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少东家本人已经是从四品的知州, 虽然与姜家相比,不值一提, 但对元家众人来讲,就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锦绣将人扶起后, 郑管事才笑呵呵的告诉锦绣:“大人您写信给南边儿的姑爷, 姑爷收到消息, 本来是想走官路将稻米种子给您运过来的。
    后来听说那一段儿的官路并不顺畅, 于是找了咱们家在那边儿的商队将您要的东西给快马加鞭送过来,就怕赶不上春耕, 耽搁了您的大事儿。
    说到这个,就是锦绣前段时间要求让衙门给当地百姓做动员工作, 在万水村等五个村子种植水稻,这种子就是锦绣经过深思熟虑,找了在南方某地当知县的姐夫楚舟要的。
    那边稻子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楚舟特意找懂行的人挑选了颗粒饱满,适合做种子的给锦绣送来。
    带郑管事进来的柳大人见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就明白这位突然来找自家大人的大管事,怕是和自家大人相交甚笃。
    于是很知情识趣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二人。
    锦绣请郑管事坐下喝茶,这才有功夫问:“姐夫在那边如何了?出绣姐姐身体还好吧?”
    出绣上个月给锦绣来信,按时间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据说怀孕后,就开始哪哪儿都难受,心浮气躁的,有时候睡到半夜三更,突然爬起来就觉得楚舟那张脸面目可憎起来,非要赶着人去睡书房。
    有时候半夜睡醒,见楚舟不在旁边,非要折腾的人出书房回来陪她睡觉。
    总之脾气喜怒无常,用出绣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压根儿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倒是楚舟,将这段时间当父亲的体验细细的记录下来,时不时来信和锦绣分享,言语间全是期待。
    郑管事笑的很开心:“来之前小的去县衙见了出绣小姐一次,气色红润,精神头十足,就是嗓门似乎都大了许多,与姑爷相处的十分……嗯,奇特。”
    锦绣已经通过郑管事眼里一闪而逝的同情,想象到出绣插着腰对着楚舟指指点点的画面,楚舟堪称耙耳朵的最高境界。
    顺便又从袖口掏出两封信递给锦绣:“大人,这是出绣小姐和姑爷带给您的。”
    郑管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对锦绣道:“出绣小姐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种人工养殖珍珠的法子,年前就带着几个亲信,闲来无事秘密养殖,小的听说时觉得不可思议。
    万没想到,现在已经初见成效,将来要想成规模,也是指日可待啊!”
    郑管事凑近锦绣,小声询问:“少爷,小的听寿伯说,那方子八成是您送给出绣小姐的,是也不是?”
    锦绣似笑非笑的挑眉,知道这人没有恶意,但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一目了然,直接道:“偶然得到的方子,手头暂时没有类似能赚钱的,别想了。”
    送走郑管事的时候,柳大人已经带着衙门的人,与商队的人将水稻种子的事交接完毕。
    有了粮食种子,加上天气逐渐热起来,乡下的种植事业,在全体府衙官僚与动当地官衙的带动下,与当地百信逐渐开始配合默契,快速展开。
    锦绣每日光是听着下面的各种汇报,就能掌握具体到各个村子的任务进度,不得不感叹,这年头读书人中,多才多艺,才华出众的确实多。
    比如修建这灌排系统,锦绣本人也知道个大概,就是一位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官员,将锦绣的想法具象化的。
    再比如种地具体到每个环节,锦绣也只是嘴上功夫厉害,真要他做,不见得能比得上当地百姓,但就有一位官员,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几十年,堪称农业专家,说的头头是道,经年老农都敬佩不已。
    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过了五月,春种结束,灌排系统修建进行的如火如荼,锦绣每隔几天就要出城去巡查,以前出城必须骑马,想偷偷懒都不行,因为道路颠簸,若是想乘车,就算有减震弹簧的加持,也能将人给颠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现在可好,到处都是铺路的团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出城只能靠两条腿步行。
    锦绣痛苦的捂住额头,想找负责这件事的程大人谈谈人生理想。
    今天从城外巡视回来,身下的马一进了城门,只能由人牵着,慢悠悠绕过无数障碍物,缓缓回家。
    临近傍晚,锦绣一身狼狈的走回家,姜良缘见到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催促他赶快换衣服洗漱。
    锦绣边洗漱,边听自家夫人笑道:“夫君,瞧见你这模样,我就能理解那些夫人们最近的做派了。
    以往夫人们闲来无事,不是上咱们家坐坐,说说闲话,就是邀请我去她们家参加赏花宴之类的,一天能收好几分这样的帖子,弄得我还要想想谁家必须去,谁家可以下次再去,好不头疼。
    自从衙门开始将四处闲散的劳动力聚在一起开始修路起,这些夫人们是赏花会也不开了,别人家做客也不去了,有事没事的都不乐意出门,打发家里小厮送个信完事儿,做事的效率提高了何止一倍啊!
