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个只是手无实权的皇帝,一个却是拥兵数十万的镇边武侯。
    脑子灵光些的,已想明白了今夜这场大火,怕是齐昇故意做的一出戏,带着他们前来,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成为证人,借整个朝堂的力量,把一桩诛九族的大罪钉死在武安侯身上。
    只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想通这一点的朝臣,心中顿时升起无尽惶恐,若是武安侯就此栽在了齐昇手上还没什么,要是他逃过这一劫,自己又被迫成了“证人”,后面岂不是要被武安侯灭口?
    一时间脊背叫冷汗湿透的朝臣不在少数。
    唐培义同贺修筠等人跟在队伍最后方,听得齐昇那番话,想到谢征离席久久未归和樊长玉也是一去不返,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眉宇间都笼上了一层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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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液池。
    樊长玉被谢征吻住后,怕金吾卫搜过来,心里急得不行,谢征身上有伤,她又不敢太用力去推,竟就这么被他按住头吻了半息。
    谢征唇往下移,在她颈侧轻拱、啄吻时,樊长玉警惕地环视太液池一周,确定附近暂且是安全的后,逮着空隙把意识已不太清醒的人半拖半拽拖出了水面。
    期间谢征拱开她领口的衣襟,寻着她身上那一抹幽香试图继续向下吻,樊长玉不知是热的还是太过紧张,面上竟也烧红了,她拨开那颗脑袋,想发作,知道他这是中了药不受控制,又发作不起来,只咬牙道:“你先忍一会儿,我带你出宫。”
    谢征被她放到地上,背靠着假山,原本在冰冷的池水中被泡得苍白的面上已升起一片薄红,喘.息间精壮的胸膛剧烈起伏,湿透的衣襟散开些许,露出白瓷似的一截胸膛,两边雪白的里衣贴着那紧实的肌理,已恍若无物。
    他湿透的黑发也贴在锁骨和肩膀处,清滟又妖冶,一双血红的眼里已不见清明,却还是定定地看着樊长玉:“帮我……”
    他中了软骨散,除了拿刀往自己身上划能勉强维持几分力气,否则连起身都困难。
    忍耐了太久,他颈下的青筋都已凸起几条,像是皮下的血管快要爆开。
    他这个样子,樊长玉瞧着也心疼,想到皇帝那龌龊的阴谋,心中又怒不可遏。
    她胡乱地将自己和谢征身上湿透的衣袍都拧干了些,才用泡过冷水同样冰冷的手捧住谢征的脸,“这里不行,随时会有人来。”
    他脸上不知是因为药性,还是在湖水里泡了太久已发起了高热,烫得惊人,樊长玉的手一贴上去,他便用自己那掌心伤口都已泡得发白的手拽住她的手腕,试图贴得更紧些。
    樊长玉问他:“你的朝服放哪儿了?”
    他身上没穿朝服,若是被金吾卫搜出来了,叫皇帝拿到冷宫去栽赃,今夜这局便还是没破。
    约莫是被樊长玉手上的冰凉缓解了几分,谢征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抓着她五指吮吻时微.喘着答:“在御花园的假山石洞里。”
    太液池占地面积极大,分东西两池,东池靠近冷宫,就是她们现在待的地方。西池则作为了整个后宫的轴心,御花园也在细池边上,甚至临池而建了一片假山石林。
    知道谢征要夜探冷宫后,樊长玉也拿着整个皇宫的舆图研究过一番的。
    因此谢征一说御花园那边的假山石洞,樊长玉当即就知道了地方。
    冷宫失火,用完了御道两侧蓄水大缸里的水,救火的太监和禁军为了取水方便,应该也是来东池取水,西池那边暂且还是安全的。
    樊长玉用牙齿将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撕开一个口子,再两手用力一扯撕成布条,往谢征掌心和手臂的伤口上缠,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冷宫的火势极大,附近巡逻的金吾卫约莫也赶去救火了,樊长玉背着谢征一路几乎没遇上什么阻碍就到了御花园的假山石林那边。
    若说非要有什么阻碍的话,便是谢征在她背上也一直在亲吻她后颈,扯得她衣襟都松散了,樊长玉好几次都差点跌跤,便黑着脸一手刀把人给砍晕了。
    找到那个石洞后,樊长玉才发现洞口狭小,里边还挺空旷的。
    怕被察觉,她不敢点火折子,好在石洞顶上有个豁开的椭圆形口子,仰头甚至能看到那轮不算圆的冷月,从顶部的洞口照进的月光,也让樊长玉勉强能视物。
    她找到谢征之前放在里边的大氅和朝服后,正欲把谢征身上湿透的衣物扒下来给他裹上这些干爽的,怎料假山外却有火光撩过,紧跟着响起一片甲胄碰撞声。
    “快快!封锁宫门!有刺客潜入了皇宫!冷宫已有妃嫔遇害了!”
