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想了想,说:我去你那儿住。这边没有你家里安全。
    顾三又蹭了蹭他的胸膛,说:好啊。
    顾三自从小学二年级以后,还是第一次如此期待暑假的到来。
    每天掐着日子数,搞得小景虞还没会说几句话,先学会了数数。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景安刚刚放假,就在宿舍楼下看到了文茵。
    不知道她是怎么开车进的学校,反正穿的一看就是个千金大小姐,倚着辆看起来不怎么低调的车,冲他兴奋地挥手:安安哥哥!
    惹得好多人往这边看。
    景安走过去,皱了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文茵说:我知道今天你放假嘛,所以一直在京市多待了几天,特意等你放假一起走的。快走吧,有司机,直接送我们回去。爸爸和丽姨一定等急了。
    景安想了想,只好跟着她上了车。
    车子开了五个小时,景安在路上给顾三发短信,说没办法过去了,顾三过了好久才回过来一个哦。
    景安发短信过去:我开学提前回去。
    然后想了想,又追加了一条:住你家。
    顾三这次秒回:要是这次再不算数怎么办?
    景安见到之后愣了愣,然后说: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
    嗯。
    顾三没再回消息了。
    到文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整栋别墅里就只出现了文不悔一个人,连佣人都没有。
    文茵哎了一声,问他:爸爸和丽姨呢?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文不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景安,脸上纠结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四周,像是避讳什么东西似的,看到四周没有人之后,才低着声音,很沮丧地说:爸爸把家里人辞了一大半。
    文茵啊了一声,说:为什么呀?家里破产了?
    没有,就是,就是丽姨走了。
    文茵又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
    丽姨走了倒不稀奇,她感觉他们俩本身也不相爱,可是爸爸竟然会因为丽姨走了辞掉家里的佣人的吗?假的吧?
    文不悔看出她的意思,顿时很懊恼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嘛,反正爸爸也整天不说话,跟一座冰山一样,谁知道他这么喜欢丽姨,丽姨走的时候他连留都没有留,潇洒得很。
    结果丽姨刚走,第二天他就把家里的人辞了,还
    他又压低了声音,声音像蚊子一样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说什么觉得家里太闹了,他想清静清静,简直恐怖死了。
    文茵也很沮丧,亏她自诩是文家情商最高的人,结果不仅连爸爸喜欢继母都没看出来,竟然连他们离婚的兆头都没看出来。
    她问文不悔:那丽姨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文不悔顿时又懊恼的拿头撞沙发,说:刚知道他们离婚的时候我就该去要新的联系方式,结果现在别说丽姨去哪儿不知道,连手机都已经打不通了。
    刚说到这儿,他戛然而止,猛的抬头看向景安,说:安安哥哥,你有丽姨的联系方式吗?
    景安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知道丽姨走的事情吗?
    知道。
    啊?文茵惊呼,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淡定,所以文茵和文良平虽然觉得他不太靠谱,但还是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问他意见:安安哥哥觉得要怎么办啊?
    景安很淡定地说:明天我搬出去。
    文茵顿时急了:哎呀谁说这个了!
    文不悔也说:不行,你不能搬出去,你要是走了,丽姨就更不回来了。
    景安很漠然地说:她如果决定做一件事,不可能为我改变主意。
    文茵听到他在说我的时候用了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重音,学音乐的人总是对声音很敏感,她顿时问到:那安安哥哥的意思是说她会为别人改变主意?是谁呢?
    景安很平静地说:景澜。
    以前她计划去非洲,闹了一顿,她就再也没提过。
    但是他已经死了。还是自杀的。景安在心里默默地想。
    文不悔急忙问:景澜是谁?
    我爸。
    众人顿时沉默。
    文茵又低声说:对不起,安安哥哥。
    景安不在意的摇头:没事。
    文茵又说:安安哥哥你就住这里吧,别走了,去外面找住的地方也不方便。
    景安摇摇头:不行。
    孙诗丽走了,这里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文茵顿时变得好沮丧。
    文不悔看她一眼,又看向景安,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安安哥哥留下来嘛,你不要我和姐姐了吗?你留下来嘛,好不好呀。
    景安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好像在纠结一样,良久,说:那我再住两个月吧。
    文茵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小弟。
    我去这也能行?
    文小弟得意地看她一眼。
    这个家里情商最高的,明显是我啊。
    文茵翻了个白眼。
    景安在文家还是住了下来,家里佣人没有都辞,还是留下了一个厨师和几个女佣,但他们平时也像隐形一样,很少出现。
    至于文良平,他看上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从景安回来以后,他也开始准时下班陪几个孩子一起吃饭,景安也从不见他像文不悔说的那样失魂落魄。
    直到那一天半夜。
    景安是被房间外面的动静弄醒的。
    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地板上似的。
    景安睁开眼睛,想了想,还是下床走了出去。
    打开门一看,门口竟然是文良平。
    平日里冷漠禁欲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替的是醉鬼一般酡红的脸,凌乱的衣服和痛苦迷茫的神情。
    他看到景安,眼睛一下子闪现出一种细碎的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不停地问:是你吗?阿诗?是你吗?
