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气得哼了一声,看了我一眼,突然道:“阿嫂,大约是三百六十年前,我和大哥来此寻黄泉里的石头,路过彼岸花海,结果……唔,唔!”
    清玉怒瞪他,他收回手,侧开了脸。
    袭玟心满意足地看完这场热闹,才道:“真让人惊讶,我可是眼看着白木上神被上了捆仙索,又喝了散灵散的。可现在瞧着上神在冥界如此自在,也没清玉说得那般水土不服。”
    “六殿下也在?”他抬眼看向袭玟,语气里略显讶异,“你怎么会来?”
    随后似是想到了,又道:“是你把他俩带来的。”
    紧接着便训斥袭玟:“你瞎凑的什么热闹,我娘子身体虚弱,最是来不得此地。”
    又转向清玉:“别胡闹了,你立马带她回去。”
    “别啊别啊。”袭玟挡在了我面前,“你还没说呢,我明明见你这几天都一副虚弱样子,怎么如今倒是生龙活虎的,阎王呢?怎么不见他过来整治你。”
    他被袭玟气得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阎王不知我天生能炼化魂体修补自身,将我弄得太虚弱。我当着他的面吞了两个恶鬼后他们才想起来自己也是魂体修成,竟都躲得我远远的,怎么,你也想试试吗?”
    袭玟听罢,直接躲在了我的身后。我看他一眼,他额上青筋隐隐,盯着袭玟紧紧抓着我胳膊不放的手,似是要盯出个窟窿来。
    之后他背过身去解了清玉的术法,对他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是认真的。”
    清玉深深看了他大哥一眼,又越过他看看我,最后点点头:“好,我们这就走。”
    我短暂的地府之行这便被宣告结束,走时步履匆匆,脚下时不时能踩到些断裂的碎骨。清玉在路上问我:“阿嫂,你觉不觉得大哥哪里怪怪的?”
    我点点头:“有,他今天没有像个牛皮糖似的粘在我身上,也好像故意不和我讲话。”
    清玉叹口气,“看来你在梦境中直到最后都没有选大哥,让他很生气,所以才这么别扭。”
    生我的气?这倒是新鲜,反正我俩也没法和离,就这样分居也好,各自欢喜,我也住惯九华山了。
    我把我的想法原封不动痛清玉说了,他由原本的愁眉苦脸变得更加愁眉苦脸。
    袭玟倒是很自在,对清玉不屑道:“你这操心的样子倒是多余,灼兰姐姐,既然要和白木分居,不若和我回九重天去吧,我宫殿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清玉见状警惕地隔开了我俩:“你休想带走我阿嫂,你又没成年,总在九华山这里瞎晃悠什么?再说了你们天界不是向来有和龙凤二族联姻的传统么?西海的六公主和你年岁相当,你若有心,我替你修书一封回族里说道说道。”
    袭玟闻言丝毫不让:“灼兰姐姐还没开口,你在这里说什么,难道觉得自己能拦得住我吗?”
    两人越吵越凶,一回到九华山便出门打架去了。这前因后果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等右等无人,于是认命地去厨房里炖了个胡萝卜。
    打架回来应该会饿的吧,我贴心地留出来他们两人的份,吃罢便拿着根棍子画着我想要的田垄。一直到日落,两人还未回来。今晚星河浩瀚,明亮如洗,我回屋裹了个披风,又拿了厚厚的绒毯盖在身上,便躺在摇椅上独自看星星。
    说来无语,那双脚环牢牢攀附在我的脚上,似是生根了一般摘不下来,却也避寒……只是它贪厌得紧,那环上生出的藤蔓好像还在一直往我腿上生长。
    我正出神地想着,风吹来一片落叶落在我的鼻尖,我拈起来看了看,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咬了一点,果然是甜的。
    我从摇椅上裹着披风起身,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些许虫鸣。
    我皱眉对着空气道:“出来。”
    四下无人。
    我环顾四周,又道:“出来,这样让我有些害怕。”
    一阵风起,我好像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他在我面前风卷起的树叶中化形,我松了口气。
    “不要这样吓我。”
    “以后不会了。”他说这话时,还分外别扭地转过身侧对着我。
    那脚环在他现身后,又好似被点燃了兴奋般在我脚上疯长,我被它箍得异样,又回到摇椅上坐着。
    他眼巴巴地跟了过来,吞吞吐吐道:“娘子,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有。”我有些焦急,又恼羞成怒,不情不愿地将裙子拉起给他看,“你能不能把这东西弄下来,它在我腿上疯长。”
    他见状急忙蹲下身去查看,刚摸到我的脚腕,便抓着不肯放了。
    我唯恐清玉和袭玟突然回来,在他手里挣扎了下,“你快些,快点把它弄下来。”
    我这才看清他的表情,竟是比我还震惊,局促地抬眸看了我一眼,断断续续道:“这,这东西怎么竟是我……况且还这么……”
    “得寸进尺,厚颜无耻,不知廉耻。”我一边帮他补充,一边气得去扯那些在我腿上蹭个不停的嫩芽。
    “快点解开。”眼看着就要没过大腿,我又羞又气,一脚踢到他怀里,被他稳稳握住。
    “还是戴着吧。”他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的样子显得分外心虚,“我让它听话一些便是了。”说罢,他忽然轻轻在我腿上吻了吻,让我吃惊之余差点将他踹翻在地。
