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王绍屏不知不觉当中开始以华人保护者自居;甚至来到美国之后,他更以华人代言人自居。毕竟台湾在廿、廿一,甚至到了廿二世纪初期,仍在国际社会上遭到许多不平等的待遇,所以他对于现今孱弱的中国有极大地带入感:「弱国总要被欺凌!」他更受不了自己人欺负自己人,这样的性格来自他小时候听过父亲转述祖父的故事:「你的祖父年轻的时候,本来想去美国留学,但是因为他小时候的一件事而放弃了。」
    整件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廿世纪末,王绍屏的爷爷是个天才儿童,在十岁那年,即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当年高中首府。他的祖母,也就是王绍屏的高奶奶想带年幼祖父去美国玩,放松一下;顺便探望祖父在美国读书多年的姑姑。不料在签证审核的时候被打了回票,不过据说当时的美国的洋人签证审查官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一旁的台裔女雇员张牙舞爪的质问高奶奶:「你是不是要带孙子跳机,到美国当小留学生?」高奶奶委屈的说:「我这孙子今年十岁就跳级考上高中,我干嘛要带着他跳机?当什么小留学生?」台裔女雇员推推眼镜,尖酸刻薄的说:「别演戏了!越是天才儿童,才会越想当小留学生,我告诉你,现在美国审查很严格,你别想了!」说完就把签证文件从小窗口很用力地推了出来,散了一地。
    本来就有心脏病的高奶奶被这么一激,又想到可能见不到多年不见的小女儿,当场抱胸坐在地上,台籍的警卫见状,立刻上前询问。那名女雇员则在窗子里还在喳呼着:「别装了!就算装,也不会核签证给你!」保全看高奶奶脸色发青,赶紧叫救护车送往医院,高奶奶经过抢救、紧急开刀之后,在加护病房住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因为术后感染而过世。
    你祖父和高奶奶感情很好,他说他永远忘不了,没有说话的美国签证官,和旁边张牙舞爪的台裔雇员的嘴脸。你祖父说,自己人当了洋人的狗腿子,就会变成那个样子,所以他一生没有再申请过去美国,即使后来免签,他也未曾踏上那片土地。
    王绍屏对这个故事印象一直很深刻,不是因为爸爸说了很多遍,而是他在唸大学的时候,开高中同学会,一位当年的好友,毕业后即到美国念书。刚好放暑假回来探亲,也接到通知,前来参加同学会。他以为多年不见,大家应该会感情更好,没想到这位以前的好友,在整场同学聚餐当中,一直高抬他的下巴,用俾倪的眼光向下看人。他还以为老友得了什么脖子病,还是昨晚睡落枕;前去关心的时候,却得到一句:「你哪位啊?我可是美国人!」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后来他有些朋友留学回来,甚至移民之后回来探亲,也没什么改变。不过他永远记得爸爸告诉他的:「如果我们自己人都在内斗,欺负自己人,那外国人又有谁看得起你呢?」
    来到这个时代,在美国见到这些侨界的人,还没发现类似自认是美国人而欺负自己人的情况;倒是在中国,一些替日本人做事的傢伙有这种现象。但是他在美国却发现另一个状况令他很担忧,虽然没有仰洋人鼻息,狗仗人势的傢伙,但在洋人的土地上却还是不能团结,内斗不已。他曾对侨界说:「你们自己都分广东、闽南客,广东自己也还分台山、新会、开平、宝安、恩平…,洋人怎么尊重你们?他们只要稍稍一挑拨,你们就自己打起来了,他们为什么要以华人移民的身分给你们平等的权利?因为他们认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整体。」虽然侨团都知道王绍屏说的很有道理,但谁也不肯先拉下脸来退让。除非王绍屏开口,大家才勉强妥协。
    王绍屏3月2日星期四下午不到两点就赶到中华民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他以为这次会是全美西侨领大团结,但是到了现场一看,他发现在现场的侨领,虽然七大侨社、六大堂口都有人来,但不是全部的侨领,大约只有一半不到。
    他忍不住偷偷问了一下总领事黄芸苏:「怎么了?其他人先赶去墨西哥了吗?还是去吃饭?」