    第36章:求婚
    景安扶住他,眼神平静地说:文叔叔,你喝醉了。
    文良平表情忽然变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紧紧抓着景安的手臂,哽咽着说:是我先遇到你的,是我先遇到你的,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你怎么偏要爱他呢?你别爱他好不好?别再爱他了好不好?
    景安默不作声,眼神里微微波动。
    文良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都变红了,像是濒临崩溃一般,怒吼道:是我害死他的,就是我!你来报复我啊!你来报复我啊!
    文茵和文不悔听到声音都踢踏着拖鞋跑了出来,见状顿时一惊,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文良平,急道:爸爸,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文良平还是眼神发直地看着景安,忽然间,整个人又软弱了下去,哀求道:你能不能别走?别走好不好?
    文茵和文不悔两脸懵逼地看向景安。
    这是什么情况?
    景安说:文叔叔喝多了,他需要休息。
    文茵剧烈点头,她也这么觉得,这也太恐怖了。
    ***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文良平觉得自己仿佛还不在这个世界里。
    想起昨夜的事,他也没什么感觉,事实上,自从她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在意的感觉了。
    他的时间仿佛从那一刻陡然间停止了,他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和周围人的情绪。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了那天晚上。
    孙诗丽第一次主动走进他的房间,看着他,和往常一样,用那种能让人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地笑看着他,说:阿平,我有话要跟你说。
    文良平真想让自己变得高兴一点,可他看着孙诗丽,凭借着一种任何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他对她的了解,意识到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阿平,她又叫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说,找个爱你的人好好过吧,别
    她真是又温柔又残忍。文良平想。
    你已经老了。
    文良平忽然打断了她,说了一句听上去算不得友好的话。
    孙诗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又笑着说:是啊,我已经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谁能不老呢?
    文良平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只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孙诗丽愣住。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玛格丽特的《情人》。
    她年轻时最爱看的书,一遍一遍抄过的话。
    景澜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以为没人知道。
    孙诗丽眼神动容了下,笑着说:难为你还记得。
    文良平没再说话了。
    孙诗丽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最绝情,也最深情。
    所以一生不动心则已,一动心,便是一生只一次心动。
    文良平躺在床上,面色平静,闭着眼睛,眼角却流下一滴眼泪。
    早上吃饭的时候,文茵看到餐桌上的人,哎了一声,说:文不悔,你去叫安安哥哥下来吃饭。
    奇怪,平常安安哥哥吃饭不是最早下来的吗?
    文不悔也饿坏了,顿时像个猴子一样窜了上去。
    然后没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下来了,闷闷地说:他走了,东西都带走了。
    空气里顿时一片寂静。
    文茵忐忑的看了一眼文良平。
    文良平表情很平静,开口道:吃饭吧。
    文茵和文不悔顿时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
    文良平想,她在这个家里最后的痕迹也没有了。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景安回了学校,放下了东西。
    顾三的短信立马就来了:你回来了?
    景安也不问他为什么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回了他句:嗯。
    顾三说:好吧。
    这浓浓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景安蹙了蹙眉,说:那我住在学校了。
    顾三秒回:不行!我叫管家去接你了。
    景安心满意足地回了个很勉强的话:那好吧。
    到了顾家,看见顾三又在哄景虞,顾宁自己默默坐在一边玩积木。
    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景安看景虞竟然又胖了,问他:你每天都很闲吗?
    顾三翻了个白眼,说:你才很闲,我可比你忙多了。
    景安没说话,抱起顾宁,然后坐下,把他放到自己大腿上。
    顾三有点吃醋,但是他也没说什么。
    景安说:我提前回来了你不高兴?
    顾三愣了愣,说:那倒没有。
    就是愿望不能进行了,有点失落。
    景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答应你的事照做。
    顾三抬头看他,讶然地问道:真的?
    怎么突然转性了?
    景安点点头:嗯。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说:不包括带孩子。
    顾三一下子喜笑颜开,道:不许反悔哦,不然打你。
    景安看着他比女人还细的腰,心想,那你也得打得过我。
    顾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这次回家见到阿姨了吗?怎么样啊?
    景安很平静的说:走了。
    顾三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道:怎么回事啊?
    景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顾三敛了敛眉,清咳了一声,小声的说:我身边太危险了,怕你们家跟我受到牵连,所以就派了点人看着。
    景安心想,你把自己这控制欲美化的可真好。
    不过都老夫老妻了,要闹早闹开了,景安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说:不要打扰他们生活。
    顾三见他轻轻放过这件事,顿时有点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无所顾忌地追问他:你那弟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说,家里有孩子你还不快回来,竟然在外面陪别的男孩子。
    这醋味都要飘出来了。
    景安无奈道:他才多大,我只当他是弟弟。
    顾三冷哼了一声,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没见你对虞儿这么好。
    景安说:这不能比。
    顾三说:怎么不能比?虞儿不比他小?不比他可爱?虞儿还是你亲生的!
    虞儿听到爸爸夸自己,顿时开心的拍小手。
    景安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以前我妈怀过一个男孩,后来流产了。
    顾三有些讶然,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问景安:你很期待那个小孩吗?
    景安嗯了一声,很平淡地说:我父母爱对方远远超过爱我,我那时候很想有一个人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