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锦绣开了个头儿,元老爷就惊得直挺挺做起来,声音满是惊讶:“你说什么?”
    锦绣无奈的拉元老爷重新躺下:“爹,您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说,姜家为了保持中立不站队的态度,担心有人利用他们家女儿要挟他们。
    于是想给女儿找个出生不显的夫家,但这个夫家也不能太无用,让他们家女儿受委屈,于是在楚师父的建议下,他们在会试结束后找上了我。
    但当时我没答应。
    说实话,都说高门娶妻,低门嫁女,其实咱们心知肚明,这都是骗人的话,结两姓之好,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身份相当,家世差不多,两人心里都有底气,日子才能过的和和美美。
    若是一方因为某些原因,将自己放的太低,这日子就没法儿和美顺心,爹您说是不是?”
    元老爷连连点头:“哎,是这个理儿,若不然怎么有那么多荣华富贵后抛妻弃子之人呢?还不是贫穷的时候,夫妻二人穷的门当户对。男人有钱有势了,和妻子门户之间有了巨大差距,就成了门不当户不对,就连穿衣睡觉,吃饭喝水都想的不一样,这日子能过下去才奇怪呢!”
    锦绣在被窝里握住元老爷的手,继续道:“姜家也没因此为难与我,陛下赐婚,是因为阴差阳错,中间有位朋友误会了我与姜家姑娘的关系,他以为我们是互相爱慕,心生欢喜,但碍于身份,无法在一起。
    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定王,也就是良妃娘娘的儿子,定王就进宫求了陛下,让陛下为我与姜家姑娘赐婚。”
    锦绣想了下,简单说了姜家与良妃的关系:“良妃是姜老将军的亲妹妹,姜大将军的亲姑姑。”
    元老爷听罢,好一会儿才说:“宝儿,那你呢?你心里愿意吗?”
    锦绣直言:“乐意。”
    元老爷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胖乎乎的身体在被子里使劲儿挪动,距离锦绣跟近一点的时候,饶有兴趣的问:“还是第一次听你这般干脆利落的表达对一个姑娘的喜爱,说说?”
    锦绣小声告诉元老爷:“爹,姜姑娘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她想为了她的人生努力一下,于是就果断让她兄长帮忙,将我捉回姜府。
    后来她见到我,就知道我也是同样理智的人,知道我们不可能,于是在我面前提都没提这件事,就让他兄长将我送回去。
    不仅理智,还聪明,听说还能打理他们家各种繁杂的庶务,十分能干,我是十分欣赏她的为人的!”
    元老爷不满道:“你还没说那件事呢!”
    锦绣装傻:“什么事?”
    元老爷伸手戳戳锦绣胳膊:“你心里欢不欢喜姜家小姐?”
    锦绣哭笑不得:“爹,除非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否则我一共就正式和姜家小姐在她们家后花园相处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这要我如何欢喜她?欢喜她的容颜?还是欢喜她们家的权势?或者欢喜她的聪明能干?
    这除了容颜显而易见,权势可能烫手外,其他东西都是从旁处听来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我就是觉得,这样的姑娘能和一起我将日子过得长久,她性格坚韧,经得起风雨,与我正好合适。
    这成亲过日子,图的不就是一个合适吗?”
    元老爷倒是十分赞同儿子的话:“这男人和妻子之间啊,感情都是慢慢的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互相处出来的。
    宝儿你可千万别犯浑,说什么对谁家姑娘一见钟情,脑子发热,干出丢人现眼的事儿啊!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说什么一见钟情,不就是瞧着人家姑娘长的好,见色起意,想弄回家,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仗着的还不是姑娘家处于弱势,被人看了脸去,坏了名声,与其日后说亲困难,不如将计就计,嫁给男人得了!”
    锦绣被元老爷先进的观念笑的在被窝里抖成一团,元老爷幽幽叹气:“睡吧,回头你娘要是知道,去一趟京城,不仅阿文的亲事被人定下了,你也给她找了个儿媳妇,还不知怎么想呢?”
    事实上,元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只问了锦绣一个问题:“宝儿,你自个儿是乐意的吗?”
    锦绣点头:“娘,我是乐意的。”
    元夫人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轻声提醒他:“这么大的事儿,回头去和你娘说说。”
    锦绣轻声应下了。
    轮到周文这里,元夫人握住周文的手,轻轻叹气:“阿文啊,一眨眼你就这般大了,你的事儿咱们家也插不上手,但日后若有困难,就来与家里人说,有什么千万别憋在心里,你也是咱们家的孩子,不管外面如何,这个家里总归是有你一间屋子一口饭吃的,啊?”
