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南燕国君可没有那么悠哉的心思了,好在他们距离战场还有老远的距离,南燕国君立马带着姚素弦跑,要亲手宰了沈沛为他们的勇士们报仇这种豪言壮语,早就被他给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姚素弦不太情愿,她深深的看了南燕国君一眼,这人为何就不能,拿起刀剑堂堂正正的和沈沛较量?
    南燕虽是附属国,可这个男人好歹也是一国之君……
    怎么就,要这般仓皇的逃走?
    沈沛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亲王而已……
    姚素弦只觉得内心悲凉一片,像是不得不认命,她昔日是名门闺秀,成亲之后是一国王后,却嫁给了一个窝囊废。
    但是若冉呢?一个低贱的婢女,昔日能得到沈沛真心爱护,如今沈沛更是要娶她为妻。这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沈沛出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早就和长了脚似的,传遍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许多人都在猜测,沈沛想要娶得人是谁,姚素弦却肯定是若冉,沈沛当初就是因为她,才把自己送来南燕和亲的。
    南燕不过臣属国,便是大齐不应南燕的和亲,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沈沛却为了要给那个女人出气,而葬送了她的一生。
    凭什么那个低贱的女人就能幸福美满?而她就要在这种茹毛饮血的地方,成日里哄着一个窝囊废?
    她才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王上莫要着急,若是让我们燕国的勇士瞧见您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那可不行。”姚素弦忍着不耐烦安抚着人,“当务之急是快些去请大祭司出关,大祭司给的时限也快要到了呢。”
    “对对对,王后说得对,说得对……”南燕国君点了点头,忙不迭的朝外吩咐,“快些去请大祭司过来!”
    南燕国君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仔细的听,里头还有一丝颤音,俨然是慌张和害怕的,姚素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清楚……这样的男人,是怎么当上一国之君的。
    大齐军队来势汹汹,危急关头,南燕的大祭司总算是出关了。
    他带来了一种最新炼制的蛊毒——迷情蛊。
    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迷失心智,不过比起从前的迷情蛊,这一次的显然更加有分量,它不会让人产生幻觉,因为心志坚定的人,不一定会被幻觉所影响,它会让人产生错觉。
    一字之差,相差甚远。
    它会把对的事情,记成是错的,错误的,认为是对的,并且深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大祭司信心满满。
    南燕国君同样难掩喜色,便是姚素弦,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倒是要看看,面对这个,沈沛还能有什么法子。
    虽然大祭司出关,也带来了致胜法宝,只可惜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容乐观,沈沛的这一手让南燕的勇士们防不胜防,他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曾想那沼泽成了他们的坟冢。
    他们太过依赖于天险,俨然已经忘却要如何制敌,被打的丢盔卸甲,最终只能仓皇逃离,沈沛带着人乘胜追击,没了南燕这些人的阻挠,要过这片沼泽地,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南燕国君带着他心爱的王后和大祭司,早就先一步的跑了。
    只不过比起先前的落荒而逃,这一次显然是有准备的跑,他们信心满满的在等待着,想要找一个机会,找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送沈沛去见他们的蛊神。
    然后大祭司还想把沈沛的那一身血肉,通通留下来炼蛊,这提议自然是得到姚素弦认可的,她这时候只觉得大祭司看着,可比自己的丈夫要顺眼许多。
    沈沛原本只不过是想打退南燕,如今却有了别的想法,南燕的国君既然这么爱作死,不如他就多些成人之美,送他一程。
    也免得时不时的出现来蹦跶,惹人心烦。
    大军过了沼泽地,找到一个当地人领路,沈沛如法炮制,带着先锋队去探路,大军随后。
    沈沛一直都在担心,那南燕引以为傲的咒术师和蛊师为何还没有登场,一直以为他们是在找机会,而后才知道,咒术师和蛊师为了争夺大祭司的位置,先前斗争的厉害,死伤无数。
    不需要大齐动手,他们自己就可以很有效的控制着歪魔邪道的数量。
    沈沛听罢,当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
    大齐的军队已经踏入了南燕的土地,越往南,气氛就愈发诡异起来,南燕这个地方和大齐的风土人情很不一样,虽然有国君,却也有大大小小的部落,语言不通,习俗不一。
    瞧见他们的时候,一脸的惊恐。
    沈沛虽然想灭了南燕,却也没有要拿这些平头百姓出气的意思。
    大军就地驻扎,沈沛召集将领商议要事,他如今想的已不是如何退敌,而是如何歼灭南燕,一劳永逸。
    沈沛的话让所有的将领们热血沸腾起来,尤其是李将军,他出生在南部,自然对南燕深恶痛绝。
    当即表示,会势死追随沈沛。
    听得沈沛无奈至极,“李将军,好好活着不成吗?本王还要回京娶妻呢……”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李将军更是爽快的道歉,“是末将失言,是末将失言……”
    军中的气氛实在是好极了,可沈沛却因为李将军的一番话,不可避免的又想起若冉来,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天气渐渐的转凉,只希望她和悦悦一切安好……
    沈沛在南燕忙着打仗,若冉在京城忙着绣嫁衣。
    喜服的袖口上,她绣了点点梅花,沈沛的喜服上,配合着布料的暗纹,绣的是遨游天际的飞龙。
    她的嫁衣上,绣的是牡丹和蝴蝶,还有缠枝和云纹。
    若冉绣的并不快,因为四喜每一日过来禀告秦王府施工进度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的告诉她南燕的战况,若冉知道,这是陛下和皇后的恩典,四喜说什么,她听什么,也正因为如此。
    若冉知道沈沛还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也因为知道这些,她才放慢了速度,不然……
    嫁衣绣好了,沈沛还没有回来。
    这言而无信,要算谁的?