    樊长玉拥着谢征当即不敢再动弹,怕弄出什么动静叫外边的金吾卫发现。
    怎料谢征却在此时醒了过来,他唇间刚溢出一声喑哑的低.吟,樊长玉情急之下,便用自己的唇给他堵住了。
    他几乎是寻着本能缠住了樊长玉的舌,中了软骨散,身上脱力,吻得才比从前温柔了些,却还是让樊长玉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比起先前在太液池边上时已烫得多,皮肉底下的血液似乎都被烧沸腾了,仿佛已到了一个临界点,在这么下去,他整个人几乎快要七窍流血。
    隔着湿透的衣物,樊长玉都能感觉到他身下烙铁一样。
    彼此的喘.息声都在加重,却有脚步声在朝着这边逼近。
    谢征已完全不清醒了,樊长玉放任他在自己颈间啃噬,眼神却是冷漠又警惕地看着洞口的,手上甚至摸出了藏在长靴里的那柄剔骨刀。
    脚步声愈来愈近了,樊长玉握着刀柄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吮着她颈间一块软肉的谢征也倏地抬起了眸子,血红的凤目已不像人会有的一双眼,里边只有冷戾血腥的杀意,好似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头狼。
    假山顶上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恍若婴孩啼哭一般。
    往这边来搜寻的金吾卫松了口气,嗤笑道:“原来是宫里的野猫发.情了。”
    他用刀鞘打了一下假山附近的枝丫,便惊得两只猫儿嚎叫着四蹿逃开。
    金吾卫收了刀往回走,前边的同伴问他:“你那边有发现什么没?”
    那名金吾卫答:“两只野猫而已,虚惊一场。”
    脚步声彻底走远了,樊长玉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整个人也瘫.软了几分,她靠在谢征身上喘.气。
    谢征身上的温度把那身被池水湿透的衣物都蒸得热了起来,他低头亲吻樊长玉面颊,喉结微.耸,颈间也有了汗意。
    樊长玉轻抚他面颊,五指沿着他鬓角插入他发间,看着他因极致隐忍而被咬破的唇角,映着月辉的一双眼里全是疼惜,她抿了抿唇,道:“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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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
    前去搜寻的金吾卫很快捧着一物快步走来:“陛下,臣等沿着血迹一路追寻,在太液池东池边上找到了这张面具。”
    齐昇拿过那张疤脸面具细瞧,脸上已掩饰不住兴奋,问:“人呢?”
    金吾卫统领低下头去:“还没找到人,血迹断在了东池边上,卑职怪异贼人凫水逃了,正在命人沿着太液池搜寻。”
    齐昇捏着面具的手骤然收紧,大骂金吾卫统领:“废物!都找到贼人身上的东西了,为何没抓到人?朕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还不给朕继续去搜!”
    金吾卫统领领命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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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凄清,撒下的月辉也如清冷如霜。
    樊长玉鬓角出了些细汗,她偏过头看谢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侧脸。
    他似还没缓过来,黑长的眼睫轻覆在眼睑处,苍白的脸上晕开两抹薄红,全无了前一刻啃.噬她颈间的软肉恨不能就这么生吞了她的那股狠劲儿,安静又乖巧。
    樊长玉呼吸也还不太稳,她在自己那身湿透的太监服上擦了擦手,问:“好些了么?”
    谢征掀开眸子浅浅点头,抬手压住樊长玉后脑勺,又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
    方才除了彼此的喘.息声,樊长玉所有感官几乎都已麻痹了,她竟也不知这是过去了多久,只把他那身朝服拿给他套上:“金吾卫在搜查整个皇宫,我们得出去了。”
    他身上的中衣还是湿的,里衣竟生生靠体温烘干了。
    谢征却道:“把朝服也弄湿。”
    樊长玉皱眉道:“你会着凉的。”
    谢征抵着她额头:“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同你解释清楚,你且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樊长玉便出去把他的朝服扔进水里泡湿了拧干再给他穿上,那身夜行衣则被她包上大石块沉入了太液池。
    一切准备就绪,樊长玉再扶谢征出去时,明显感到他脚下还有几分虚浮,似乎并不是单纯地中了媚.药。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谢征道:“软骨散的药性还没过。”
    樊长玉捏着他手腕的五指便紧了几分,原来他还中了软骨散!