    周文头轻轻靠在元夫人腿上:“姑姑,阿文知道的。”
    元夫人伸手轻轻抚摸周文的后背:“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周文声音闷闷的:“阿文就是七老八十了,在您面前也还是个孩子,怎么不能撒娇了?”
    元夫人被周文逗乐:“要是姑姑真活到那一天,可不就成老妖怪了?”
    元夫人今年六十一岁,周文二十,若是周文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在元夫人膝头撒娇,元夫人确实高寿了。
    元夫人轻声道:“回头你和宝儿一起,将这事儿高高跟你秀姑姑说说,让她在下面也高兴高兴,咱们周家也要有下一代了,让你秀姑姑保佑你,往后万事顺心!”
    周文也低低的应下了。
    元家人喜气气洋洋,走路带风,风风火火的在几位姨娘的指挥下,打扫庭院,挂上崭新的灯笼,杀鸡宰羊,米面油菜一筐一筐的往家里抬,请帖几十封几十封的往外面送,整个城关镇的人都知道,元老爷家出了两个进士儿子,要在家里宴请宾客,大举庆祝。
    元家最安静的院落里,元老爷神色严肃的给祖宗上了三炷香,欣慰的看着两个孩子上香的背影。
    第90章 宴会   开会
    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 锦绣和周文都要进祠堂给祖宗磕头,然后陪陪周秀娘,进来打扫屋子, 擦擦牌位上的灰尘, 说几句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心里就能踏实许多。
    但这次不同,锦绣不知道周文是何感受,但他就觉得,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在他头磕下去的瞬间,消散开来,让心心情舒畅,心底彻底放松下来。
    没在祠堂待多长时间, 元老爷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因为前院来了太多客人,这次锦绣和周文作为主角, 是不可能躲过去,也不能躲过去的, 除了通家之好, 元家商业上的合作者, 还有元家的众多家仆掌柜。
    这些人平日天南海北的跑, 自从锦绣会试出了结果后,元家在京城的掌柜就给这些人去信, 只要能赶回来的,这次都带着礼物, 想亲眼见见元家下一代家主。
    这是一个彼此审视,也是彼此了解,建立感情的机会, 谁都不想错过。
    也是到了这时候,锦绣才发现,元老爷暗中的生意,做的是真大。
    这次来的掌柜,可不是普通意义上一间铺子的管理者,而是一个县城,或者一个府城,所有同类生意的管理者,手底下最少也有七八间铺子。
    这样的掌柜一来就是好几十个,据寿管家说,还有不少人因为路途遥远,没能成行,让人带了礼物,请少家主谅解的。
    锦绣心里着实惊讶,虽然他以前就觉得,元老爷这个城关镇首富名不副实,可能暗地里还有不少财产,但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何止是城关镇首富,就是府城第一富裕人家,手里的家产也不定有他家的多吧!
    元老爷看出锦绣的疑惑,笑眯眯解释道:“也是这几年,咱们家因为你那锦绣纸,生意做大了不少,以前是暗中发大财,怕露出马脚被人觊觎,不敢让这些老家伙们一起上门。”
    锦绣斜眼看他爹:“这次怎么敢了?难道您觉得儿子一个还没上任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就能保住咱家的家产不遭人觊觎了?”
    元老爷笑的像个老狐狸似的:“哎呀,爹跟你还客气什么啊!你的不就是爹的!
    回头宴会上要是有人打听,就直接告诉他们,你和姜大将军的妹妹定亲的事,一来避开那些想给你送女人的,二来,也是向京城那边表明咱们的态度。
    免得人家误会咱们家不乐意。毕竟是圣旨赐婚呢,咱们要是太低调,总引人无端猜测,没必要。”
    锦绣哼哼:“告诉别人儿子攀上高枝儿了只是顺便吧?”
    元老爷“呸呸”两声,不满道:“什么攀上高枝儿!说的太难听!别人不知道,我这做爹的还能不知道,等你们成婚后,姜家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既然你这么心悦姜家姑娘,咱们定要将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让姜家将来都没有后悔的余地!”
    锦绣好笑:“爹,您说姜家将来为何会后悔?”
    元老爷冷哼一声:“你就在这儿跟你爹玩心眼儿呢?怕是所有人都被你的态度给骗了!
