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先生,很抱歉,我们在报到资料中找不到您的讯息,不好意思。」国是会议报到处的一位服务小姐很有礼貌地告知曾昭吉这个消息。年近八十的曾昭吉愤然发火:「这就是中央政府的待客之道?」曾昭吉心知肚明,这一定又是南京某些官员玩的小把戏,这是他们在台北就沙排推演过的。但他没料到这次的小动作,竟然经过委员长的口头同意。
    「晓玫,你怎么可以对贵宾这么无理?曾先生,可能您走错了,这里是各省代表和各政党报到处,您的名单应该在社会贤达那个区块,来,这边请。」一名穿着少校军装的中年男子,喝斥了服务小姐,并以他自认最有礼貌的方式对曾昭吉说。
    「我们自由联盟和自由党难道是属于社会贤达?」刚刚加入自由联盟和自由党的陈友仁十分不客气的说着。
    那名少校依然很客气地说:「这位先生,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陈。」陈友仁根本不屑说出自己的名字。
    「陈先生是这样的,自由联盟应该属于国外团体吧?自由党根本没在内政部民政司登记过,我们怎么会发出邀请函呢?」少校面带微笑继续保持他的绅士态度。
    这时身材高大的唐聚伍走了过来,高声对那名少校和服务小姐说:「华北暨东北剿总现在要报到,对了!这几位先生都是我们的成员。」
    那少校愣了一会儿,反而是服务小姐反应过来:「您报上来的名单…?咦?还真有,曾昭吉先生、傅秉常先生和陈友仁先生…。」
    「你是陈友仁?你是通缉犯!」少校立刻拔起腰间的手枪,指着曾昭吉一群人。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唐聚伍还没说话,一名身高一米八的北方壮汉刚刚走了进来,大声喝斥道。他身边的卫士也纷纷掏出手枪瞄准那名负责接待的少校。
    「韩主席,你也来了啊?」曾昭吉没想到韩復榘会亲自来开这场国是会议。
    「曾老,开玩笑,您都亲自来,我怎么能不来给您保驾护航?」韩復榘开玩笑地说着。然后又顽皮地对曾昭吉说:「可别叫什么主席的,您的跟前,我就是那邻家小韩,对!叫我小韩。」现场的人听到这里,都觉得一阵噁心,还小韩咧?哪里小了?身高一米八,壮得像头牛似的…。当然有些人不怀好意地偷偷的往下瞄了瞄,可能真的小吧…?嗯!某些人地思想真的不大纯洁,包括少校和那名叫做晓玫的服务小姐…。
    不过大剌剌地曾昭吉倒没想那么多,笑呵呵地说:「好!就叫小韩。对了!小韩,满庄可是我们半个家,你山东的代表有没有我们的名字?」
    「有!怎么会没有?曹总统早就吩咐好了,山东代表当然有您的名字?」韩復榘笑呵呵地说着。
    「那就奇了怪了?两个地方都有我曾昭吉的名字,这位小姐怎么会查了半天,没看到我的贱名呢?」曾昭吉讽刺地说着。
    晓玫哪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根本没有仔细找,因为上面早交代好了,如果拿着自由联盟或自由党的邀请电报,就假装找两下,直接告诉他们名单上没有。一旦发生纠纷,自然就会有人出来解决。她只是照做而已,所以现在也没感到脸红,但碍于这么多士兵用枪指着自己,仍战慄地回答着:「对不起…,我只找了单位,没有找人名,很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瑟瑟发抖的声音,到后面已经讲不大流利,听起很像说是故意的。
    「算了!大家枪放下吧,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曾昭吉摇摇头让大家把枪放下。
    不料那名少校很坚持,把枪对着陈友仁,喝道:「不行!这人是闽变的通缉犯!我必须逮捕他!」