    黄芸苏摇摇头;「就这么多人!这些都是有亲属在墨西哥的。」「喔!又是自扫门前雪,是吗?」王绍屏有点失望的皱了皱眉头。「王所长,不是你想的那样。」黄芸苏的眉头锁得更紧,犹豫了半天才说:「因为墨西哥是保皇党的大本营!」
    王绍屏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林蔚也还没收到中央的指示,我头先以为是时差的关係。我猜现在南京应该吵翻天了吧?」
    王绍屏猜得没错,虽然也有时差问题,南京这时候正是半夜一点,但是也真的是炒翻天了。
    由于是外交事件,老是觉得自己没事干的汪精卫终于被通知了,因为他是行政院长代理外交部长,还是得通知他。
    但消息也不知怎么洩漏的,随着汪精卫后面还跟着一堆党国大佬,像是什么西山会议派的林森、谢持、邹鲁、张继、居正、传统右派的胡汉民…等等待在南京中央的派系全跑了出来。当然支持委员长的各小派系,如cc派、政学系、復兴社社…,听到党国大老集合,也跟着过来。
    委员长有点头疼:「这王台生真是惹祸精,走到哪,哪都会有事情发生!这次惹得范围更大了。现在都几点了,这些老头子都不睡觉的吗?」
    为什么所有党派几乎都闻风而来?因为墨西哥的华人不是一般人,多是当年康有为的徒子徒孙,对于汪精卫来说,满清时代他归国谋划刺杀清摄政王载灃,就是为了回击梁啟超在海外所倡议的保皇党的改良派意见,因此还留下「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有名诗句。这是他能跟随孙中山,成为孙文继承人的最大政治资本。他最近听说王绍屏曾说过「如果满清坚持改革,他也不吝于支持」的说法,趁着这次王绍屏请示要在墨西哥要拯救保皇党,让他看到一个极大的机会;一个藉由王绍屏攀连委员长,取回权力的契机。所以他才把所有保守的党内大佬都找来,希望这些老革命能声援自己。他知道这些老顽固对于保皇党深恶痛绝的程度绝对远超过自己,有他们在前面顶缸,自己就能藉着他们的砲火避嫌,取得最大政治利益。
    会议一开始,负责今晚值班收发电报,而且最近锋头挺健的杨永泰率先发言介绍事情始末,之后他做了个偏向王绍屏的建议结论:「基于人道主义,加上墨西哥远在大洋另一侧,个人建议给予王绍屏所长随机临断之权,让他与墨国交涉。」
    这时病情不断反復的监察委员谢持坐在轮椅上,向身边的秘书嘀咕了几句,秘书大声地转述说:「谢委员问,墨西哥公使的意见呢?」
    杨永泰拿出另一封电报回答:「墨西哥公使熊崇志稍早来电,说是情势危急,请示让使馆人员先行撤往旧金山,他独自一人留下来和墨国周旋,请中央立即派要员前往谈判。」此话一出,眾人譁然,果然事态严重,连公使都要求撤馆了。
    只有时任中山大学校长到南京探望谢持的邹鲁不以为然:「熊崇志是代办破格升任为公使的,资歷不足,判断力也不够,旧金山黄芸苏是党国大佬,他有没有电报?他怎么说?」
    杨永泰再次拿出另一封电报:「黄总领事是和王所长一同发的电报,他的电报说,为避免重蹈1911年墨西哥屠杀华人事件重演,他特别急电通知访美使节团王副团长前来襄助,恳请中央授予王副团长临机决断之权,以便王副团长能和墨国开啟谈判。」这下邹鲁只好闭口不言。
    于是杨永泰再次锋芒毕露的逼宫说道:「目前墨国使馆束手无策,旧金山总领事大力推荐王所长,各位大佬是不是就此做出决断?」
    已经被放出来的胡汉民,在原歷史上应该从上海回到广州就此不出,但由于热河战役爆发,他被邀回南京共赴国难,提早被选为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这时他指着杨永泰的鼻子,开口骂道:「你这北洋馀孽,何时轮到你在国事上比手画脚?」
    就在场面无比尷尬,全场气氛急剧冷冻之际,电报室的小士官这时忽然到了会议室门口大喊一声:「报告!旧金山急电!」杨永泰离的最近,伸手就取过电报要交给委员长。
    委员长目光一烁,眼神示意,杨永泰随即明白此时不宜在大佬面前显露委员长集权专断的态势,以免局面越弄越疆,于是拿起电报就大声唸起来:「卑职抵达旧金山,闻黄总领事说明,方知墨西哥侨界之复杂,多有颠覆民国之徒。但中华乃泱泱大国,岂容子民为外人所荼毒?为免清季之墨国惨事,恳请委任为墨国谈判使节,与之周旋,必不使我中华受辱。王绍屏电。」
