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薛司令,我装备所侦蒐小队发现敌约一千五百人左右。判断应是一个加强大队。该大队应该是搭乘民间木船沿漕河涇南下,顺东漕河涇东来。现正在滨江的俞家湾南岸登陆,目标应该是距离不到四公里的我龙华机场。侦蒐小队来电,请示是否交火狙击?」
    这时陶广的廿八军还没到,阮肇庆的69军正在训练舱里睡大头觉,所以刚到的薛岳手边没人,感到有点棘手,于是问道:「王少校,侦蒐小队有多少人?」
    王秉武想都没想,敬礼回覆道:「报告薛司令,五十人,都是轻装备。只能狙击于一时,迟缓对方行动,但难以全歼对方。」
    薛岳倒没像阮肇庆和王賡那样对敬礼的事耿耿于怀,他随便回个礼就说:「我们还有其他备援的部队吗?」
    「报告薛司令,20军133师由于李家鈺师长带走1旅1团。所以113师建制不完整,没有加入北路的第十九集团军,而是担任我第八集团军的先遣部队。1旅2团在稍早控制龙华机场周遭之后,目前正担任机场戍卫工作。另外,廿军2旅的3、4机械化团共计5286人也已经报到,现部队用完餐,正在休息,应该刚就寝…。」王秉武熟练的把所有抵达的部队番号、行踪说得一清二楚…呃!也没那么伟大了啦…,其实就只有三个团,然后就是站哨和睡觉而已。
    「人够了,把2旅从床上挖起来,让他们立刻集合,我们前往漕河庙、许家花园一带埋伏。」薛岳看着地图,当机立断的指示道。接着又说:「全都上车,把坦克、装甲车、卡车,能动的都拉出去。我们速度要快,从俞家湾到漕河庙不足3里,一般行军走过去,都不用20分鐘。我预测日军全部登陆结束,抵达漕河庙,将不会超过30分鐘,说不定我们两军得爆发遭遇战…。如果全部士兵车载,我们还能包抄他们后路,一举全歼来犯之敌军。走!跟着部队走。」说完拿起钢盔往头上一戴,就走出临时指挥所。
    还好133师2旅旅长周翰熙上校早让官兵有所准备,所有人着装睡觉。而且大家才刚躺下,所以只花了3分鐘就完成紧急上车,全军已经整装待发。薛岳看到了之后,拍拍周翰熙的肩膀,连说了几个好字,称讚道:「好、好!不愧是四川来的好汉,能打硬仗,也随时准备打硬仗。走!我们前往漕河庙埋伏,打个小日本措手不及。」
    「格老子的,好你个小鬼子,我们还没去找你们,现在就自投罗网。就让我们2旅先练练手,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周翰熙听到是和日军交手,兴奋的不得了,顾不得和薛岳寒暄几句,从王秉武手中接过地图,就跳上装甲车的踏板,掛在车外,用力挥手,让部队出发。
    在前面带路的是装备所侦蒐第2小队的悍马车和装甲车,他们比较熟悉地形,不到十分鐘,就把部队带到漕河庙一带散开。3、4旅左右翼,分别向龙华小学和宝记花园方向延伸。希望尽最大努力,把来犯的第30旅团38联队第一大队包围起来,全数歼灭。包抄速度必须控制好,不能过快,以免打草惊蛇;又不能太慢,以免形成空档,让网中之鱼趁隙溜走。还好2旅皆配有无线电,让薛岳和周翰熙能随时掌握状况与进度。
    当第一枪枪声响起时,亲自带队的38联队联队长伊东正弼就应声而倒。这名大佐平时就好大喜功,喜欢衝到第一线。明显的大佐阶级章,一眼就被2旅3团1营2连1排1班的狙击手辛兴仁从微光夜视狙击镜里看到,一枪就给他爆头。随着辛兴仁的第一枪,2旅3、4团的各单位枪声就纷纷响起,一时之间38联队第一大队手忙脚乱,原本正在行军的队伍立刻一哄而散,就地趴下,四处找掩蔽。
    大队长横田武次郎尝试重新集结部队,但都被2旅的轮番射击的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看来无论3团,还是4团,都发现他这条仅次于伊东正弼大佐的「中鱼」,两侧机枪总是向他躲的墙角招呼。
    不能动弹的横田武次郎,刚好看到他的副官躲在斜对角的砖墙后面,于是他喊了一声;「井川,掩护我。」
    「嗨!」副官井川中尉反射性的直了直上半身。结果只听见「砰」的一声,井川立刻脑袋开花。20军在王绍屏的大力支助下,几乎每个班都有一名狙击手。当前的情况下,不只机枪手注意到这个方向,连几名狙击手也紧盯着这里。井川被击毙,让横田武次郎完全想不清楚,为什么只凭月光,支那军队的狙击手,却总是能屡屡爆头?
