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的模样和神情很不对劲,并非是暴怒,而是平静……甚至于平静的过分了些。
    沈沛没有任何的过激举动,只是呆呆的坐在软塌上。
    好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沈沛这会儿在回忆他去东海之前的事情……从春猎开始,他们都是好好的。
    “阿冉是误会了外头的流言蜚语吗?”沈沛低声的开口,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般,“可是……我同她说过的,那是假的,当不得真。”
    他把什么都告诉了若冉,为什么若冉不相信他?
    沈沛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原因。
    “她应该知道的……我并不喜姜婉潼,也不会同她成亲。”沈沛喃喃低语,声音颓废的很,他明明只想和若冉在一起罢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有任何人逼迫她离开,没有任何人教唆使她误会。
    是若冉自己要离开的。
    可她为什么要走?
    是因为……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皇兄……她为何要这般待我?”沈沛看着沈靖,眼神里的迷茫都快要溢出来,他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快疯了,把书桌上的那些画册和纸张全部都扫落在地上,一叠整齐的纸张如同雪花片一般的飘散开来。
    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有一张飘落在沈靖的面前,他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是沈沛和若冉的名字。
    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一个是沈沛的……
    另一个字迹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一张一张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两人的字迹越来越相似……还有一些便是诗词歌赋……
    字迹从简单到复杂。
    还有一些书画……是沈沛的手笔,另一些就显得颇为稚嫩。
    这些只是初学者练习用的。
    这些东西其实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沈沛却一直都留着,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
    一点、一滴。
    都是沈沛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如今回忆悉数落在地上,沈沛虽暴怒却还是舍不得践踏一点点。
    “皇兄……那是我的东西,还请皇兄还给我。”沈沛的声音失落而沮丧,心中汹涌的情绪快要把他悉数淹没,他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事实告诉沈沛,他做错了。
    不然,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会离开?
    可沈沛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小九……”
    沈靖看他这样,只觉得心疼的不行,同时又有一点儿恼怒,若非母后从中作梗沈沛何至于如此?若非母后帮忙,她根本离不开京城,沈沛也不会……
    可这些话沈靖却不能说。
    沈沛见兄长没有动作,便自己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收拾那些纸张,一边收拾还一边开口同皇兄解释:“这是阿冉画的……她于绘画上,当真是没有什么天赋……总是画的非常奇怪。”
    沈沛的画画的极好,幼时在上书房,夫子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赞他天赋极佳。
    沈沛自幼眼高于顶,便是皇兄的画作,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凑合,可他却记得若冉画过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她的。
    沈沛都记得。
    “小九你不要这样。”沈靖快要听不下去,他这会儿顺带着连若冉都怨上,有什么话不能够当面说清楚吗?非要这么一走了之?
    可沈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沈沛的身边。
    那是沈沛心爱的姑娘,依沈沛的性子,想必是不愿旁人说她一丝一毫的不好。
    沈沛心中堵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只想找一个人来承担他的愤怒和痛苦,“京城中的流言到底是谁散播的?是姜州吗?还是姜婉潼?”
    “是姜州,和姜婉潼没有关系。”沈靖轻声的回应,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姜婉潼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理智的有些过分,一改从前想方设法要出现在沈沛面前的态度,不仅没有添油加醋,反而明哲保身,只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她和秦王殿下并没有婚约在身,为此还被姜州责罚了一顿。
    “呵,有什么区别吗?”沈沛没怎么在意,无论是姜州还是姜婉潼,都没有什么关系,这对父女在沈沛的心目当中从来都属于一丘之貉。
    沈沛紧紧的咬着牙,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姜州的府上去找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只是咬牙切齿的盯着书房的大门。
    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靖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小九……你若是想做什么,你便去做,不用顾忌什么。”沈靖也不知自己是在心疼什么,只是沈靖很清楚他根本接受不了沈沛如今的模样。
    当沈靖在母后寝殿看见还是婴儿的沈沛时,他便已经做了决定要好好的照顾弟弟。
    这些年来,有沈靖护着……沈沛肆意任性,潇洒至极。
    他何时见过沈沛这般模样?
    他疼宠长大的弟弟,为何要遭受这些?
