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1日傍晚时分,王绍源又传来最新消息:杨永泰连夜搭乘专列稍早已经抵达泰安,并丝毫没有休息,兼程赶路,即将到达满庄。王绍源于是请示,该如何进一步商谈。这时王绍屏正从州政府碰壁出来,于是透过无线对讲机对王绍源说:「我立刻回飞艇,带畅卿先生到公务大楼第二通讯室,我当面和他谈。」王绍屏说的这间秘密通讯室位于满庄公务大楼地下机密楼层,和王绍屏家里的战情室规格差不多,但为掩人耳目,称为第二电报通讯室。
    大约半小时后,王绍屏已经在飞艇的战情中心等待,约莫五分鐘后,就看到张大嘴一脸讶异的杨永泰从通讯室门口走进来。「畅卿先生不用讶异,委员长未来的小红山官邸也会兴建一座一模一样的通讯设备,不过这是机密,还请畅卿先生务必保密,以免外国势力侦查知道,我们就有麻烦了。」
    杨永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项技术万一被国外知道,会对国内带来多少麻烦。他坐定之后,随即抢先开口:「台生啊!不是我说你,你不愿意政府插手你的事情,就打报告说明原委就好,怎么把中央派来的人扣起来了呢?」
    「畅卿先生,这是误会,他们虽然表明身分,但一言不和就开枪,导致和教导团战士发生衝突,被缴械扣押,我是事后才知道。不信,你问林大哥。」王绍屏一开始就喊冤,杨永泰的目光看向王绍屏身边的林蔚,林蔚点了点头。
    「好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看看怎么补救。」杨永泰揉起太阳穴来,应该也是感到万分头疼,然后又开口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只想好好当个商人,有能力就支援政府一点,当官实在太复杂了…。」王绍屏话都还没说完,杨永泰就尖声的打断他:「不~行!你现在敢拒绝委员长的好意,那这个结就永远解不开了。」
    「那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王绍屏两手一摊无奈的说着。
    「这次会搞成这样,主要是你给东北军的东西太大方了,听说你现在还开始训练西北军,并且开始给他们换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永泰又是一阵碎念。
    「畅卿先生,那是前线,无论东北军、西北军,他们面临的国家存续、个人生死的抉择。难道国家要这些人拿着破铜烂铁,面对海陆空立体作战的精锐日军?我看到还拿着大刀片的西北军,我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是犯罪,叫这些士兵拿着大刀衝向机枪、大砲、坦克,甚至飞机,那是犯了虐杀同袍罪!」这席话说的在场者为之动容,冯玉祥无地自容,他是最强调精神胜利法的人。
    「我们王家任何带队执行任务的指挥者,带着多少人出去,就要完整带着多少人回来;即使有人不幸伤亡,尸体也不能放弃,当场带不回来,事后也得找回来安葬。我们不把任何人看成数字,认为哪一个人必然可以牺牲。对上位者来说,死的是数字、是名单,但对于那家人来说是父亲、丈夫、儿子…,那是家人,是生离死别,是家庭破碎。所以面对前线官兵,我能做的,我会尽力去做,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勇士,更是我们的民族英雄,我不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我愿意提供他们最好的装备,让他们能发挥最大战力而牺牲的无所遗憾…。」王绍屏想起歷史上抱着一綑手榴弹炸战车的勇士,不禁泪流满面。现场所有人也感受到沉重的气氛默默不语。
    杨永泰深深叹了口气:「唉!国家孱弱的悲哀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向委员长解释你的看法。不过,面对共党叛军,我们的战士也是拿着简陋装备站在第一线。这次据说是日本和苏联共谋,打算把武器从福建运进来,才引爆南丰战斗,叛军第三师打算打通赣闽边界,源源不断接收日、苏提供的军火。所以台生啊!你不能厚此薄彼啊!」王绍屏内心则在鄙视杨永泰的说法,面对土共,那是能和日本人比吗?不过嘴上还是说:「那畅卿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能调教导团参战吗?」杨永泰没抱太大希望的尝试提了建议。