    不过接下来他不用理解,也不用想清楚了。反坦克班一上来,立刻发出「嘭」的几声,数枚枪榴弹直接在横田中佐的脚边爆炸,轰隆轰隆声中,第一大队的指挥体系瞬间瓦解了。四个中队开始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场面,被3团、4团各自包抄夹击,战斗在卅分鐘,也就是7月9日深夜11点12分,完全结束。1500人的大队,最后仅仅58人因重伤被俘。除了证明20军提升的战斗力外,16师团的顽强,与战况之激烈,更是可见一斑。
    王绍屏深夜收到报告,他和夫人们关注的焦点不是战斗很快结束,而是即便133师第2旅手持先进的武器,没有和日军展开逐屋逐街的争夺,但是日军在仍誓死如归的衝锋中,导致2旅还是有廿多名官兵伤亡。这让王家一伙人开始检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辽东半岛的战事规模比较大,让我们忽略了即便武器先进,装备精良,战术上的不熟练,仍会导致军队的大量伤亡。这次漕河庙遭遇战,因为规模较小,砲火比较稀疏,这个缺点就比较明显了。虽说十几名的伤亡士兵都是一时头热,衝进敌军的掷弹筒的射程范围,或者遭日军突然丢出的手榴弹、和自杀式怀抱手榴弹攻击,而遭到炸伤。如果不是遭炸弹或手榴弹命中,大部分就只是手脚受伤,显现我们的钢盔战甲还是有一定防护能力。但士兵的临场反应、掩蔽技巧与交叉掩护的能力不足,才是伤亡扩大的因素。这点,我们得在训练上,无论训练舱或实体训练,加强训练与改进…。」小敏拿着指挥棒对着投影幕上的数字与受伤因素分析,做了简短的报告。
    王绍屏听完之后,最后下了结论:「明早等长辈团起床后,再请教他们里面的军事专家,多多瞭解日军当前的战术。然后,再针对性地思考破解之道。现在就按小敏刚刚简报的结论,先把正在训练的部队加强了,然后让刚刚结束战事或还没有战斗任务的士兵,重回训练舱加强这些部份。有机会,就实战演练一番。到时再看看结果,另行检讨。」说完之后,王绍屏真心感到一阵疲惫,于是吃完宵夜后,早早睡觉,啥都不管了。
    而王绍屏呼呼大睡的时候,第十九集团军则在廖磊的命令下,连夜进军,势如破竹。60军辖182、183、184三个师,抢在10旅团辖下第12联队回师不及,与另一22联队来不及支援罗店之际,将22联队包围,消灭殆尽。并攻破10旅团指挥部,击毙了旅团长天谷直次郎少将。而且,除了将11师团麾下10旅团全数歼灭外,还俘虏了正前往前线视察,待在10旅团指挥部的师团长山室宗武。
    紧接着20军机械化134师和装甲135师则打残了黑岩义胜少将率领的第22旅团,击毙了黑岩义胜本人,灭了留守宝山的步兵第43联队、骑兵第11联队和山炮兵第11联队,还有一直带给台湾人污名的重藤支队。仅剩步兵第44联队、工兵第11联队、輜重兵第11联队等残部,在44联队联队长秦雅尚的带领下,全体搭乘仅剩的卡车、装甲车,快速向虹口方向逃窜。
    遭到歼灭的重藤支队,只有后勤单位的挑夫是台湾本地汉人,但大多在此役当中脱掉上衣,率先投降。因为他们当初都是被拐骗来当苦力的,根本不想参加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他们只想回家。
    基本上这个支队被称为台湾支队的原因,在于他们是由驻守台湾的日本守备队骨干扩编而成。而这支部队的原始单位,基本是成立于1896年4月6日的日本本州,全称为台湾守备混成旅团。在1907年8月,废止所属六步兵联队之后,才缩编,改称台湾守备队。而全盛时期共有台北守备混成旅团、台中守备混成旅团及台南守备混成旅团等三个旅团,全军隶属台湾总督,之后屡屡被称为台湾军,即来自于此。
    三个旅团主要任务是镇压台湾人因《马关条约》被清政府割让予日本,各地自发性抵抗日本接收统治,所引发日本人所称的「乙未战争」(乙末年为甲午的第二年)。之后这几个旅团的骨干,分别返回日本之后,才重新招收新的兵源,扩编为重藤支队、波田支队、饭田支队。因为曾驻守过台湾,或由台湾开拔赴中国战场,经常被称为台湾支队,但实际上和台湾人一点关係都没有。
    台湾人风起云涌的抗日行动被扑灭后,这三大旅团除了担任战后的台湾守备之外,主要的工作就是对内「镇压匪徒」。台湾守备混成旅团虽名为「台湾」,但怎么可能会用尚未稳定的台湾人来镇压台湾人呢?所以,基本的成员实际上均来自日本东京、大阪等各地的日籍军人,三个旅的总兵力约为20,000人。