    沈沛从未骗过她,所以……若冉自然也不舍得让他言而无信。
    日子便这么有条不紊的过,只不过悦悦最近,倒是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悦悦就爱盯着门口发呆,像是在找什么。
    若冉见过几次之后,心里就明白过来,抱着女儿问她,“悦悦是在找爹爹吗?”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喊着,“跌……跌……”
    模糊的吐词,并不算清晰,可若冉知道,悦悦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带着悦悦去了屋里,那里还留有一幅画。
    先前的刺绣若冉已经给了皇后,可最初的画还留在自己这儿,她指着画上的沈沛,认认真真的教着悦悦,“你看,这是爹爹,爹爹有事要忙,所以不在这里,等到爹爹忙完了就会回来……”
    悦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除了那一天模糊不清的发音之外,再也没有说过别的,可若冉知道,悦悦盯着画像的时间渐渐的长了起来。
    当母亲的如何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
    悦悦开始思念沈沛了,和她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女儿是现在才开始思念,而若冉,从沈沛离开的那天起。
    就没有停止思念。
    这天晚上,若冉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悦悦休息,可她却在梦里,见到了沈沛,这显然让若冉很诧异,她极少做梦,就算是分别的那三年,她也很少梦到沈沛。
    她心爱的男子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只不过和张扬肆意的曾经比起来,梦里的沈沛一身戎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脸色凝重,眼神肃杀。
    他神色紧张,眉头紧锁,忽然,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向不远处——
    随着沈沛的视线,若冉看见了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梦境戛然而止,若冉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梦境中见到的那一幕让若冉久久未曾回过神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梦境太过于荒诞,太过于真实,又太过于清晰,她甚至都不明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警示。
    可若冉明白,自己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沈沛临行前说过的话,如果想他的话,可以寄家书给他。
    “阿冉你可知道……在北漠的三年,谁都收到过家书,只有我没有。”沈沛抱怨的声音还言犹在耳,若冉问他陛下和皇后没有给他写过家书吗?
    岂料这话一出,沈沛抱怨的声音就更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送过来的,便是家书,最后也都会变成旨意,你知道家书是什么吗?就是妻子会写给丈夫的,父母会写给孩子的……寄托思念,寄托情感。”
    若冉提起笔,却不知要如何落下,只称呼这事上就犯了难。
    直呼其名未免不尊敬,若是称呼王爷,写下只怕他要恼。
    若冉思索再三,终于写下两个字:悦之……
    她看着纸上的这两个字,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冉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她居然还会给沈沛写家书。
    只不过,当沈沛看到这一封和他本人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书时,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
    “京中一切安好……唯您远在异乡,心中担忧之……”
    若冉原本是不知道要和沈沛说什么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一旦落了笔,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就跃然纸上,也是这个时候若冉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话,想和沈沛说。
    她也终于明白了,昔日在扬州遇见的那位老婆婆,为什么能写下那么长长的一封家书。
    只因为……
    心中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一张小小的信笺上,唯恐说的少了,恨不得每一件事都想告诉他。
    若冉本想把悦悦会喊爹爹这件事告诉沈沛,却又忍住了,沈沛这般期待悦悦喊他爹爹,要让他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悦悦喊了出来。
    也不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气恼多一点,按照沈沛的性子,只怕会郁闷许久。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儿发生,若冉决定这事儿还是等沈沛回来,当面告诉他为好。
    写完了信,她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眼看天也快亮了,便挽了发,坐在绣架前开始绣起嫁衣来,若梦境中那惨烈的一幕是预警,若冉只希望沈沛可以快些回来。
    ……
    南燕境内,某山洞。
    沈沛的脸上苍白无血色,唇瓣皲裂,他缓缓的靠在石壁前闭目养神。
    三日前,他带着一队人马在行军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孩,两三岁的模样,突兀的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上,小孩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朝着他们跑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都知道有炸,却谁都没有办法对个孩子下手,只能往后躲开,便是这一瞬间的时间。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所有人都因为这样一个孩子,中招了,起初他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上带着蛊毒。
    沈沛也因为救李将军,被刺了一刀。
    也是借着这事儿……他们知道了那蛊毒到底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沈沛心志坚定,明知眼前是悬崖峭壁,却自个儿给自个洗脑,说前头是康庄大道,这种事儿他真做不出。
    可是他心志坚定,却不代表所有人的心智都是坚定的。
    沈沛原先一直以为南燕的咒术和蛊毒都是闹着玩的,只觉得南燕举国上下所有人,脑子都是不怎么好使的,如今却觉得,他不应当拿自己的脑子来当参照物比较,不然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这不……整整三天了,李将军还在这儿忏悔,说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害的沈沛受伤,害的他们被围困,这地方他们能出去,对方却进不来,只不过对方打定主意要把他们活活困死。
    沈沛只觉得烦不胜烦,他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说话,想好好的睡一觉,怎么到了这李将军的眼里,就是他马上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