    王绍屏摇摇头:「热河战役几乎出动了我所有的家丁,才勉强利用空军打退日军。训练时间实在太短,不要说刚到满庄的教导团成员,连东北军都还没完成训练,所以一时间,我连在热河前线的家丁都撤不回来。如果让现在满庄的教导团出战,那就是草菅人命了。」然后停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这样吧!陆军方面,我先提供和东北军一样的装备替江西围困共党的中央军换装,然后中央排定计画,我们在南京附近开一个训练场,开始整编整训;空军方面,我们就在杭州筧桥航校,开始换装训练,畅卿先生觉得如何?」
    杨永泰心里大喜,但依然装作为难的样子:「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中央没钱,无法支应换装的开销。」虽然他内心是想照料这个小老弟的,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会为党国大局着想。能先提升中央军的实力,对他来说,那可是大功一件。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却让王绍屏的势力提早进入中央腹地,而且是中央最为倚仗、凭藉的军事力量。只要接受过王绍屏的整编或训练,必定会被生化机器兵团强制进行忠诚改造,即便碍于王绍屏的命令,对于军官、将领无法调到绝对忠诚阶段的洗脑;但对王绍屏充满好感、善意的忠诚改造那是跑不掉的。提早整编中央军,这对后来全面二战爆发前的军队国家化,產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绍屏摇摇头:「由发展基金来预付,就当作无息贷款,到时候按时间比例扣除;中央只要提供场地、人员,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还有,要整编整训的部队得按我提供的编制补满员额,这样才能发挥这些新式武器的作用。」
    对于王绍屏的要求,对军事没那么了解的杨永泰那是满口答应。但他不知道王绍屏的编制是按照美军二战期间的大兵团编成,一师两个机械化步兵旅一个自走砲兵旅,共计九团,外加师部直属单位,全师至少得有军官958人,士官兵21314人,超过两万两千人。而现在的中央军,即便是甲种师一样是三旅九团,按照编装表满编也不过一万二千人;何况当前各师状况不一,有缺员未补,有吃空缺的,甲种师普遍都在七千到九千人;更不用讲乙种师三旅六团和丙种师两旅四团了,几乎都是官多兵少。
    如果要按王绍屏要求来办,那么要嘛增兵,这对财政已经满是赤字的中央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另一个方法是裁併,合两师为一师,但那么多军官又该如何安置?所以当杨永泰答应王绍屏的条件时,另一场政治风暴已经开始形成。
    但杨永泰浑然未觉,与王绍屏达成协议,随即喜洋洋的拿着王绍屏开出的装备和编制清单,与王绍源给他的一小箱金条,告别了王绍屏,离开了满庄,返回南京覆命。短短的会议结束,送走了杨永泰,王绍屏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他不心疼这些几乎白送的武器装备,但对于事情的发展总会有无法掌控的意外,感到非常无奈。
    于是他不经意地问了林蔚对目前善后状况的看法,林蔚倒是军事与政争上的箇中好手,他摇摇头地说:「你这样做是安抚了委员长,也表了忠心;但对南京那批混蛋傢伙来说,恐怕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争夺的开始,尤其你要求的编制,那是害死人的引爆点。这不是逼得中央得裁併师级单位,那是多大的动静啊!我看你啊!迟早又会被牵连进来。」
    王绍屏白了林蔚一眼,假意瞠怒地捶了林蔚胸前一拳:「大哥!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就随便给给武器就好了,干嘛多此一举?」林蔚笑嘻嘻地说:「你不是常把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掛在嘴上?你的要求是对国家军事改革有利的,我怎么阻止你?你又怎么会担心惹麻烦呢?」
