!你也别想、别想再把脑袋放我肚子里,真是……恶心死了!”
    他说到后来,有些哽住了,把叉子朝她扔过去,宫理一把接住叉子,本来以为是他要攻击她,但那叉子扔过来压根没什么力道。
    黑发男人也转过脸,只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恶心死了”。
    宫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该什么样的态度,才有可能骗过这个黑发男人。是轻佻,还是敌对;是温和,还是满不在乎?
    宫理突然发现自己之前能藏匿失忆这件事,可能是接触到的人,都没有熟到一定地步。
    她只能斟酌半天,有些客套地问道:“你来格罗尼雅多久了?”
    平树转过头来看着她,宫理看到他整个身形都变得更正经更拘谨,他目光盯着宫理的脸,忽然道:“宫理,你真的记得我是谁吗?”
    第327章
    宫理看着他, 双腿交叠,端着酒杯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她认为自己的态度是游刃有余的,但对面的男人立刻就懂了, 他目光闪动:“果然出事了。你忘了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宫理:“……”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男人绕过长长的桌子走过来,宫理手指压住了切肉的餐刀。却没想到他走过来之后立刻伸手捏她额头正中间,然后开始翻开她上眼睑查看她的瞳孔:“唔……这个身体跟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保留额头的洞。是tec又为你制造的吧。”
    她穿的是一件无袖的衣裙, 黑发男人甚至手指压着肩膀处的肌肤:“但是没有罗姐给你改的四肢通用接口, 还是原装的样子。”
    宫理感觉像是自由奔跑在大草原的狮子突然遇上了动物园老兽医, 被人掰着嘴检查有几颗蛀牙。
    她手指压紧餐刀, 但宫理感觉得到, 现在的他不但放松,也完全没有提防她的意识, 他弯腰看她肩膀的时候, 宫理随随便便抬手都能用餐刀洞穿他的腹部。
    但她大概也能想得到,如果她这么做, 眼前的人绝对会露出比白天不可置信一百倍的样子,甚至可能会绝望到哭出来。
    平树:“失忆多久了?”
    宫理回过神, 她嘴唇动了动, 感觉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只好道:“……不知道。记忆是从几天前开始的。”
    平树思索着, 对她平摊手掌:“还会写我的名字吗?”
    宫理把他的手推回去:“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