    姜家要的是个平庸的,将来在朝堂上没有太大建树,不会参合进皇权争斗,代表他们家中立态度的女婿。
    且这个女婿他们家还要有把握能压得住,不会不听话,有他们姜家扶持,就能过的风光无比,没有姜家的扶持,就会默默无闻!”
    元老爷没好气的用胖乎乎的手指戳锦绣的脑门儿:“你说,你是这样的人吗?”
    锦绣反问:“爹,难道我不是吗?”
    元老爷都不想搭理这个总是装傻的儿子了:“要是你肯乖乖听话,当个傻子,我倒是觉得姜家这步棋走的不错,但这次是他们家看错人在先,这婚事算起来也是他么家人主动在圣上面前求来的,爹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
    元家的宴会举办这天,元家宅子所在的乌兰街都被大大小小的马车塞满,寸步难行,很多人在街道外面就下了马车步行,人影穿梭在马车中间,来来往往,摩肩接踵。
    隔壁两条街道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咱们镇上可是有好几年没这般热闹了!元老爷家的宴席办的是真体面!有排面!”
    “可不是嘛!真叫人眼热!要是我家栓子有一天也能和锦绣少爷似的高中状元,我也给他办这样的宴席!请全巷子的人上门吃酒席!”
    “嗨!想什么美事呢?咱们大景三年出一个状元,前几十年状元都是南方学子出身,只今年出了一个北方学子!
    且不说你家栓子有没有当状元的那个才华,就是才华到了,也要看当年的运气如何!”
    “张掌柜好像很懂的样子,您来跟咱们说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也想让我家狗蛋去读书科举!”
    于是在张掌柜的解说下,不到一个时辰,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元家锦绣少爷,那不仅才华出众,还天生运气好。
    至于这运气为何这般好,就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傻人有傻福,谁让人元少爷从小就是个傻子,三岁后才慢慢好起来呢?只能说老天疼憨人!
    第二就是多做善事,积累功德,元老爷打从元少爷没出生起,就做了十几年善事,无一日中止。
    锦绣少爷出生后,做的善事更是不计其数,让人敬佩不已。
    要不是元老爷曾经说他做善事是有私心的,当不得大家盛赞,早几年就有人想给元老爷送大善人的牌匾了。
    等这件事在外面传开的时候,锦绣找到在前面待客的周文,两人在角落将这件事说了。
    周文满意的点头:“这样最好,我昨天出门,听见茶楼说书先生说姑父是什么星宿,而你我二人更是文曲星下凡,真是一言难尽,这要是被传出去,且不说不信的人会如何嘲笑。
    就是别有用心的人,难免不会在这方面想办法攻讦我们,总之就是给别人留下一个把柄。”
    “阿文哥你这人哪儿找来的,口才挺好,故事编的像模像样,有鼻子有眼,关键是逻辑链清晰,要不是我知道真相,听完都要相信他的说法了。”
    周文耳朵可疑的红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其实故事是我写的,除了有些地方夸张了些,大部分都很真情实感。在我看来,咱们家能有几年,就是姑父这几十年来,坚持积德行善,广积善缘的结果!”
    这话锦绣没法反驳,拍拍周文的肩膀,两人分开。
    锦绣和周文先在人群中敬了一圈儿酒,表达了主人家的感谢之意后,周文留在前面招待客人,锦绣则去后面亲自接见这次来元家的几十个掌柜的。
    由寿管家亲自陪同。
    锦绣也是第一次见寿管家目光如此锐利,老人家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掌柜们,纷纷主动避让,给锦绣和寿管家让路打招呼。
    “少东家!寿管家!”
    “少东家!寿管家!”
    在锦绣的印象里,寿管家一直是个慈祥,脾气温和的老人,在他和周文闯祸后,无奈的给两人收拾烂摊子,却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
    又不得不象征性的训斥两人几句,然后笑眯眯的在元老爷面前,为两人求情。
    锦绣站在上首位置,寿管家站在他身边,目光威严,一语不发。
    锦绣开口:“诸位都是我元家的功臣,算起来也是锦绣的叔叔伯伯,都别与锦绣生分了,先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
    众人等锦绣先落座,才纷纷坐下。
    有婢女给众人上了茶,锦绣不紧不慢道:“咱们今日不谈生意,只是认认人,双方互相认识一下,免得日后见了,叫不出名字。
    我爹他年纪也大了,这几年精力大不如前,日后元家要仰仗诸位叔叔伯伯的事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