    王绍屏听到林蔚用他常说的话来堵住他的嘴,只能苦笑地说:「没关係!惹了麻烦,我就拉你下水!」林蔚哈哈大笑:「我认识你,就是这辈子惹得最大麻烦!不过没关係,我喜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连一旁的长辈团也爽朗的笑了起来,只有姊妹团不知道大家笑什么。曾昭吉边笑边对二咪说:「苟利于国家,生死无惧,何况自找麻烦?台生回国返乡本来就是自找麻烦的!」九姊妹依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但为了符合「风萧易水」的气氛,由小咪领头唱起了纪念后世八二三炮战的爱国歌曲;「风雨生信心」;只是把「一战古寧头」的歌词换成「一战在热河」,「二战大二胆」改成「二战葫芦岛」,「消灭匪党」换成「消灭日寇」,「光辉八二三」改成「光辉二一四」(空战),虽然有点不押韵,但大家也不在乎,全都兴奋地合唱了起来,一时「万眾一心」歌声震天,直到王志平进来提醒王绍屏,要赶紧赴侨领的餐叙,歌声才嘎然停止,只剩杨庄拉着小咪要这首歌的录音带,打算送回满庄给电台刘小小播放。
    说到刘小小,就不得不提一下王台生在茶馆酒楼的免费申请收音机,试听一个月的做法,还真有成效。这几天,全国各大城市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有人在哼唱「空军军歌」、「壮志凌霄」和当初龙眼预警艇播错的「我们屹立在太平洋上」,还有安洁唱的「我是中国人」、安瑟唱的「胜利的歌声」;甚至连接舰典礼上的「国旗歌」都有人唱,只因为刘小小在六点开播的时候,就是放这首歌当开播号,很多人买了收音机把它当成起床号来听,提醒自己一天的开始。
    还不知道电台混的风生水起,广告满档的王绍屏,正在对不停的邀宴,觉得有点奇怪。早上才和一批侨领吃早饭,中午又和另一批侨领午间餐叙,晚上还有晚宴,明天、后天也都还有,加上和杨永泰聊了许久,根本没机会和司徒美堂等大佬们深谈。本来他以为是侨胞太多,只能分批会餐,但是从早上、中午两餐看来,约莫多不过几十人,而且都是旧金山侨界。其实大可合併在一起办,但却要硬生生地分两餐,这让他大感好奇,于是不经意脱口问王志平:「这是哪里远地来的侨胞呢?」
    王志平不加思索的回答:「还是旧金山的。」
    「怎么会?一个小小的旧金山,我们要连吃三摊?」王绍屏惊讶地说着。「不只!这三天几乎都是旧金山侨界,只有最后一餐是洛杉磯来的侨界领袖。」王志平翻着行事历说。王绍屏快昏倒了:「难道不能整合吗?我们用一次来宣布合作计画,不行吗?」
    王志平看来快要摇头了,二咪率先插嘴:「夫君,你可能对美国侨界不大了解,最早来美国发展的华人几乎都是广东来的,因此1862年成立的中华总会馆,就是整合了:『宁阳、肇庆、合和、冈州、阳和、三邑、人和』等七大广东移民会馆而成的,另外还有一些宗亲会与后来各省移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抱团形成的堂口,多是天地会延续的洪门所组成,目前邀请我们的就有『致公堂、秉公堂、协胜堂、和胜堂、萃胜堂、萃英堂、瑞端堂』等七个堂口,早上是司徒美堂的致公堂,中午是秉公堂,今天晚上萃英堂联合瑞端堂相邀,所以我们不能失礼。」二咪一到美国,立刻就把间谍机器人撒出去,除了人型机器人之外,还有各种昆虫造型间谍机器人,收集回来的资讯,再由飞艇上的人工智慧合併歷史资料加以分析,让王绍屏等一行不至于人生地不熟到两眼一抹黑,至少有些资讯能做决策判断,刚刚二咪所说的侨界情况,除了从歷史资料找讯息外,大部分就是上述方式收集来的情报。
    王绍屏微微发楞,稍后随即有点发怒的说:「华侨在美国已经是少数民族,怎么放着自己权益不争取,还先分派系呢?不行!我要改变这样的情况。晚宴不去了,把各侨领都招集过来,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二咪一听,急着赶紧阻止说:「夫君,不可,秉公堂和萃英堂才刚在前几天为了争地盘发生纠纷,中午我们去了秉公堂的午宴,晚上不去萃英堂的邀宴,那就彻底得罪他们了。而且侨界派系其来有自,冰冻非一日之寒,除了乡党之外,国民党联俄容共之后,又分左右派互相攻訐,不可能我们谈一谈话,就能解决的。」小咪也赶快帮忙说服自家老公:「志意说的没错,夫君不能衝动,我们先去晚宴,稍后再商量看看,有什么好方法。」
    王绍屏还是忿忿不平,但是已经被说服,于是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晚宴,晚一点把各堂和各侨团领袖都找来,我们重新就各合作案和各家谈谈。派系不过就是利益争夺嘛!什么乡党、左右派,不过是利益包装了各种理由罢了,我们将各工业、利润分割清楚,让各堂口、侨团、姓氏宗亲、乡党团派都利益均霑,再说服以民族大义,我相信还是有机会整合各家派系,成为一体的侨界。」王绍屏自信满满的说着。
