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尧还来不及细想这种病为什么会出现在邬月身上,就被她慌张躲闪的脆弱模样刺痛了心,瞬间不再考虑其他,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邬月的脸贴在他的白大褂上,明明只是触碰到了一下,她却立刻慌张地向后躲闪,但内心终归是贪恋这样的拥抱,原本抬起来想要推拒的手也就这样,不前不后地停在了原处,最终被邬尧毫不犹豫地握住,抱在了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邬月的头发和后背,还不忘护住怀里她那只挂水的手,大掌拢成了一个圈,将她的小手包在里面,嘴唇贴近她的耳廓,温声道:“没事儿月月,别怕,哥哥在……”
    几乎是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邬月的泪腺就像失禁了一样,上一秒还干涩的眼眶,下一秒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洇在邬尧白色的衣服上,浸深了大片布料。
    她哭,却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从小到大,她一直不是个会大声哭闹的孩子,但如此安静也是头一回,如果不是感觉到胸口的温热,和怀里人的细细颤抖,邬尧都不知道她在哭。
    他抚摸着妹妹的后背给她顺气,心脏疼得厉害,声音也更加温和,轻到像哄婴孩一样:“胃里难不难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邬月摇摇头,依旧在安静地哭泣着,没有挂水的手紧紧抓着哥哥的白大褂,就像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邬尧的眼底翻涌着心痛,低头吻在她的发顶,亲昵如情人,亦如舔舐伤口。
    挂钟的滴答声不停,过了不知道多久,邬月才止住眼泪,一抽一抽地换着气。
    她继续埋在哥哥怀里不抬头,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狼狈不堪,更怕看到哥哥震惊嫌恶的眼神。
    突然,邬月的肩膀被男人轻轻握住,推离了他的怀里。
    她还在愣神时,一张洁白柔软的纸巾就覆上了她的嘴巴,邬尧神情专注,擦干净她嘴周围的残渣后,又抽了一张纸,细细擦干她的泪痕。
    邬月愣愣地看着自己所有的狼狈被他擦去,凌乱的发丝也叫他重新抚弄规整。
    然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累了吗?”邬尧神情温和,手掌托住她被泪水泡红的脸蛋:“躺下睡一会儿吧,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邬月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这样的温情对她来说,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久到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温柔的哥哥,会吻他的哥哥……
    邬尧笑了一下,捏捏她的鼻头:“发什么呆呢?躺下睡会儿吧。”
    “我……”
    “乖,一切等你睡醒了再说。”他料到她想说什么,率先截住了话头,微微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躺下,强迫她入睡。
    邬月原本还没有想睡的感觉,但被强迫进入温暖的被窝后,哭过的疲惫便瞬间袭来,她看着坐在一旁轻拍着自己的邬尧,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慢慢闭上了眼睛。
    见她的呼吸逐渐平稳,邬尧才放下哄睡的手,转而轻轻抚摸上她哭到红肿的眼眶。
    果然是分开太久了吗?
    他细细端详着邬月的模样,惊觉她竟瘦了很多,从前那个健康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却心事重重,敏感脆弱,像一棵被掏空了内里的柳树,看上去依旧矗立不倒,实际上枝干都失去了活力,风一吹,就有坍倒的可能。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神经性贪食症的形成原因更多是心理因素,患者往往拥有低自尊、高神经质水平、抑郁、冲动、强迫、无能感、情绪不稳定等心理性格特点。邬月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就有了这样的病,必然是生活遭遇变故,这个变故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心理受到影响,继而患病。
    而这个变故,或许只有一个。
    “我是觉得你不高兴,所以才跟妈妈说的……我没有其他的心思,真的!”
    她曾经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邬尧哪怕是再迟钝,都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一切。
    什么变冷漠,什么有了男朋友,什么想支配自己的时间,不再需要他管,朋友圈里看上去多姿多彩的生活,这些不过都是她演给自己看的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心,告诉他,她已经安心做一个正常的妹妹,他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邬尧心痛如刀割,痛到抚摸她的手都有些微颤。
    她怎么这么喜欢自作聪明?他不是说过了,她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故意划清界限,可她怎么就是不听,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钟表的滴答声和少女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听得十分清晰,坐在病床边的男人看不清神情,只能看清他高大,却有些颓败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