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睛进入眼帘的是保健室的纯白天花板,我缓缓地起身,仍有些晕眩但与朝会相比已经稍感轻微。
    「黎茵媛同学醒了啊!」保健室的护士阿姨看我起身就立刻来到我身边,我揉了揉双眼好让视线清楚些。
    「我睡了多久?」我问护士阿姨,护士阿姨笑了笑回:「大概两节课左右。」
    「你大概是因为贫血,加上遭逢生理期没有吃早餐缺少血糖才会晕眩昏倒。」阿姨指向放在床尾的运动裤及卫生棉。
    「那边是我帮你准备的,等身体比较舒服就去厕所换吧!你的裙子似乎也沾到了血……」
    闻言我掀开被子一看,果真如此难怪我的肚子会痛,幸好护士阿姨帮我在床上铺了一块旧毛巾才没有因此渗透到床铺,造成他人困扰。
    「谢谢阿姨。」我向护士阿姨道谢。
    「不客气。」她微笑答应,我看向旁边掛在椅子上的男生外套。
    护士阿姨顺着我的视线,「那位男同学是你的男朋友吗?」
    发现我疑惑的表情,护士阿姨粲然,「就是把你抱来保健室的男同学,染着金色头发那位。」
    阿姨如此形容我便知道她在说谁,我摇首,「不是,只是……朋友。」
    朋友这两字我说得心虚。对他来说,我还是朋友吗?
    「是吗?那还真是一位好朋友。」阿姨说,「据另外一位女同学说,那位男同学在你昏倒后马上把你抱来保健室,并且发现你生理期来就用自己的外套遮住不让你曝光。真是贴心的大男孩,到时你可要跟人家好好道谢喔!」
    「嗯……」我抓紧棉被,哽咽应答:「我会道谢的。」
    回到教室后,孟芸跟其他同学就立刻前来关心我,问我有没有好点。
    我靦腆笑着告诉她们我好了很多,不用担心。
    听完我的回答后她们才安心离开,只留下孟芸一个人。
    「你真的吓死我了。」孟芸说。
    「抱歉,让你担心,真的很谢谢你。」我向孟芸道谢,同时也很欣慰可以交到像孟芸这样真心担心我的好朋友。
    「跟我道谢干嘛!真是的!」孟芸害臊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应该要道谢的人,其实不是我,是顾禹墨那小子。」
    她看向在教室一隅和男同学们正在打闹嬉戏的顾禹墨,我抱紧手中的那件外套。
    「他当时可是超帅的。」孟芸激动地说,「全校所有女性几乎都为你们拍手叫好,连台上的教务主任都说像在上演浪漫罗曼史呢!」
    「全校?」我内心错愕不已,所以说……有可能任祈恆他也看到了?
    「大概吧?毕竟造成一阵轰动……怎么脸色突然变这么难看?」孟芸一脸担忧。
    我赶紧苦笑回答:「没什么,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我不自觉地往顾禹墨的方向看去,他正好也往我这边看,两人就那样互相对视。
    「是吗?反正也快要上课了,你回去座位上休息吧!」孟芸拉着我回到我的座位,我先一步撇开视线。
    「嗯。」
    刚坐上座位没多久,上课鐘响起。顾禹墨也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也就是我的前面。
    他背对着我,我则是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
    「……谢谢你。」我轻声说,「还有你的外套。」
    他身子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有听到我的道谢,过了几秒后他开口:「这没什么……身体好点了吗?」
    他把手往后一伸,我便将外套还给他。
    「嗯,睡一觉就好多了。」
    「多喝点热的,肚子会比较舒服。」
    「嗯。」
    「……花花最近长很大。」
    「嗯。」
    「牠也越来越挑食了,上次我买一个比较贵的鱼罐头给牠吃,牠就爱上那个味道了……现在买普通罐头给牠都会表现出不满意的样子。真是的……」
    「嗯……」听他说这些,想哭的情绪涌上心头。
    果然,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跟顾禹墨当朋友的那种自在感。
    我那可怕的预想,还是成真了。
    就在昏倒事件的隔天清晨,一早到学校的我,想说离早自修还有些时间于是便抽空去看花花。
    结果迎接我的不是花花的撒娇声而是空盪盪的草丛及断裂在一旁的项圈。
    我身体剧烈发抖不敢相信亲眼看见的一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祈恆。
    「你在这里啊!」顾禹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没有回头看向他。
    「看见你的书包在教室人却不在,就想说你可能在这里,结果真的在这里。」顾禹墨的声音亢奋高昂,听似心情很好与我成强烈对比。
    「跟你说!刚才爱猫协会的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人愿意收养花花了喔!真是太好了……」
    见我都不作声,他声调改变,「黎茵媛?怎么了?」
    他走了过来,然后看见那悽凉的画面。
    「……花花呢?」他问,我沉默直到打鐘后才离开。
    「最近学校发现校内有流浪猫狗出没,若同学发现请通报学校,交由学校处理避免……」
    导师在课堂上说的提醒我一句都听不进去,现在的我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和花花相处的所有画面。
    明明昨天放学还约定好会买好吃的鱼罐头给牠的,明明昨天离开前牠还亲暱地蹭着我的脚边不想要我离开……为甚么只是过一个晚上,就再也见不到牠了?
    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落,顾禹墨不时地回头看我的情形,当他看见我哭时,就不再回头。
    下课时,我故意远离顾禹墨,他或许觉得奇怪总是跟在我的后面。
    即使保持一段距离,我还是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可以跟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锁紧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跟你前阵子不理我有关吗?跟花花的事情有关吗?」
    「我……」我与他四目相交,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来自远方的视线。
    直觉性地往那视线方向搜寻,果真在我们对面的那栋,有个人正在注视着我和顾禹墨。
    顾禹墨也发现我的异样,就在他准备转头往我看的方向看去时,我赶紧出声阻止他。
    「顾禹墨。」
    他停止动作,把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此为止。」我的态度毅然,「我想我跟你从头到尾就不适合当朋友,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的存在只会成为我人生的绊脚石,昨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把话说明。」
    「花花的事情就当作从未发生过。」我说,「我想说的就这样,好聚好散。」
    我说完这些后便转身,偷偷瞄向方才望着的那个地方,他已经不在。
    在离开前顾禹墨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讨厌我吗?」他的声音和往常不同,格外沙哑。
    我頷首,忍住哭腔回答:「对,很讨厌,非常讨厌!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也讨厌我吧……」
    听见我的回答后,他松开他的手,我则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不想要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
    我很怕任祈恆,最后会对他下手,就像对花花一样。
    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我愿意当坏人,主动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