    一时之间沈靖当真是顾不上姜州,只希望弟弟可以开心一些,无论他做什么,惹出什么麻烦,沈靖都能够收拾,虽然会有些麻烦……可那些麻烦并不是不能解决。
    可不管沈靖说什么,沈沛都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拒绝了兄长的提议,“皇兄莫要为了我打乱整个计划……为了扳倒姜州,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苏元帅和尹夫人更是千里迢迢从北漠绕道东海……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部署,若是这时候我去找姜州……只怕会功亏一篑。”
    在沈沛的心中,从来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他虽然肆意妄为,却也不是傻子,决定了的事情变不会有任何改变,况且如今也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要是现在任性只会把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可是……”
    “皇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沈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看似冷静的把地上的纸张全部捡起,可沈沛却没有再多看一眼,随意的堆在书桌上,之后便走了出去。
    书房里还是乱糟糟的,沈靖吩咐侍卫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入,唯恐弄乱了一点点待沈沛回过神来又要发脾气。
    沈靖原本以为沈沛是要出府,可他却去了主卧换了一身华服,见到沈靖过来声音冷淡的下了逐客令,“皇兄还是莫要再秦王府久留,免得节外生枝。”
    “你要去哪里?”
    沈靖见他有外出的架势忙出声问道。
    得到的答案却在沈靖的意料之外。
    “姜府。”沈沛冷静开口,“姜州一定等着见我……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关头,臣弟也不介意多哄他一哄。”
    沈靖却只想把人拦住不让他走,“小九……你要发脾气,要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能不能不要这样?”
    无论沈沛想做什么,沈靖都不会阻拦,弟弟便是要往大齐各地下搜查令沈靖都不会有异议。
    便是待在秦王府什么都不做,沈靖也觉得没关系。
    总好比去姜州面前演戏来得强。
    “皇兄说话可有些矛盾了,你说无论臣弟要去哪里都没有关系,臣弟如今要去姜府,你为何要拦着?”沈沛疑惑的问道。
    沈靖却非常担心沈沛如今的模样,像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还有姜州这件事撑着,若是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会如何?
    “可是……”
    “皇兄还是快些回宫吧。”沈沛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句话,而后也不顾沈靖的阻拦便去了姜府,一路上俞长胜和四喜都用一种胆颤心惊的模样看着他。
    看的沈沛颇为不解,“你二人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这些事情,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俞长胜和四喜看着明显“和颜悦色”的沈沛,只觉得心绪更复杂了。
    这……
    王爷真的没事吗?
    事实上,沈沛还真的没事。他去了姜州府上,拿出比平时不知道多了几倍的耐心哄着姜州,半真半假的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和不甘,把姜州哄的愈发自大起来。
    并且还和颜悦色的喊了姜婉潼一声表妹,送上了一些从东海带回来的礼物。
    把姜婉潼吓得魂飞魄散。
    只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见到沈沛的笑,只当自己半截身子入了土……
    秦王这是疯了吗?
    当晚,沈沛便去了兰玥宫,见到皇后的第一面,便提起了和姜婉潼的婚事。
    惹得皇后频频皱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要娶姜婉潼?”
    “自然是假的。”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可母后不是一直想听到这些话吗?如今儿臣说与母后听,母后听了可曾开心?”
    皇后看着沈沛这般只觉得有些怪异,当初若冉过来找她,皇后有私心便答应助她离开,难不成是沈沛发现了?
    这件事情苍玄帝和沈靖都清楚,皇后也心知肚明。
    唯有沈沛一人不知。
    苍玄帝和太子不见得会说,皇后自然也不会说,如此便只能旁敲侧击的追问。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儿臣无事。”沈沛在皇后宫殿里坐了一刻钟,期间见到福安过来,还和颜悦色的同福安打了招呼,甚至拿出东海带回来的礼物给福安。
    吓得福安战战兢兢,根本就不敢接。
    九皇兄这般和颜悦色……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九……九哥……臣,臣妹最近很乖,很乖。先前还去庙中给父皇祈福……这些日子也在佛堂里抄写佛经……呜,臣妹真的没有顽皮。”福安都快被沈沛给吓哭了,“你……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笑了……”
    怪瘆得慌的。
    “这是本王特意去东海带给你的礼物,怎么你不喜欢吗?”沈沛的声音微冷。
    福安哪里敢说不喜欢?连忙接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欢的,喜欢的。”
    “喜欢便好。”沈沛淡淡的说了一句,心中却想的是别的。
    所有人都喜欢他带来的礼物,为何只有那个人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要跑。
    沈沛见福安收了礼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和皇后告辞,优雅从容,礼节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却让皇后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心中大感不解,把福安哄回去之后,便喊来心腹陶嬷嬷,“嬷嬷,你觉不觉得小九看起来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