    无怪齐昇敢只在冷宫外放十几名侍卫就想拦他。
    樊长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狗!皇!帝!”
    她鲜少骂脏话,谢征还是头一回听她这般咬牙切齿地骂人。
    他诧异地侧眸看了樊长玉一眼,心口似被泡进了一汪暖泉里,让他在今夜遭了这般算计升起的阴鸷都散了几分,竟反过来宽慰起樊长玉:“先出宫,这笔账暂且记在齐昇身上。”
    樊长玉没再说话,唇却抿得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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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终是没能如愿,他们在前往太极宫的路上,和领着一众朝臣的齐昇迎面撞上了。
    齐昇手上捻着一面皮似的东西,瞧见二人,当即冷笑着开口:“谢爱卿更衣一去不复返,可真是让朕好生担忧。”
    谢征脸上的绯色已完全消退了下去,只余失血过多和在太液池泡太久的苍白,他由樊长玉搀扶着才能走路,嗓音却一如既往地清冽平稳:“让陛下忧心,是臣之过。”
    齐昇扫了一眼谢征身上那身并未换过的朝服,眼中冒出奇异的光彩,咄咄逼问:“朕观谢爱卿这沾了酒的衣袍也并未换过,不知谢爱卿这段时间去了何处?”
    唐培义和贺修筠等人都朝她们投来担忧的目光。
    樊长玉见这形势,不免也替谢征捏了一把汗,他回答得却格外从容:“惭愧,微臣由侍者引着去更衣,却见墙头有蟊贼掠过,微臣想着这除夕佳宴,万不能出事,便去追那蟊贼了,怎料醉了酒力不从心,被那蟊贼打伤后不慎坠太液池,若非云麾将军路过,臣只怕就要成为太液池中一亡魂了。”
    原来这就是他让自己把他那身朝服也浸湿的原因。
    樊长玉尚在感慨他说谎不打草稿,齐昇和百官的目光便齐齐向头发丝和官袍都湿透的她扫来了。
    她充当着一根人形拐杖,拿出自己的看门绝技,睁着一双大而偏圆的杏眼,点点头,看起来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手心却全是黏.腻的冷汗。
    谢征似察觉到了,在广袖遮掩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
    齐昇冷笑着问樊长玉:“不知云麾将军何故会出现在太液池?”
    樊长玉虎着脸道:“末将喝多了酒水,欲去更衣,一出大殿便见冷宫方向起火了,末将便想去救火,路过太液池时,发现了坠湖的侯爷。”
    得到这么个回答,齐昇脸色已是极为难看了,他举起自己手上那张易.容面具:“金吾卫寻着血迹在太液池东池边上捡到这张面具,不知谢爱卿可认得?”
    谢征细看了两眼那面具,道:“有些眼熟,同微臣交手的那蟊贼虽蒙着面,微臣却记得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横贯过鼻梁的刀疤,想来那蟊贼是易了容的,这面具,当是那蟊贼的。”
    对于他如此诡辩,齐昇恨得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巧了,那夜闯冷宫的蟊贼受了伤,谢爱卿也受了伤,不知谢爱卿口中的蟊贼,可还有旁人见到?”
    他这是铁了心要把夜闯冷宫的罪名安到谢征了。
    樊长玉看向齐昇,目光里已是压不住的冷意。
    谢征却平静道:“带微臣前去更衣的内侍也见过。”
    樊长玉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连齐昇面色都狠狠一变,他逼问:“那太监现人在何处?”
    谢征血色还未完全褪去的凤目同齐昇对视着,眼底似带着几分薄笑,可那薄笑底下,是毫不掩饰的血腥杀意,叫齐昇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面上的狰狞都收了几分。
    谢征收回视线,淡声道:“他见了那蟊贼大惊之下出声,叫蟊贼打晕了,现在麟德殿偏殿。”
    齐昇后背已叫冷汗湿透,他知道今日谢征若不能被定罪,他日便是自己洗净脖子等他来割项上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