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铲除姜州一党,秦王功不可没,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说是最大的功臣也不为过,秦王本就是亲王。
    加官进爵怕是不能,可该有的赏赐绝对不会少,况且秦王还这般受宠。
    就在所有人都心思浮动的时候,沈沛自请去封地,打破了平静的假象。
    众朝臣议论纷纷,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大家伙儿都知道秦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靠近北漠,土地贫瘠,便是沈沛愿意去,只怕三宫也不会答应……
    这不,御书房就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不成,朕不同意。”
    “不行,孤不答应。”
    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同时开口,意思非常明显,绝对不会放沈沛去封地,可沈沛却去意已决。
    “先前为了铲除姜州,儿臣不得已撒下弥天大谎,导致京城中流言蜚语诸多,都认为儿臣想要和皇兄争夺东宫之位,可儿臣绝无此意。”沈沛随口扯理由,他知道父兄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可难保京城里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孤从不信这些,父皇也不会信的。”沈靖皱着眉头反驳,“你那封地,是能住人的吗?三年的总收成还不如孤和父皇给你的赏赐……”
    沈靖气哼哼的开口,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听了都觉得没什么毛病。
    可苏穆却不乐意了,“太子殿下……那地方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磕碜。”
    他们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沈靖这才想起御书房还有一个苏穆在,说起他沈靖就来气,若非是因为苏穆,沈沛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孤失言,还望苏元帅莫要放在心上,孤并非意有所指。”沈靖诚恳道歉,而后话锋一转对着苏穆发难,“只是苏元帅,说话做事总要有事实依据,小九自幼在京城长大,你是从哪儿看出他有什么将帅之才的?”
    太子这话说的就连苍玄帝也不想反驳,也觉得这苏穆碍眼的很,居然怂恿他的幼子去参军。
    “这……秦王殿下才思敏捷,兵法策略一点就通,还能够举一反三……”苏穆挑着沈沛的优点说。
    “小九的优点不需要苏元帅赘述,兵法并非儿戏,苏元帅不要妄言。”
    “这……纸上谈兵终觉浅,还需要实战才能得出经验。”
    “大齐的将士们可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不是让他去实战得经验的。”沈靖据理力争,见招拆招。
    苏穆:“……”
    苏元帅此时此刻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疼爱幼弟。他原本以为不过是无稽之谈,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的心眼儿可以偏成这样子。
    “太子殿下……”苏穆拱了拱手,想要和沈靖继续掰扯。
    却被一旁的沈沛打断,“皇兄莫要说了,臣弟心意已决。”
    “可是……”
    沈靖心疼沈沛,不想他去封地吃苦,苏穆却觉得秦王是个难得人才,不想这么放手,眼看君臣又要开始针锋相对。
    看够了戏的苍玄帝总算开了口,“罢了罢了,苏爱卿先回吧。”
    皇帝都开口了,苏穆只能恭敬的退下。
    此时御书房只有父子三人,没了苏穆在场,沈靖更是无所顾忌,怎么都不同意沈沛的要求,“孤不会同意的。”
    “皇兄……臣弟知道你的信任,可是臣弟不愿让任何人说三道四的,你可以容忍,臣弟却是不能容忍的,昔日都是你护着臣弟……臣弟也想着要护你一回。”
    沈沛说的大义凛然,沈沛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你这么说孤很感动,可是小九……孤不是三岁小孩,这话连佑安都骗不了,你拿来骗为兄,是不是有点太过敷衍?”沈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沈沛的谎言。
    沈沛:“……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以前拆台还没有这么厉害。
    “这件事休要再提,孤是不会答应的,若京中有什么人胆敢妄议,孤不介意好好的教教他们怎么说话。”沈靖拒绝的干脆利落。
    沈沛抿唇不言,最终还是苍玄帝拍板,允沈沛去封地,也允他参军。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父母的总是有诸多的不舍,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父皇成全。”沈沛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看的苍玄帝颇为心酸。
    事已至此沈靖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下。
    本想好好给沈沛践行。
    谁曾想沈沛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三日之后便要动身。
    苏穆已经同尹夫人商议过若晨的事情,夫妻俩一致决定,无论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血,找一找,见一面,全当了却心中的一点念想。
    若是呢?
    万一呢?