    而这种对付殖民地内乱的「静态守备」特殊军队编制,不但是日本首创,在当时也带有实验性质。由于这个守备队的设计,就是镇压台湾内部,所以基本上只在后勤任务的底层,运输挑夫,才会用台湾人。而这些负责运输的台湾挑夫,连士兵都称不上,被日本人和台湾人自己,都唤作「军伕」。
    实际上,台湾原住民和汉人真正被日本人徵招为士兵,基本都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因为日本兵源吃紧,皇民化达到一定成果,才敢尝试冒险的徵兵,而且多是送往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的南洋,前往中国的并不太多。大部分前往中国大陆的,多是医生、护士之类的后勤单位。而这时提早抵达中国战场的重藤支队,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日本人,王家让整编完成的第十九集团军消灭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至于那些军伕,几乎在战后,都由王家安排顺利返家,重新开始新生活。
    话说当11师团几乎被打残之后,馀部被十九集团军紧追在后的持续压迫,不断往虹口方向退守。接获11师团44联队、工兵第11联队、輜重兵第11联队正快速向虹口撤退,并且完全无法停下来,组织抵抗防线时,人待在杨家宅虹口司令部里的松井石根,终于紧张起来。
    他完全没料到北方的中国军队速度那么快,而且战力这么强,一个晚上就打残了11师团,而且已经紧逼虹口。他一方面让驻守虹口的第九师团增援44联队,沿復旦大学以北的虹江南岸,建立阻击防线。防御不知从何而来、番号不明的支那军队。另一方面,立即发电东京大本营告急。
    此外,他也把南京方面刚刚传来的最新情报重视起来。因为该情报显示,支那中央极有战力的第18军,已经搭乘京沪铁路出发。预计在数小时内,将会与支那36师在安亭火车站会师,并由嘉定方向朝虹口方向进攻。于是他立刻紧急通知支那方面舰队司令米内光政中将,除了让他把舰队准备好,随时准备撤离上海之外。
    还让他把驻防在四川北路虹口公园一带,护卫特别陆战队司令部的2400名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先派往西侧俞涇浦,沿俞涇河道东岸佈防,防守有可能从西方直扑而来的支那18军。并命令第三师团藤田进,令其主力放弃和四行仓库纠缠,北上与海军特别陆战队会师,增强西侧防守实力。
    而16师团,他也给了中岛今朝吾收缩兵力的命令。但听不听,他已经管不着了。现在上海派遣军总司令部已经自身难保,对于孤军深入江桥、嘉定的16师团,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他已经抱定最差的结果,大不了断尾求生,直接放弃16师团。
    中岛今朝吾收到松井石根总司令的电报时,根本不屑一顾,还对参谋长中泽三夫嘲笑松井说:「这个松井石根升任大将,根本名不符实。我看啊!当年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事件之后,他主张严惩策划者关东军河间大作大佐,以对舆论交代时,就应该让他转入预备役。你看啊!这次上海战役,他出过什么力?不过就会躲在杨家宅司令部里面瑟瑟发抖吗?」
    中泽三夫笑一笑,他并不想涉入这类高层斗争的纠纷里。于是他岔开话题的说:「袭击龙华机场的特遣大队应该已经成功了吧?怎么还没从机场发报回来?」
    「或许是电台坏了,也有可能把机场电报机给毁了,或者同时都发生了,这种事情在战斗中很难说。反正我们等看看,刚刚那波轰炸过去之后,假如支那没有再派夜间轰炸机过来,那么就代表伊东正弼得手了!但如果…。」
    话还没说完,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再度响起。中岛今朝吾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大声吼着说:「这波过去,我们再观察观察,或许是伊东大佐他们抵达前,就已经起飞的…。」不用吼不行啊,炸弹越来越精准地落在指挥所附近。
    「师团长,我们赶紧转移吧!支那空军似乎知道了我们的位置。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能查清楚我们指挥所移动搬迁的行踪?」中泽三夫一边拉着中岛今朝吾往外跑,一边疑惑的说着。