    司法院院长居正这时候大声鼓掌喝采:「好!好一个岂容子民为外人所荼毒。王台生乃我辈中人,我赞成赋予他临机专断的权。」
    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这时也点点头抚着他的白鬍子说:「这小子不错,就任命他为全权特使,赋他专断大权,事毕再予以回报即可。」虽然林森从不管事,就是个橡皮图章,但他毕竟是国民政府主席,国家元首,难得雄起一次,大家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他一语定槌、一槌定音,就此决定了王绍屏在墨西哥捲起风暴的后势局面。
    全场只有汪精卫一个苦瓜脸,心里对于找来林森助阵,感到一阵懊悔:「真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我这是在忙什么啊?」
    很快地,王绍屏收到中央的派令与决定,他即刻带着旧金山总领事黄芸苏和跟随着他东奔西跑的一行人等,搭乘飞艇直飞墨西哥首府墨西哥城,和墨西哥当时总统阿贝拉尔多·卢汉·罗德里格斯展开谈判。
    临行前他交代他的便宜六堂哥王绍东说:「加紧生產机械与生化兵团,尤其是空军和坦克部队,要记得考虑输送的问题,我猜我们可能马上会用到。」王绍东告诉他:「你去纽约这一个礼拜,我已经生產了两个师,还有空军三个联队,马上又会完成一个师和两个联队,我也生產了大量飞艇与一些海军舰艇。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佔据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州北部的提华纳,它是美国圣地牙哥邻近的一个小渔村,但1970年以后会发展成大型观光都市,但现在仍默默无名;我们可以将那里当做据点,逼降墨西哥,还能威逼美国修改排华法案。」原来王绍东在接到墨西哥侨民的求救讯息之后,已经做了一番沙盘推演,拟定好切实可行的作战计画。王绍屏点点头:「威逼美国不太合适,美国人吃软不吃硬。对美国的交涉,我们再另行想办法。不过,我们的确得在美洲多找几个落脚点,以便更好的开发这里的资源。把飞艇和舰队准备好,等待我的命令行动吧,看看有什么适当的机会。」
    王绍屏到了墨西哥城,在郊外停好飞艇,换搭悍马车和卡车,在曾来过墨西哥洽公的黄芸苏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中华民国驻墨西哥大使馆。
    偌大的大使馆竟然连警卫都没有,一行人逕自穿过大门、前院,走进使馆大厅。黄芸苏在大厅里大喊:「有人吗?」过了一会,熊崇志公使从二楼走了下来,脸上稍有瘀青。黄芸苏非常吃惊的问:「熊公使,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熊公使苦笑了一下;「昨天示威群眾包围大使馆,要我们中国人滚出去,我出去交涉,被不知哪来的石头砸到脸。还好后来墨西哥的军警前来驱离群眾,才没酿成祸事。刚刚不到两小时前,我就让墨国军警护卫着使馆其他人员撤往旧金山,现在应该还在路上,黄总领事,你怎么来这么快?那你和他们可能会错过了。」黄芸苏马上解释着说:「我和王副团长一起过来,他有飞艇,速度很快。你不用担心,昨天接到你的电报,我已经让副领事在边境等待,手续也办好了,使馆人员会安全撤到旧金山。」
    曾昭吉一向很着急,立刻插了嘴;「现在台生是特使了,使馆不用撤了。找人去追回来吧!」王绍屏摇摇手:「师父不行,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有危险,人太多比较麻烦。这样吧,黄总领事,麻烦您走一趟,搭飞艇去追,然后让他们先待在飞艇里,在郊外等我们消息。」等黄芸苏点点头,王绍屏转头吩咐王念平带着黄芸苏回飞艇,执行这项任务。
    正要离开的王念平,被小咪叫住,交代了两句:「你先派几架武装无人机前去追踪,我担心那些墨西哥军警会有问题。」然后用脑波发射器向王绍屏抱怨:「没有全球卫星真麻烦,还是在太平洋找个基地吧!」王绍屏不置可否,但他的脑波出卖了他,倾向同意的意念让小咪感受到了,于是小咪就偷偷把寻找太平洋小岛建造基地的命令传给美西统领王绍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