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2月8日星期三,天上飘起了柳絮般的小雪,这是今年春节后第一场瑞雪。昨晚「迎接」了堂哥们之后,王绍屏就早早就寝,他已经学乖了。每天一早一定会有意外发生,所以晚上没事赶紧睡,莫待有事打瞌睡。因为睡得太早,即便因为下雪天气变冷,王绍屏还是天一亮就起床,他有预感,今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果然没错,做完国民健康操,吃完早饭,就有客人上门。首先一早来报到的是山西旧识梁化之和随他而来的广西小诸葛白崇禧。除了引领白崇禧上门之外,梁化之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名大学生。白崇禧则是带着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这人竟然是王绍屏梦寐以求的战略大师蒋百里。
    蒋百里去年在南京蒙受牢狱之灾出狱后,王绍屏一直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从歷史文献上知道他今年会被委员长派往日本考察,探究一下日本对华政策与军事实力的底细。但王绍屏总不好直接去问蒋先生吧?连向林蔚打听,王绍屏都觉得不妥,毕竟他是因为学生唐山智发动反蒋政变被牵连而下狱。如果向林蔚打听,实在会令林蔚很为难,不知如何向委员长报告。毕竟王绍屏身边已经一堆和老蒋不同路的人,这些人都算有来到山东的理由,或治病(曹錕、段祺瑞),或躲避日本人接受王绍屏保护(吴佩孚),甚至连冯玉祥都没多大问题,毕竟他是韩復榘出的头,和王绍屏没多大关係。但如果再打听蒋方震,那真的显得王绍屏居心叵测了。
    「得想办法把他留下来,我身边缺了个现代战争的战略顾问、参谋长,还有军校校长。」王绍屏心里yy的想着。「那怎么让老蒋不会跳脚呢?」王绍屏又忧虑了起来,尤其当他知道其实蒋百里不是真正跟着白崇禧来的,而是白崇禧和阎锡山商量好要来拜访自己,顺道到南京洽公时,遇到委员长派蒋百里来慰问留洋军官团,并考察东北空军的航空教导团状况,评估是否足以震摄日军的蠢蠢欲动。
    当王绍屏陷入挣扎的时候,小咪送上好消息,用脑波传送器告诉他;「刚刚大厅的检测器侦测到蒋方震将军有严重的二尖瓣脱垂及痛风,需要及时治疗。」「二尖瓣脱垂是什么?」毕竟不是学医的,王绍屏还是问了一下。「一种心脏瓣膜脱垂的遗传性疾病,会有容易疲劳、心悸、胸闷、胸痛、焦虑、运动时呼吸不顺、头晕、偏头痛等症状,好发在瘦高体型身上…。」小咪详细解答。「好!你来问问。」王绍屏打算让小咪再冒充一下名医之后。
    在眾人一阵寒暄之后,随伺在旁的小咪忽然向蒋百里开口;「蒋将军,您是不是常常会心悸、胸闷,有时会胸痛?运动时则会呼吸不顺?」
    蒋百里有点讶异王绍屏的大夫人会在眾人面前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还是点点头:「王夫人说的没错,难道王夫人会看诊?」
    「家传渊源,学过一些,不甚精通。但我有带家庭医生,是不是让他为您做个检查?如果状况严重的话,可能要请蒋将军到满庄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小咪说完也不容蒋百里推辞,立刻招手让后面准备好的医疗型机器人过来,拿着医疗检测仪,在蒋百里身上扫几下,然后附耳对小咪说了几句之后退下。小咪这时假意皱着眉头开口:「蒋将军,问题比我原来想的严重,不知道您是否看过医生?」
    蒋百里倒没觉得自己身体很不好,不以为意的说:「之前有检查过,内人也是专业护士,医生告诉她是轻微心律不整,只要好好调养即可。」
    「是日本医生吗?」小咪知道蒋夫人是日本护士。
    蒋百里点点头。
    小咪忽然激动的说:「庸医!差点害死蒋将军了!」蒋百里大吃一惊,刚开始有点不悦,但听到小咪的说明之后,才觉得王夫人是好意。小咪解释说:「刚刚我的家庭医师用最新的心脏检测仪帮蒋将军透视检查,发现蒋将军是得到遗传性心脏病,是一种心脏瓣膜异常中较为常见的二尖瓣脱垂,但是已经非常严重了,有可能会导致二尖瓣闭锁不全、晕厥或甚至心因性猝死。我建议蒋将军即刻去满庄医院住院治疗。」蒋百里想到前些日子的确曾在监狱晕厥过,有点相信了小咪的话,但他不知满庄医院的费用是多高,而且还要通知他的太太,毕竟住院是大事。于是他说:「不瞒王夫人,我刚从监狱出来,阮囊羞涩,实在住不起医院,而且住院是大事,拙荆还在南京,实多不便…。」
