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祝君君便和阿青逐渐熟稔起来,白日里有时也会相约喝茶,听他说说天南地北的事。
    这阿青原来是个漂泊不定的画师,走到哪画到哪,西北的大漠,辽东的雪原,无一不在他笔下再现过,在坊间也算小有名气,有个“拂月青冥客”的雅号,作品虽算不得千金难求,但也颇具价值,至少一张画换一年旅费还是绰绰有余的。
    祝君君还听说,他这趟出海也是为了去福州铸剑山庄,因为这次的鸣兵大会别开生面,诸葛大侠邀了天下画师画工进庄,欲将大会每一场比试都描摹下来。
    “可这样做,难道不会泄露每个门派的武功?”祝君君不解。
    阿青道:“只是画意,并非画招,且大会召开时,那么多武林人士从旁盯着,若敢作什么手脚,只怕第一时间就要人头落地。”
    祝君君了然点头,正想接话,突然想起一件被抛置脑后多日的事来,那就是鸣兵大会非开放制,而是凭帖入场。
    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都有诸葛家亲自送出的鸣兵帖,年轻一辈则从山门开始闯关,赢得入会的资格,而她祝君君既没有帖子,也没有本事,她靠啥进去?靠脸吗?
    显然不靠谱啊!
    从太吾村出发的时候她身上带着蒋灵梧给她的名帖,可凭此走后门拜见诸葛大侠,但从岳星楼手里逃出来时她的包裹并未带在身上,也就是说那张名帖没了。
    所以说,如果她准备独自去铸剑山庄的话,她是进不去山门的。
    啧……!
    祝君君暗恼,同时也庆幸自己把这件事记了起来,思路一转,目光再次落到阿青身上,问:“应召前往的画师可以直接进入铸剑山庄吗?”
    “应当还需经由山庄的管事考核才可,”阿青回答,“上一次召开武林大会也曾邀请过画师,但我没有去,后来听人说起,便是如此。”
    祝君君灵光一闪,又问:“那通过考核的画师能否带上一两个随身侍从?”
    阿青托着下巴想了想,不等开口祝君君就已重重拍在他肩膀上,掷地有声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凭阿青你的画技,想来通过考核不成问题,届时我便与袁小鬼扮作你侍从,你帮我俩混进山庄去,就当是我祝君君欠你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出声!”
    阿青细胳膊细腿,被祝君君拍得肩膀都塌了几寸,一脸的无奈,只是祝君君心意已定,管他行不行,磨也要磨进去!
    一向精明的剑柄出声问:
    【你只要亮明太吾传人的身份】
    【不就可以大大方方从山门进去?】
    哈,祝君君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难得也有你剑柄想不通的地方。
    【……】
    祝君君无声吼道:你姑奶奶我是正儿八经去拜师学艺的吗?是去睡男人的啊!而且还要睡好几个!
    顶着太吾的名号去别人家的正经大会上乱搞男女关系,丢不丢人,就问你丢不丢人!
    【…………】
    【行叭。】
    之后祝君君便将自己打算提前下船的事和阿青说了,阿青犹豫了一会儿,但瞅着祝君君越发令人发怵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祝君君欣然无比,虽然自己的本事在江湖基本垫底,但欺负一个文弱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
    当晚子时,麟英又一次敲响了祝君君的门,在此之前,祝君君已收拾妥当,袁少谏和阿青两个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避开巡逻女卫的视线,跟随麟英往暗舱走的路上,祝君君小声问她司徒邪今日的情况。
    得到尚未发作的回答后,祝君君略松口气——她现在还不确定在蛊毒发作时入幕之宾能不能起效,以及在入幕之宾起效后,蛊毒突然发作会不会让人从中间醒过来。
    下了甲板,拐过两个弯,绕到一处隐在暗中的逼仄角落,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再度出现在祝君君眼前。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光是站在外头都感觉压抑得很,而里头那个人却日日都要在这铁门后煎熬三个时辰。
    “少主每日大约在丑时前后毒发,若姑娘不成功,等补给船到来的时候,少主就该发作了。”
    祝君君伸手碰了碰面前黑漆漆的铁门,冰冷的质感令她难得感到一丝紧张:“放心,不会失败的。”
    说完,推门入内。
    麟英没有再跟进去,待能隔绝一切声音的铁门彻底阖上后,转身守在门口,一直藏在袖内的短刃利落滑出,捏在指尖——有件事她从未告诉过祝君君,这条船上,有龙缺的人。
    而今夜,或许是她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暗舱内,司徒邪点了两支烛火嵌在墙上,被照亮了一隅的黑暗中,身形影影绰绰。
    这地方本是一间刑讯室,伏龙坛所在的赤明岛是海中孤岛,将犯了戒律的罪人带上船,再送到大海上,除了招供便只有死路一条。
    特制的手铐和脚镣不需要旁人协助,何况这段时间他每夜都来,早已经熟悉如何操作,可今日,他才把两只脚套进镣铐里固定好,身后的铁门便传来了打开又关闭的动静。
    来人的步伐不重,呼吸也轻,但比起走路呼吸几乎无声的麟英来说还是逊色许多,司徒氏的家奴中没有武艺这样差劲的人,所以唯一能对上号的,只有祝君君。
    司徒邪停了手上动作,转身看向朝她走近的少女:“……君君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马上……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明日再说。”
    他当然不希望被心爱的女孩看到自己毒发时的狼狈模样,即便之前已经被看过一次。
    祝君君可不在意司徒邪的小心思,她大剌剌地走到对方跟前站定,见男人两只脚已被固定,没有麟英帮忙应该是解不开了,便想,定住了他的脚也好,省得他跑,而且双修的时候也用不着他动脚,两只手可以自由行动就行。
    于是毫不委婉地说道:“我为啥来这里你不晓得么?司徒邪,我是来与你双修的,你就别装傻啦!”
    祝君君一发直球令司徒邪瞬间红了脸,慌到险些被口水呛到:“咳咳……祝姑娘,你别说笑了,我已经说过,除非能,能娶你为妻,否则我——”
    “娶什么娶,妻什么妻,司徒邪你好歹也是个邪派少主,就不能做点邪派少主该做的事吗?”
    反正一会儿完事后就能拍屁股走人,祝君君也懒得再委婉了,两手叉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就是要把自己最真实、最下流的一面给他瞧个清楚,让他趁早死了和她成亲的心:“本姑娘告诉你,我今日就是来睡你的!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我是睡定你了!而且你也知道,这暗舱六面都是铁壁,隔音效果好得不得了,所以待会儿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司徒邪彻底愣住,眼睛瞪得老大,胸腔里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
    她,她是什么采花大盗吗?
    他又是什么良家妇女吗?
    还是说,是他体内的蛊毒又衍生出了新的作乱路数?
    不敢置信的司徒邪盯着祝君君瞧了半晌,最后重重搓了把脸,确认自己神志清醒、精神正常,却见祝君君还叉着腰趾高气昂地睨着他,于是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祝姑娘,你是不是……梦游了?”
    祝君君:……
    嗨呀,好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