    这一点侥幸的心思,如同一点星星之火,点燃了心中那铺天盖地的妄念。
    况且西北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在,若是北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法应对。
    还是要早些回去守着才能安心。
    至于沈沛,则是一点儿也不想在京城里待着,白日的时候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幕降临,他无法安眠。
    沈沛只觉得秦王府里到处都是若冉的气息。
    他每每午夜梦回,醒过来便能听见她的声音,恍惚言犹在耳,可每当沈沛清醒过来的时候,却什么人都看不到。
    这些事情,谁都不知道。
    沈沛谁都没有告诉。
    他只是独自一人承受着若冉离开的悲伤。
    秦王府中到处都是若冉的痕迹。
    沈沛无法抹去,也舍不得抹去,只能逃避……
    况且,他也要找到若冉,亲自问清楚原因。
    到了离别的那一日,沈靖亲自来城门口送他,兄弟话别,沈靖提起若冉,问沈沛想要去封地,是否与若冉有关。
    “没有。”沈沛口是心非,半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臣弟不会再想她,是她弃我而去,并非是臣弟失言。”
    沈沛说的坦坦荡荡。
    眼里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言,半点都不在意。
    可是沈靖知道,沈沛离开京城,什么都没有带。
    唯独带走了那只叫做“煮煮”的兔子。
    还有几件袖口上绣着梅花的常服。
    不提,却不代表沈沛真的放下了,沈靖只觉得沈沛心中的那道伤口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他把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此后经年,若冉成了沈沛心中最深的一道伤,碰不得,提不得,只要一碰,便会撕裂的痛彻心扉。
    北漠苦寒,赤地千里,黄沙戈壁,战乱不休。
    昔日顽劣不堪的娇贵王爷,最终长成为雷霆手腕的疆场修罗。
    无人再提及沈沛的任性过往,自然也无人会提起那个昔日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
    那段稚嫩岁月的过往,最终掩埋在京城的风花雪月当中。
    无人触碰,无人知晓。
    第60章 .重逢【见面啦】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
    三年后。
    南海,南山镇。
    若冉拿着秤,称了一些小珍珠,在纸上记录了重量,拨弄了一会儿算盘,从一旁取出几枚铜钱递给面前的老人,“您收好。”
    “谢谢夫人。”
    若冉笑着点了点头,便朝外头喊着:“下一位。”
    队伍缓缓的上前,人群陆陆续续的离开,若冉给最后一位渔民算了铜板之后,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看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珍珠,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蹲下身开始挑选起来。
    也不知忙了多久,店铺的门被敲响,若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阿姊,你还在忙吗?先吃饭。”
    若冉回头应了声,把手里瑕疵的珍珠收了起来放到一边,接过若晨怀里的孩子哄了哄,“今天怎么那么早?”
    “还早呢?你瞧见没有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若晨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放到桌上,喊若冉快点吃饭。
    若冉抱着孩子走到桌边,看了一眼饭菜,发现又是鱼,这个脸色就有一点不大好,“怎么还是鱼?”
    若晨一听这话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开口,“你说呢。”
    住在海边,除了吃鱼,还能干什么?
    “还有海螺。”若晨把另外一盘菜端到了桌上,还有一些自己种下的时蔬。
    毕竟这饭菜都是若晨做的,若冉就算实在是看烦了鱼,也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转而看向一旁的孩子,笑眯眯的问道,“悦悦,吃饭了没有?”
    坐在一旁的孩子安静乖巧,漆黑的头发,乌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长得漂亮极了。
    她听见若冉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若晨见她开始吃饭,就去看那些珍珠,发现品质参差不齐,“阿姊,这些珠子根本就不能用,你收它干什么?该不会又是什么小孩子来糊弄你的吧。”
    若冉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继续低头吃饭,若晨说的那些她何尝不知道,南山镇这边虽然有珍珠,可这些珍珠不是人专门养殖的,而是天然的,珍珠品质有好有坏,有大有小。
    若冉两年前来到南山镇,发现这里虽然有很多价值连城的珍珠,却根本无用武之地,因为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便是这些珍珠再漂亮,也没有人会来这里收购的。
    况且漂亮的大珍珠难以寻觅,能找到的都是一些小小的珠子,也不怎么值钱,收集起来费时又费力。
    起初是若晨捡来给孩子玩的,若冉到这里之后尝试着卖绣品赚银子,临近完成的时候,才发现还缺一种丝线点缀,她怎么都找不到替代品,就把悦悦平时玩的珠子给穿了上去。
    原本珠子是没有穿孔的,还是若晨特意钻了孔串起来给孩子玩的。
    若冉原本不过是随意的尝试,却不曾想带去了城里,被人当场看中买走了。
    若冉也不知那些人是看上了珍珠,还是瞧上了她的手艺,可无论如何,能赚到银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若冉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绣品居然被这边的一个商人看上了,他走南闯北行商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独特的绣法,若冉却只是笑,心知肚明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绣法,商人会觉得独特,只是因为没有人会把珍珠绣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