    王绍屏眼见蒋百里要推辞,连忙插嘴说:「蒋公不用担心,对于军人,满庄医院是免除费用的;另外,您先发电报给蒋夫人,我派人立刻去接她过来照料您。」「这…」蒋方震还有点犹豫,一旁的白崇禧则劝说:「百里公,您如果有病不治,将来国家遭遇危难,您又有所不测,那国家就痛失一股中坚的力量。」蒋百里想想日本的逐步进逼,于是点点头,同意立刻前往医院,并在医院发电报通知他的夫人左梅女士。而王绍屏的特战队也乘飞艇立刻出发,前往南京接回蒋百里的一家大小,然后又通知林蔚代替蒋百里向委员长请病假。这次王绍屏是铁了心,要把蒋百里留在满庄安家落户。
    送了蒋百里上救护车之后,眾人继续谈话,这时梁化之终于进入主题:「我听说张少帅得到台生的奥援,得了一个航空团的编制,不知是否有这事。」白崇禧也是这事来的,所以也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王绍屏怎么回答。
    「梁兄啊!」王绍屏刻意拉长音,边想着怎么措辞。
    坐在后面的小咪听到王绍屏拉长音,就顽皮地帮他接下去用黄梅调小声唱起来:「梁门唯有你单丁子,白发娘亲指望谁?只怪我英台无福分,梁兄你还是另婚配…。」二咪听见了马上附和地低声继续唱下去:「哪怕是九天仙女,我都不爱~!。」眾姊妹就你一言我一句小声在那边自得其乐的哼哼唱唱着梁祝的楼台会。
    虽然很小声,王绍屏还是听到这群鶯鶯燕燕在那边嘻嘻哈哈,于是咳了几声,让夫人团静静,才继续说:「这批飞机本是中央要买的,但是日军打算入侵热河…。」
    「什么?」梁化之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连白崇禧也吓了一跳,开口问:「台生兄,你这可有地图吗?」王绍屏立刻让人推一幅立架式的全国地图来。白崇禧和梁化之立刻站起来走到掛图前面。白崇禧指着热河和辽寧的边境说:「热河西高东低、北方平原南部丘陵河谷,日军如由北、东及东南三路并进,则热河无险可守;热河若丢,则察冀两省不保;一旦察冀失守,则整个华北殆矣!连绥晋鲁三省都面临威胁。」
    「健生兄果然无愧小诸葛称号,也就是因为这样,中央派驻在我这里协助空军装备所发展的林蔚将军才会同意,先让东北出资买下这批飞机,然后转赠中央,再交由重建的东北空军组成中央航空教导团来使用,并且进驻平津,吓阻日军行动…。」王绍屏一口气说完前因后果,却见白崇禧微笑轻轻地摇摇头,但也不明说点破。
    梁化之则目瞪口呆,他没料到日本人的胃口这么大,一年多前才刚吞下东三省,现在就迫不急待要再拿下热河,窥伺华北。过一会儿他才对王绍屏说:「那么我们山西是不是可以比照东北军办理?」
    王绍屏摇摇头:「难!找不到理由!不过我可以做两件事,一是卖你们比中央稍差的p26玩具枪战斗机,但却是比日本先进的机型;二是我帮你们代训飞行员,但短期得留在山东,否则交代不过去。」白崇禧一听,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点头说:「好!我们广西愿意这么做。」梁化之有点犹豫,但看白崇禧这么果决,自己也不能把路堵死,于是说:「我得回报之后,再和台生联系。」
    王绍屏耸耸肩表示不以为意的说:「如果化之兄急切地话,家里有电报室,镇上也有公共电报房,你可以马上连络确认。」
    这时白崇禧马上接口说:「那电报室借用一下,我发电广西,请他们立刻组织飞行员北上。」梁化之还是有点犹豫,他担心保密的问题,假使在这里用密电,会不会被王台生破解?但白崇禧拉着他,跟着王绍屏派的人往电报室走去。只剩赵宗復一个人坐在大厅等,和王绍屏大眼瞪小眼。
    白崇禧在路上对梁化之说:「这王台生是在搞合纵连横啊!」「怎么说?」梁化之毕竟毕业没多久,人也没小诸葛聪明。
    「我看他真心想抗日,藉由我们各方势力的实力,组建一个能和日本抗衡的空军。假如可以,我还想把陆军也送一部份过来让他代训,我在南京听到一些谣言,说王台生手上可有不少好东西。」小诸葛暗示的说着。
    但梁化之还是听不懂:「那有什么用?他又不卖我们!」
    「是现在不卖,以后可能就用送的了。」白崇禧眨眨眼,神祕地笑着。
    梁化之想想张学良,忽然开窍:「你是说…。」
    「寧愿人等飞机,莫要飞机等人啊!」白崇禧补了这句,堵了梁化之后面的话。梁化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算我们支持中央抗日吧!反正也是我们山西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话一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而在会客大厅的赵宗復有点坐立难安,因为王绍屏一句都没说的死盯着他看。终于王绍屏吐出一句话:「『反帝大同盟』还好吧?」那是个北京大学的左倾组织,赵宗復就是透过这个组织,在二年后加入中国共產主义青年团,并正式加入共党,并靠着父亲赵戴文是阎锡山的亲信,成为潜伏在山西,隐藏最深的共谍。