    倒是街上的生意好做了不少,进城的人多了,大家手里都有了余钱,这不就要吃喝花用,虽然外面烟尘四散,环境不好,但不影响大家赚钱的心情。”
    锦绣一拍脑门儿,懊恼道:“这事儿都赖我,我本意是催着程大人好好做事,别让他带人磨洋工糊弄人,谁知道他竟然一次性组织了二十几支队伍同时开工,快倒是快了,就是这……哎!”
    锦绣想了下,吃过晚饭后还是让人将程大人喊来,委婉的将自己想法与程大人说了,程大人倒是干脆,直言道:“大人,这事儿也怪下官,本来是预留了几条主干道,两边儿腾挪着修的。
    但这不是有人将咱们这里招人的消息给传出去,乡下春耕结束的庄稼汉听了,一股脑儿涌进城,赶都赶不走,下官只好挑了一批身强体健老实本分的加入进来。
    虽效率却大大提高了,但……”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互相理解了。
    程大人临走前,突然含混不清的对锦绣道:“大人,从城外来了许多人进城做工,咱们城内也出去了不少人去乡下做工,听说个个身强体健,或许也能赚不少钱养家糊口呢。”
    这话没头没尾的,说罢人就走了,锦绣反倒是叹口气,觉得有些无聊。
    程大人无非是想说,城里跑出去不少人,去乡下做工。
    一向都只听人说乡下人进城做工的,城里人去乡下?呵,少之又少,那这些人的目的为何,一目了然。
    “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个向本官告密的人了。”锦绣喃喃。
    其实关于淮海王的事情,可能整个明安府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谁听到这个消息会不眼馋?
    即使知道可能是假的,也要探查一番,何况还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呢?
    锦绣应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很简单,秘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那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还能叫秘密吗?
    不到两天时间,整个明安府的人都在讨论。
    “哎,我一直以为前朝淮海王藏宝藏的事是说书先生胡扯出来逗大家开心的,没想到还真有人相信了,说是地点就在万水村,说的有鼻子有脸,特像那么回事儿!”
    “嗨呀,你这消息都落后了,昨儿个王五和王六兄弟两休息,两人家就在万水村不远处,两人趁着回家的空挡,去万水村瞧了一眼,好家伙,整个万水村密密麻麻全是人,差不多就将那地方掘地三尺了,啥玩意儿都没找着。”
    “元大人不是要把万水村建设成啥梯田示范村吗?还有衙门的人在那里修水渠呢,咋的就让人随便挖啊?”
    “哼,哪能随便挖啊?有衙役在路口守着呢,进去一个登记一个,只要在里面动过土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扔到修水渠的队伍中做苦工,十天起步,没有上限,就看你到底打算做多少年工赔偿了!”
    “你这么一说,我怀疑这是衙门的银钱不够,故意放出的消息,骗大家伙儿去干白工的!”
    “不是,我小时候,太爷爷说过,万水村那地方真的有些邪乎,说不得还真有东西呢,我表哥的舅母家的娘家侄子在府城大户人家做管事,听说那大户人家,就派了不少家丁去万水村找宝藏,总不能有钱的老爷比咱们还傻吧?”
    “算了,反正我们家祖传几代的穷人命,不想有的没的,现在每天三顿饭衙门管饱,还有工钱拿,我已近很满足了。”
    消息真真假假传的满世界都是,将一摊子水搅的更混了,驻军首领偶尔给锦绣写信抱怨:“每日都要抓无数宵小,烦人不已。”
    有时又得意不已:“淮海王的宝藏已经挖的差不多了,等全部挖出来,这功劳就全是咱们的了!这次可多亏了元大人提醒,这泼天功劳才能落到咱们这穷乡僻壤啊!”
    不仅明安府的人穷,就是明安府的驻军手头也不富裕,衙门拿出来雇佣劳力的钱,都是锦绣据理力争,才勉强从管钱粮的同知大人手里抠出来的。
    没错,锦绣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摸索下,已经找到了关于淮海王宝藏的遗址,外面满天乱飞的消息,不过是为掩人耳目,转移视线而已。
    第125章 公交   市场
    事情回到半个月前, 锦绣去万水村视察的时候,突然被万水村老村长挡住了去路。
    老村长性子意外的直爽,和锦绣说的第一句话, 就是:“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于是锦绣跟着老村长一路无话, 两人遛遛哒哒到了距离万水村不远的西山村后山,越走越深,行至深处,看起来就是经常有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
    老村长走前面走的有些吃力,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看起来随时要倒下似的,还有心情问锦绣:“大人,您瞧瞧这人迹罕至的模样,就不怕小的对您图谋不轨吗?”
    锦绣说的很随意:“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本官也认了。”
    老村长可不会将这当成一句玩笑话,于是边走边和锦绣打开了话匣子:“您进村子第一天, 小的就在期待今天。”
    锦绣挑眉:“你如何确定会是本官呢?”