    唐聚伍皱皱眉头,朗声地说:「你手上既没相片,也没通缉令,你怎么能确定不是同名同姓?难道你是刻意要捣蛋?你不知道参加国是会议的代表都有豁免权吗?难道你想要破坏国是会议进行?」几个大帽子扣下来,少校不淡定了,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削王家的面子,而不是真要起衝突。现在对方也掏枪了,而且国是会议期间,中央的确允诺一切既往不咎,不然共党怎么来开会?他求好心切的心态,没想到却变成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负责整个会议举办的委员长秘书张彝鼎闻讯,跑了过来:「大家把枪都收起来,你们不知道,国是会议不能带武器吗?葛少校,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带头违反规定,把手枪带了出来?」张彝鼎当然知道上面想要整王家的人,但是现在看来是搞砸了,所以他立刻转移焦点,先把自己人骂了一顿,而且话题还转到携带武器的话题上面。
    韩復榘是个笑面虎,他知道在中央的地盘上,不要闹太僵才好,于是笑笑地说:「原来是中央先带头违规啊?小陆,让卫士们到外面等,我们没带枪的,可以进去了吧?」敲一闷棍,给个台阶,韩復榘这几年和中央打太极,已经打到炉火纯青。而且他知道中央故意在报到处净空,就是想找麻烦。但进去会场之后,就有大批记者在,包括中立的大公报,和自己人的自由联盟之声都派人来了,中央想玩什么花样就难了。
    「请,请,大家里面请。」张彝鼎知道今天难找王家的麻烦了,不如当回好人,大方一点算了。反正开会的时候,上面的人还有其他佈署,自己就甭操那个心了。
    就这样,中央打算将王家排到社会贤达那一组的企图,就这样泡汤了。不过,这倒是让主持会议的陈果夫、陈立夫两兄弟想到新的花招。
    「王家没有人在社会贤达这组,到时安排社会贤达审查各省联席会议通过的议案时,我们不就可以作手脚了?」弟弟陈立夫向自己的哥哥说着。
    「我不认为会那么简单,不过,倒是可以当作备案。假如能顺利操纵的话,那不妨试试看。」陈果夫点点头,同意了弟弟的方案。
    有记者全程报导,甚至自由联盟之声还进行全程转播,中央广播电台虽然没那个技术,但也做了全程录音。在这种公开监督的氛围下,没人敢再做什么小动作,会议终于顺利召开。
    顺利召开不代表顺利进行,原来在会前会没有谈完的一些细节,现在本来应该会继续吵。但是因为媒体在,大家反而不敢老实讲,开始运用冗长的发言来拖时间。
    唐聚伍看苗头有点不对,对身旁地曾昭吉说:「曾老爷子,我看这样子开到民国一百年也无法达成共识,现在该怎么办?」
    曾昭吉早就知道会这样,笑笑地说:「让他们拖吧,反正他们不想吃午饭、晚饭,就随便他们…。」
    「???」唐聚伍头上都是问号,不知道曾昭吉是什么意思,想再继续追问,曾老爷子竟然瞬间秒睡,见周公去了。他只好和另一旁的韩復榘商量,没想到,这边的韩大主席,竟然已经微微打鼾了,无奈的唐聚伍,只好独自听着各方代表无聊又无趣还没内容的大放厥词。
    直到午休时间,各路代表纷纷进了餐厅之后,曾昭吉龙马精神的站到椅子上,用汤匙敲着铁製的餐盘,大声说:「各位代表,我知道大家为了形象,不方便在记者面前说老实话,现在呢,记者不在这个餐厅用餐,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赶紧这个时候说出来。」因为吃的是自助餐,每个人都发了一套餐具,一个餐盘,自己去打菜,曾昭吉连菜都没打,拿了餐盘就回座位上,看大家都坐得差不多了,立刻演了这一齣。
    担任今天主席的陈果夫脸色立刻铁青,厉言疾色地喝道:「曾先生,现在不是开会时间,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果夫巴不得国是会议就这么混过去,最好到闭会也没有任何成果,这样一来,既显现中央的诚意,又能凸显王家的提议是一场莫名地幻想。这样兵不血刃地解决王家製造的麻烦,而且也打压了各派系,一举两得的事,他可不想被曾昭吉破坏。
    曾昭吉可不管他,依然倚老卖老的说:「赶紧通过没有争议的,然后赶紧协商自己不满意的,越快达成共识,大家越快能得到王家的援助。果夫先生如果想吃饭、休息,请自便。到时中央拿到最少的补助,你就别推到别人身上。」
    陈果夫听到曾昭吉的威胁,立刻果断地闭了嘴,乖乖坐在椅子上,也不动筷子,眼睁睁地看着各路代表如何应对。