    赵宗復一听到王绍屏这句话,立刻吓得站了起来,连凳子都踢倒了。话都还没开口,就听王绍屏继续说:「年轻的时候,不信马克思,那是冷血;到了壮年,有点阅歷了,如果只信马克思,那叫孤陋寡闻;中年如果还信仰马克思,那只能说是蠢蛋了。」
    「你…你什么意思?」赵宗復退了几步,然后指着王绍屏说。
    「没什么意思,只是表达我能体谅你的梦想,但建议你多看看,比方说,现在实践马克斯的圣地正在闹飢荒,但伟大的苏维埃邦联政府却不仅不闻不问,还从老百姓手上抢走最后一粒粮食,为的是要从美国手上交换更多的机器。这种为了自己的理想,无故牺牲别人的生命,你知道吗?能理解吗?我是不能理解!」王绍屏抠着自己的指甲,随意地说着。
    「你骗人!不可能!」赵宗復几乎是怒吼着叫出来。
    「所以我说你要多听多看看嘛!不信的话,可以到革命圣地去留学,下乡去观察观察。你知道阶级斗争吗?又知道什么叫整肃吗?我是搞不懂啦,为什么人生下来就要做阶级划分?要讲什么家里阶级成分?这和古代封建制度靠血缘来统治有什么区别?不是应该看一个人做什么事吗?做好事是好人,做坏事是坏人。有啦!你信仰的党也是有在看你做什么事啦!但不是以法律、道德做标准,是对党的贡献做标准!
    我是个商人,如果我有用,对党有贡献,那么我是伟大的红色资本家;如果我没用,那我就是臭老九,无產阶级的天然敌人。你呢?是因为你有个好老爹,你爹是阎锡山的心腹,党需要你在山西钉下一颗钉子,所以你会很顺利入党;如果有一天阎锡山倒台了,你爹也倒楣了,那你应该马上就会变身,变身成为潜伏在党内的阶级敌人。当然啦!你得要很久之后,才会看到这个未来。」王绍屏低着头认真抠指甲,连脸都没抬起来一下。
    就在赵宗復思考怎么反驳的时候,王志平走了进来,附耳低语说了几句,王绍屏点点头:「让他们等等再进来,说我有客人。等其他证人到了,再放他们进来。」王志平就走出去。
    这时王绍屏像似自我嘲讽地说:「要拉拢我这个资本家的人来囉!你可以看看人家随时可以变脸的技巧,还有展现不同嘴脸时的样子。现场看一看,或许对你会有点帮助。坐下吧,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亏待了客人。」
    赵宗復听到王绍屏要他坐下,本来还有点抗拒,但是想到他刚刚话里好像是党里的高级干部来了,那些人可都是他的偶像啊!所以就乖乖找了个较远的墙角,拿个凳子坐下。以至于刘少奇和陈賡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个人,一直到离开,都还以为是王绍屏的助理或警卫。
    在周恩来回去之后,共党原本暂时是对王绍屏敬而远之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但是两件事,让他们决定再探探王绍屏的态度,看有没有合作空间。
    一是王绍屏在泰安设了人才招募站,开出来的薪资条件十分吸引人;这还不打紧,还推出劳工保障制度:什么限制工时,避免超时工作;提倡适当休假啦,让员工能兼顾身体与家庭;还提供医疗补助、人身保险、退休金,甚至住房、托儿制度、子女就学津贴,劳工本人还能免费进修。比现在共党推动的劳工诉求给的还要多!这让身为中共全国总工会委员长的刘少奇坐不住了,想要来搞清楚王绍屏是怎么办到的。出发前的会议上,他是这么说的:「他这是慈善家还是资本家?这样搞,资本家还有利润吗?我不信,得去搞清楚他的利润从哪来?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就要求他向全国大力推广,要求资本家来学习,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就在名声上打击他,说他自私自利,经营暴利產业,威胁搞臭他!看他愿不愿意合作。」
    加派陈賡则是第二件事,跟山西、广西派人来的理由一样:王绍屏竟然替东北军成立中央航空教导团!「会不会最后用来围堵苏区呢?」这是中共中央局每个政委最担心的事。其次就是周恩来说的特种部队,也让中央局十分担忧。于是把黄埔一期毕业的陈賡从上海找来,让他来探探王绍屏的底,确定他的态度与实力,还有,他倒底会帮国府帮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