    “干什么呢。”我立马收回了腿,藤蔓倒是不疯长了,可是也没有消退的迹象。
    “腿上的这些怎么办?”我只好又问他。
    他别开眼,语气倒是镇定:“已经长出来的便去不掉了,左,左右不会对身体有损伤的。”
    我狐疑地盯着他:“你最好不是在诳我。”
    他转过头来,忽然将我一把拉过去,吻上我。
    “干什么,唔……”我微微挣扎了下,他灵巧的舌尖撬开我的齿间,将凉飕飕的果冻灌给我,我只得被迫吞咽。
    良久,我才被放过。
    “咳咳,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我擦了擦嘴,愤愤不平道。
    他随手化了个椅子坐在我旁边,又开始在我手腕和胳膊上来回摸索,见我躲躲闪闪的。他又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妥协道:“在我保持上清之体时,能够吸收天地灵气,将其淬炼成精华……你在山谷中遇到我时……便是喝了我的……精华。”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曾经划破他的树皮时,喝到的东西。
    “可是那时我明明喝到的是像水一样的树液。”
    他闻言立马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将头也埋在膝盖里挫败道:“娘子,你能不能别说了。”
    “怎么了?”我好迷茫。
    他抬起头,看向我,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始长篇大论:“上古时期,白木一族的精华还有别的用途。”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两棵离得近的树融合彼此的第一滴精华,滴落在地,便可…..催生新的树苗。”
    我怔了怔,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面上却十分淡定道:“那你的呢?”
    他的神色也恢复了正常,看着我道:“被你喝了。”
    我脑中空白,缓缓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问他:“那我会生小树苗吗?”
    他握住我的手腕,十分专业地切了脉,然后道:“应该不会,不过还有别的办法。”
    “噢。”
    良久,我们相对无言,凝滞的空气中,仍然只有虫鸣。
    “以后还是不要提这件事了。”我提议道。
    他点点头:“好。”
    又是无言的安静。
    “那腿上这劳什子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我率先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别的原因。”他的头越埋越低,“它好像是受了我的影响,本来应该只是段被炼为法器的木头,靠近我后……才,活过来。”
    “也就是说,你满脑子就装着这些龌龊心思?”我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他心虚得头已经没法再埋更低了。
    吱吱呀呀的虫鸣又响起,他挥手打过一道流光,声音没了。
    空气寂静,连一丝穿过树叶的微风也无。
    天上的星河倒是愈发夺目。
    “娘子。”
    “嗯?”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然幽幽道:“当时你先是划破了我的树干,又用力抱着我,在我身上舔舐,一开始你好像有些发烧,所以舌头很烫……你也知道,我,我最受不得热。”
    “好了,别再说了……”现在换我难以冷静。
    他又道:“你用力地在我的伤口处把精华吸出来,后来似是不解气,竟又划我一刀,继续用唇舌在我身上舔舐,将我的精华都吸干殆尽……最后,还抱住我的根……”
    “好了,别说了。”我揉了揉眉心,脑中混乱,“我知道我错了。”
    “然后你将我吃干抹净,便离开了。”
    我脑中凌乱,宽慰他:“我若知道你是棵这么厉害的木头,定将你好好供起来,是绝对绝对不敢亵渎的。”
    “可是你不仅吃了,还又吸又舔……”
    “……我真的已经知道错误了,比往日更加清楚明白地知道了……”
    他愈发得寸进尺,语气也愈发幽怨:“我当时只是想在凡间晒太阳,怕误伤生灵,才施法将自己困在本体中,谁知……竟遭此劫。”
    我仰天长叹。
    他继续道:“后来我为娘子筑梦,折一枝本体种在自己院中,为得便是在你十三岁时再以原身救你……娘子果真又划了我一模一样的两刀。”
    说着说着,他忽然解开领口,给我看他的胸膛,原本白皙光滑的胸口中央,有了两道凸起的刀痕。
    我的心情愈发复杂,既想说他怎么如此矫情,又因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而思维混乱。
    只好讪讪道:“不是都说了嘛我错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他又道:“可是如此这般,娘子到最后,还是不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