    一向都不甩中央的共党代表周恩来,在曾昭吉话刚一说完,马上站了起来说:「分省自治,我们没问题,反正我们地盘小,又偏远,也碍不着大家。但我们最大的疑虑有两个,一是谁来保证各省自治的安全?二是王家的补助如何能公平发放?」
    曾昭吉站在椅子上,笑笑地:「我们在会前会上面就讨论过了,我们提议成立一个各家出兵组成的安全维护队,像国际联盟的维和部队一样,专门调停各位的纠纷…。」
    「但是中央没同意啊!」跟着周恩来一起来的陈賡忍不住站起来说。
    「那就投票啊!国是会议不就是多数决吗?和中央、地方毫无关係。我们的提议是中央像当年美国初年一样,只负责对外关係,内政由各地自治,这是仿效美国的方法,一步步融合各州,成为一个团结的合眾国。安全维护队是对内,属于内政问题,所以我们就提议大家投票啊!现在要投吗?」曾昭吉依然笑咪咪地,但口气却是咄咄逼人。
    韩復榘这时站了起来:「我附议,投票表决,看是不是要成立安全维护队!」
    紧接着韩聚伍也站起来喊着:「附议!」和他们同一桌的梁敦厚也举手喊着:「附议!」
    「三家附议了,我们是不是开始投票?主席先生?」曾昭吉瞇着眼睛对陈果夫说。
    陈果夫眼看有拦不住的态势,立刻对中央的总代表张群使了眼色。张群会意,马上站起来说:「那么谁来统帅这支部队?谁才有决定权?」
    傅秉常这时站了起来:「张岳军先生,你说的这个是另一个议案,我们可以先表决要不要成立,再讨论统帅权与决定权的议案,而且我看过资料,我记得自由联盟对这些也都有详细的提案,难道你没参加会前会吗?」
    张群被傅秉常说得无地自容,因为他当时只用中央还需考虑来推拖,根本没提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就这样,中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只好投弃权票。本来跟着中央的一些小派系,比如黔系、湘系,刘镇华率领的河南镇嵩军…等,看中央弃权,也跟着弃权,而和自由联盟关係良好的几家,包括四川刘湘、邓锡侯,还有那些打着小算盘的桂系、滇系、青海二马、四川刘文辉等人也都投了赞成票。虽然不是全数通过,但也过了半数。
    至于周恩来讲的如何保证公平补助,曾昭吉再投完票之后,赤裸裸地说:「我们的合作方案,早就给大家了,这要看大家的选择,我们不是直接给钱,而是投资。投资之后,你们收了税,要建设、要买军火,各随己便。不过,我得提醒大家,这次的和约只有五年,如果你们表现很差,老百姓都走光了,那么我们也就不继续投资了,到时你们会怎么样,我们也不敢保证!」这的确是赤裸裸地威胁,但是大家还没话说,毕竟王家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投资上税,光明正大,也算是补贴各家财政,不然有些地方,鬼才去投资呢?接下来当然是考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不维护当地投资环境,连老百姓都走光了,谁来当工人?
    有了人开头,马上就有人模仿,所有难题一一的提出来。当然不是每件都能表决,还有一大段时间都在协商。所以果然如曾昭吉先前所预言,大家连中饭都没得吃。不果曾昭吉可不急,他早已经吞了王绍屏给他的止飢丸,可以一整天不吃饭,也不会感觉飢饿,而且还营养均衡,是賑灾救难必备良药…。喔!不要怀疑,这不是打广告,是神仙工厂说明书里这样写的…。
    下午的会议就顺利多了,因为各家代表飢肠轆轆,他们决定先通过那些没有争议的部分,只将需要协商的留待晚饭之后再讨论。这样不仅节省时间,而且在记者面前,尤其是收听转播的听眾面前,才能建立有效率,又有执政能力的形象。
    执政势力这里刚开始出了小紕漏,而社会贤达那里则一开始就出现大问题。因为所谓社会贤达,几乎都是各路代表推举的代言人,加上又没有记者在场,所以从会议开始,就一一对于会前会各项提议,展开激烈辩论。
    两会的争议直到晚饭前,忽然嘎然中止,因为上海战场传来消息,隶属自由联盟的第十九集团军和中央的第八集团军,在闸北会师,救出了四行仓库的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