    老村长摇头道:“不会确定这人是您,但凡这些年进过我们村子, 有头有脸的人, 小的都会想到如果他们发现了万水村的秘密, 会发生什么。”
    老村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不用锦绣问,就将心中所想, 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我们的祖先是淮海王的亲卫,后来都随着他老人家一起入土了。
    当年他老人家被圈禁的时候, 我们这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连尖锐的石头片儿,都被人提前清扫的干干净净, 以防发生意外。
    后来我们的祖先随着淮海王老人家入土为安,却为我们后人留下了无数限制与规矩,几百年过去,我们从一开始的走不出这座小村子,到后来的不敢也不想出去。
    现在村子里几乎没人知道我们的使命,其实是守护淮海王他老人家留下的宝藏,您瞧瞧我们,守着诺大的金山银山,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又是何必呢?您说是不是?”
    锦绣随着老村长一路往前走,挑眉道:“故事不错,但我听听村老您老人家愿意将手中秘密交给我的原因。”
    老村长脚步一顿,不明显,但被锦绣尽收眼底,眼里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好半天老村长才咬牙道:“老朽一生只有两个闺女,因为村子里的原因,嫁出去的闺女什么都不知道,终此一生都不允许回娘家,不允许和娘家联系,就当娘家的人全死了。
    老朽两个闺女都嫁了人,去年才辗转得到消息,大闺女被夫家虐待,饭都吃不上,人就剩一把皮包骨了。二闺女竟直接被夫家给发卖了,卖往何处,无人可知……可老朽连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出来的。
    知道后只能这般沉默的听着,什么都做不了。”
    老村长在前面带路,声音伴随着脚下的莎莎声,有些含混不清的感觉:“老朽家这样的不是少数,基本上是万水村出去的闺女的宿命,娘家靠不住,无依无靠,一出去,外面的世界与村子里完全不一样,还没摸清外面人是如何过日子的,不知道要遭遇什么非人的折磨。
    这不是一家两家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一个村子,几百年的光景,家家如此,年年如此,您说老朽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锦绣没回答,老村长也不需要他回答,两人沉默的在山中走了大半时辰,终于到了目的的。
    事情就是这样,锦绣什么都没做,老村长早就想通了,将宝藏的位置告诉了锦绣,并且配合锦绣演戏,让锦绣白捡了个便宜。
    等全部宝藏开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那一日,西山村后山来来往往搬运的马车踪迹终于瞒不住人呢,几乎所有人瞬间就明白过来,被驻军搬走的,才是真正淮海王的宝藏。
    这件事闹的轰轰烈烈,所有人知情人都明白过来,他们是被元大人给耍了,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他去对峙,关键是,东西已经落到驻军手里,哪儿还能有其他人的份儿?
    锦绣回家,就听姜良缘好奇的问他:“那淮海王的宝藏里都有什么稀罕玩意儿?”
    锦绣摇头,实话实说:“有部分火器应该最有价值,但挖出来后已经锈迹斑斑,很多零部件儿早就损坏了,估计那玩意儿就是当时的淮海王从海外商人手里收购的,能不能修复,要看工部的技术。修复好,是不是比咱们现有的先进,就要看运气。
    其次非常有价值的,应该是一些记录海外相关事宜的书籍,里面记载了许多有趣的事迹,让人看得心痒难耐,可惜纸张经过几百年的时光,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正交给相关人员誊抄。我只是看了个大概,未知全貌,有些可惜。
    其余的都是一些什么金银财宝之类,数量大,大概能养一只军队吧,可以看出淮海王当年确实有造反的资格,也能明白前朝对那位的忌惮来于何处,只是我不明白还有这么多东西没拿出手,那位到底是如何失败的。
    不过钱财容易招惹盗贼,衙门和驻军两边儿都派了人去把手,严严实实,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锦绣舒舒服服毫无仪态的呈大字型躺在榻上,手臂无意义的挥动,朝夫人感叹:“提心吊胆忙活了两个月,等东西交给朝廷,就能等着领赏了。”
    姜良缘轻哼一声:“大人您可千万记得在外人面前也这般说,我看您这几月玩儿的挺开心的,得罪的人不少吧,不用调查我都能想到,去万水村找宝藏的何止咱们明安府的人,周围不少州府的人都去了吧?
    您遛着这么多人瞎晃悠,呵……”
    锦绣满不在乎的摆手:“无事,这事儿你夫君自有章程。”
    府城历经三月,终于将路面上盖着的草帘子揭开,露出了下面光滑平整的水泥路,好不好用,去街上看看百姓们满意又欣喜的笑脸就知道了。
    趁着修路的东风,顺便将府城摆摊子的章程给定下了。
    例如摊子不能乱摆,必须在衙门指定的几个区域,方便衙门统一管理。
    比如一个鱼蛇混杂的市场,一条小吃街,一条包罗万象的街道,每月按照摊子不同类型,给衙门交不同税额,差役也不会乱收费,保证让大家安安心心的做生意。
    摊贩不能随意乱丢垃圾,不能随便更换摊位,不能哄抬物价,差役会在期间不停巡逻,以防有人捣乱,保护摊贩的合法权益,同时也监督摊贩进行不合理交易,保护客人的正当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