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绑沈慕,却偏偏绑了她……
    脑中千回百转,苏瑜猛然想到当年甘南一役。
    南宫骜恨毒了沈慕,而沈慕也说,当年甘南一役,他的确是做下令南宫骜心生憎恨的事,至于那事情如何,可惜,沈慕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朔州一把大火给阻断。
    被南宫骜恨毒了的人呢,想来苏恪也是格外忌惮吧。
    钱让不绑架沈慕,那是因为沈慕功夫了得,他不敢贸然下手,成功则罢,若是失败,凭着沈慕的性子,定是让他立时人首异处。
    所以,他选择了她。
    绑架了她,就等于将沈慕拖在这宁远。
    沈慕留在宁远,对京都的苏恪就构不成威胁。
    如此想着,苏瑜忽的上前一步,直逼钱让,带着绝对的倨傲气势,道:“你以为你绑了我就能把沈慕拴在你宁远城,别做梦了,沈慕什么性子,我比你更了解,他纵然再在乎我,你别忘了,京都还有他的家,他的家人都在水深火热的抗击逆贼,他身为沈晋中最为骄傲的儿子,这个时候,会为个女人不去参战?你未免也太低瞧了沈慕!”
    说着,苏瑜一个冷笑,“只怕你用这样的方式向你的新主子邀宠献媚,不大有效。”
    钱让的脸,骤然一白,瞪住苏瑜,眼底波光变幻,转瞬高高扬起手,欲要朝苏瑜面上掴去。
    这种心思被人一语说中的感觉,实在难受。
    尤其还是被这样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丫头。
    淡淡撩了钱让扬起的手一眼,苏瑜继续朝钱让逼近一步,“乱臣贼子,怎么,你还想打我?沈晋中交给你的忠良温厚你全然不学,从新主子那里学到的以下犯上倒是痛快的很啊!”
    说着,苏瑜轻蔑一笑,“我就是给你一锅的胆,怕是你也不敢动我分毫!你若现在敢打我,你劫持我那时就会让人将我手脚一绑,直接丢到地窖草房之类的地方,而不会是这里,更不会派了自己的夫人来亲自照料。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苏瑜嘴角扬起讥诮,“让我来猜猜看,你在忌惮什么。”
    苏瑜满目威严带着轻蔑的笑,逼得钱让不由的向后退,看苏瑜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只女鬼。
    他还从未见过谁,有这样的气势!
    兴许,乱臣贼子,本就心虚。
    一退,再退,直到脚下抵到身后的一条桌腿,钱让犹如浑然惊觉一般,扬起的手在苏瑜面前一挥,“够了,住口!等到苏侯爷大功告成,血洗宫城,诛杀昏君,拥戴新帝登基……”
    他的话未能说完,被苏瑜闪电般扬手一记耳光掴断。
    用了十足的力气,一掌落下,苏瑜只觉手腕震的生疼。
    瞥过一眼钱让面上立时出现的五根手指印,苏瑜怒声道:“滚出去!”
    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血洗宫城,诛杀昏君……
    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当今天子。
    哪怕那个人再百般对不住她,也轮不到钱让这样的卑鄙小人非议。
    钱让被苏瑜奋力掌掴,震惊错愕漾满一脸,他怎么能想到,这个被他绑架来的女人,居然敢用这样大的力气,给他一巴掌。
    愤怒冲头,血气横流,钱让忍不下这口气,嘴皮颤抖间就要抬手去打苏瑜,却是眼角余光看到依旧跪在地上的他的夫人,扬起的手一滞,恨恨咽下这口恶气,瞪了苏瑜一眼,转头出去。
    “把这里看好了,除了夫人,任何人不得出入。”
    厉声吩咐落下,门外当即传来整齐划一的应诺声。
    “是!”
    一声是,伴随着甲胄佩剑的声音,轰然响起。
    苏瑜深深朝地上的钱夫人看了一眼。
    这个钱夫人,果然不简单,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方才钱让和她冲突时,她却一言不发,然而钱让欲要对她动手时,这个钱夫人却能凭一记眼神,就能让愤怒冲冠的钱让罢手。
    实在不简单!
    一眼看过,苏瑜转头走向窗边。
    为了看守住她,钱让居然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布下几十身穿甲胄的士兵。
    凝着窗外被阳光照得锃光瓦亮的士兵身上的甲胄,苏瑜脑中思量。
    苏恪突然举兵造反,应该是苏阙在云南出事一事,他已经得知,他害怕沈慕和她回来,将苏阙的真面目揭穿出来,所以选择先发制人。
    可……他要用什么理由呢?
    出师围剿宫城,总要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才是!
    陆彦蔓的真实身世?陆彦蔓当年生下的那个男婴?
    若是以这个缘由作为借口,那现在,应该满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此番能平定苏恪的谋反,在日后漫长的日子里,皇上这皇位都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苏家备下的这个出师之名,还真是恶毒。
    成则主宰天下,就算是败了,也给皇上留下一个无解的难题。
    历代君王,最为在意的,便是这皇位的名正言顺。
    只是,苏恪明知赵衍是个冒牌货,上一世,他为何没有出兵造反呢?上一世,赵衍登基,他若是揭穿赵衍的真面目,再推出苏家的那个孩子,岂不是一切更为理所应当?
    难道,上一世不等苏恪有机会,苏家的那个孩子就出了意外?还是说,苏恪知道,会有更好的机会等着他。
    比如……上一世,她和赵衍同归于尽,留下尚未成年的太子,苏恪作为太子的舅父,必定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这些事,由不得细思,但凡细思,便是一身冷汗。
    一想到在那一世,自己离世而去,留下儿子一人,他有可能要经历些什么,苏瑜就觉一颗心像是被死死抓住,有半寸长的指甲直刺入血管,疼的她满身冷汗,喘不上气。
    一阵凉风透窗而过,吹拂下,苏瑜总算走出前世记忆的魇怔。
    “公主,吃点饭吧。”
    钱夫人在苏瑜耳边温柔说道。
    被她的声音阻断了思绪,苏瑜回神,惊觉已经是暮色浸染石阶,留下血红的霞光。
    她被绑架,已经整整一天。
    这一天里,不知沈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