    但他还是小看了乡党的威力,这好比台湾廿世纪的族群问题,一直蔓延到廿一世纪末,等到年轻一辈成长之后,才逐渐平息族群纠纷,但彼此根深蒂固的偏见却还是免不了,比如认为闽南人讨厌外省人(听说是看区域);客家人比较节俭(好听的说法);原住民比较豪迈,爱喝点小酒之类的(修饰过的说法);外省人自认高人一等(某自认高级的外省公务员的发言)。
    晚宴客套的见面结束后,各界侨领都接到通知来到中华民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这是各家唯一能接受的中立地点。总领事黄芸苏也是旧金山侨民,听到王绍屏想整合分裂的侨界,虽然不甚看好,但认为是好事,所以依然全力协助。
    所有侨领一踏进总领事馆,就听到一阵「嗨哟嗨哟…」的歌声,这是夫人团刻意准备的歌曲「四海都有中国人」,由具备激励人心异能的安瑟,用邓丽君的声音领衔主唱。多名年纪大的侨领听到「把高山打个洞,把石头炼成金」歌词,都不禁流下泪来,这不就是多年华人被拐来旧金山做的事吗?炸山闢林建铁路、融石淘洗炼黄金。几位本来互相瞧不顺眼的侨领,此时目光交接都多了几分和气。透过歌曲共鸣,让大家感同身受,同为一体,这就是小咪她们要的效果。(杨庄又赶紧讨要录音带,准备给海外之音开播时用。)
    等侨界领袖纷纷按照自己的群体落座之后,总领事黄芸苏先上台介绍说;「这两天已经有一些侨团和国内祝贺代表团王副团长吃过饭了,还有一些侨社在明后天也要和王副团长吃饭,让王副团长带来国内政府宣慰大家的消息。但大家可能不知道,王副团长还是国内新装备研究所所长。日前二月中旬,政府在热河打了两场大捷,虽然大家可能还没获得消息,但是光是王所长研发的新战机就打得日军全军覆没。所以让我们现在请王所长给大家讲讲这次战役中,国军的奋勇情况,大家鼓掌欢迎,王所长。」
    「各位长辈、各位朋友,大家好。」王绍屏一上台,光是这个招呼,他就仿效台湾廿世纪的政客,用粤语、闽南语和国语各说了一次(在台湾,当年可是得用和粤语差不多的客语,还有外加原住民通用语,得讲四次)。
    之后才用国语说:「各位侨胞朋友们,口说无凭,我们先来看一段国军大捷的纪录影片。」这时灯光变暗,讲台后面已经放好的白幕开始放起了黑白的纪录片,首先是一架p39俯衝飞过画面击落一架日军双翼战机,镜头拉近,飞机舱里面坐着一位旧金山大家都熟悉的人:黄毓沛,这位出生在加州,曾在洛杉磯开设航校的侨界名人,大家都知道他的弟弟黄毓全去年在上海128事变中壮烈成仁,为侨界抗日牺牲的第一人。
    侨社还为其留下新婚半年的遗孀何巧新女士发动募捐,却遭何女士婉拒,她让大家把钱捐给国家买更新更好的飞机,训练更多的飞行员,不要让她的丈夫从此后继无人。消息传来,侨界为之震撼,随即发动各大的募款,各地航校也纷纷成立。所以当大家看到黄毓沛首开纪录击落日机,全都站起来鼓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接着另一架飞机俯衝向日本陆军投弹,当时日军机枪大作,大家都为这名飞行员捏一把冷汗,还好在一团烟雾之后,把飞机拉起来的飞行员还对摄影机比了大拇指,大家仔细一看,有些人认出来了,这名长的像洋人的飞行员,是芝加哥的陈瑞鈿,他来旧金山搭船的时候,曾引起轰动,因为长得像洋人,却要回国参战,这让许多侨界老人感到不可思议。
    随即影片出现黑压压一片日机,可是我空军更大一片阳光辉映着的无敌机群,如饿虎扑羊之势,一下子就衝开了日机编队。这时一直无声的影片忽然响起音乐,一群男生合唱着:「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好像这群飞行员一边战斗一边高声合唱(录自当时清泉岗基地的大合唱),这让现场气氛炒到最高点。
    影片的最后是一个班的陆军士兵,像是硫磺岛战役一般,合力把偌大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插在一座山岗上。然后画面就停在这里,灯光大放光明,大家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但这幅画面就像照片一样清晰的变成王绍屏演讲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