    等两人和师团部的军士官们衝出临时指挥所没多久,指挥所的掩体就被一颗250磅(114公斤)的航弹直接命中。爆炸震波,把中岛今朝吾等人全部掀倒在地。
    「八嘎!再派38联队一个大队,不!两个大队前往龙华机场,协助伊东正弼那个笨蛋,赶紧把那个鬼机场攻下来!」中岛今朝吾恼羞成怒地说着,他这时心中已经没那么有把握,先前派去的特遣大队已经顺利达到目的了。
    而东京的首相广田弘毅接到松井石根的告急电报,整个人差点晕过去。从一开始天津的支那驻屯军司令田代皖一郎发来玉碎的电文开始,接着是瀋阳求援、旅顺投降,现在又是上海告急。广田弘毅已经顾不得和其他人商量,暗自下定决心:「不行!非求和不可。」于是他立刻电令驻南京的日本使馆,让他们透过陶德曼大使,电邀人在台北访问的希特勒总理访日。
    广田弘毅打的如意算盘,在于他很清楚自己的求和计画,不一定能获得天皇和其他大臣的绝对支持。所以他打算透过已经暗示调停的希特勒,利用他的嘴,来让这些极力主张发动支那事变的老顽固们低头。
    他找了一个非常好的藉口,掩饰他的计画。他让日本南京使馆发出的邀请函上头写着:「欢迎德国总理希特勒先生蒞临东京,商讨建立世界经济轴心的议题。透过日德两国的商贸,建立起欧亚世界的经济核心…。」
    当希特勒把邀请电函拿来给正在吃早餐的王绍屏看时,他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豆浆喷到希特勒脸上。
    「经济轴心?亏日本人想像力丰富,竟然把轴心这俩字改头换面,取代了轴心国和大东亚共荣圈!」由于希特勒在现场,还有对方的通译也在,中文、德文都不能说的黄潮生,只好透过脑波揶揄了日本一番。
    「算了!只要让日本求和,并且退兵。他们想搞啥,随便他们。而且南洋的李代桃僵计画就要开展了,我们亟需日本撤军,并将注意力转移到东南亚去。况且,被我们打残的『小日本皇军』,还得稍事休养一番。才有气力重新进军南洋,并接下我们在那里的烂摊子。」王绍屏用脑波回了他的无奈想法。的确,只要当前能快速解决日本问题,就甭管其他日本要干啥子面子工程了。
    于是王绍屏大大方方地对希特勒说:「总理先生,我不反对你和日本建立经济关係,但我真的不建议你和他们建立军事同盟关係。相信我,除了在东南亚牵制欧美列强之外,日本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但如果你想让他们照我俩设想的那样,进军东南亚。你势必不能捲进这场风波里,否则列强或许会放弃东南亚,但绝不会冗忍近在咫尺的德国重新再武装。而且如果我真的当选国联秘书长,我也不可能阻挡国联会员大会通过制裁德日同盟的议案。这点,您一定要牢记。假若可以,我反而建议您唆使英日再度同盟,那么整个局势就会完全颠倒了。」
    希特勒频频点头,连眉头都没皱,认真地倾听王绍屏近乎教训的建议。虽然平时几乎时时高喊着日耳曼民族骄傲的希特勒,此时看起来乖巧的很,但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鬼?
    两人会谈完之后,希特勒随即告辞,搭着王绍屏为他特别订做,上面已经绘好卍字旗的飞艇,风尘僕僕地赶往日本。
    希特勒走后,王绍屏再度遇上一件麻烦事。第十九集团军接获刚抵达安亭的十八军电令,要求由接任左翼军代总司令的十八军军长罗卓英上将,全权接管第十九集团的指挥权。
    这本来也没什么,除了立刻将刚抵达战场,尚未有任何战功的罗卓英,火速从中将拔擢为上将,稍稍有点不要脸之外。新编成的第十九集团军的指挥权要交给中央,是原本就已经和国府谈好的条件之一。
    但是麻烦的在于罗卓英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让十九集团军就地停火待命。这不仅代司令廖磊不能理解,最重要的是,第7军、20军和60军从军长以下所有军官全都群情激动:「这是十八军下山摘桃子来了!」虽然眾人还未抗命,但军心已然不稳。
    关键是面对廖磊的请示,王绍屏该怎么回覆?他既不可能去质问中央的命令,更不能下达违抗中央的命令。但如何安抚刚刚归心的这几支部队呢?万一造成譁变,那又该谁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