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条,正常人家都不会让闺女嫁给孙大人,首先这条件一提出来,就显得十分侮辱人,有骨气的人家都不会想和这样的人结亲。
    其次,这种情况下嫁给孙大人,即使有利可图,但利益能维持几天?女人没有孩子傍身,哪天失去男人的宠爱,不就完全失去了在孙大人面前的地位?
    但孙夫人能答应孙大人的原因也非常简单,她体质不好,于子嗣上有碍,可能一辈子都没法为夫家生儿育女,为此,婚事拖到二十岁还没嫁出去,成了远近闻名的老姑娘。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成婚后孙大人对孙夫人这个续弦十分满意,两人相敬如宾过了十年,没想到孙夫人三十岁上老蚌怀珠,等发现的时候,大夫已经确诊不好打胎。
    此时孙大人家前头夫人留下的三个孩子早已成年,因此对继母肚子里的孩子倒没多少忌惮,或者说,他们总不能站出来说:我不希望你生下这个孩子,干脆一碗药下去打了吧!
    没听人大夫都说了,夫人上了年纪,打胎影响身体,危险性极大吗?万一出了意外,传出去说他们家为了不让继母生孩子,差点儿要了继母的命,那成什么了?
    于是孙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生下来,此人就是明意的未婚夫孙明决孙公子。
    看人走了,楚舟懒洋洋的出来,坐在之前明意坐过的位置上,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手心把玩:“据我推测,这孙公子在孙家怕是没什么地位,钱财倒是管够,其余的就别想了,看看他一个四品大员的嫡子,竟然自己辛苦科考就能猜到一些。
    听人说,是这位孙大人对前头妻子留下的孩子非常重视,为了几个孩子才考虑续弦的,这样说来对明意倒也不是坏事,嫁过去小两口关起门来安安静静过日子就行了。”
    锦绣觉得三姐也是出于这般考虑才会定下这门看起来不般配的婚事。
    这里说的为了孩子考虑才续弦倒是真的,这年头,孩子成家立业,上女方家提亲,做父亲的还能勉强独自上门,但给孩子准备聘礼呢?女儿定下亲事,和亲家母打交道呢?女儿成亲前没有母亲教导人事,洞房怎么办?
    零零碎碎无数小事,没有个亲近的,名正言顺的女性长辈在身边,万事都不顺手,就像元家这样的人家,虽说几个女儿的婚事,都是元老爷提前给相看好的,但表面上和男方家中后院长辈打交道的,还得是元夫人才行,万没有元老爷出面的道理。
    想通了这些,锦绣和楚舟又拾起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下,偶然间楚舟抬头,有些纳闷道:“今儿怎的没瞧见阿文?”
    “早上的时候被明仁喊过去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看时辰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两人正说着,就见周文慌慌张张的进了院子,看见锦绣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扑过来,好不容易在锦绣的帮助下站稳,急急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太可怕了!”
    锦绣好奇:“发生了什么?”
    周文对锦绣和楚舟二人自是知无不言的性子,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心有余悸道:“今早我本以为是明仁喊我有事,谁知去了后花园,见到那里等着的人竟然是明礼!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谁知那丫头像是疯了一般,拉着我胳膊不让我走!
    非得跟我说什么她心悦于我!”
    锦绣:“!”
    楚舟:“!”
    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一副天雷滚滚,累的外焦里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锦绣:“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是觉得明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于是喊人帮她找大夫啊!”
    锦绣:“嗯?”事情的发展有些预想不到的样子。
    “结果我喊进来的人竟然是明仁,他匆匆忙忙的进来,瞧见明礼抱着我胳膊,我担心他误会,先发制人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明仁,明仁黑着脸说这事交给他处理。
    我一想这是钟家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再说我也不想插手,好好地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疯了,说出去对明意的名声也不好,于是就赶快溜回来了!
    但我在路上越想,越觉得这事可怕!现在心跳的像是要飞起来似的!”周文紧张兮兮道。
    锦绣也是服了周文的脑回路,本以为要上演一出狗血伦理大剧,没想到阿文哥一出手,直接大结局。
    楚舟单手放在石桌上,仔细想了下,和锦绣对视一眼,确认了双方的想法,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肯定回答,才缓缓对周文道:“阿文,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想来五月后宫中要大肆选秀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可能你就是被明礼选中,避免她进宫选秀的目标!”
    周文一惊,还是那个念头:“可我是明礼舅舅啊!”
    周文是真把明仁几个当亲外甥的,所以将他们的庶出妹妹也当自个儿外甥,从来没多余的想法。
    因为他在元家就是这个态度,从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楚舟只好提醒周文:“我们都知道,但显然明礼不这般认为啊!”
    周文急了:“可,可我就是明礼他们的舅舅啊!”
    楚舟只好更加清楚的提示:“感情上,我们大家都认为你是,但血缘上,你还真不是!”
    周文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的样子,锦绣都不忍心继续打击。
    但时机刚好,锦绣直接道:“所以说啊,以后可别不把女人当回事。就拿今天的事举例,若不是你少根筋,当场喊人,与明礼单独在后花园待上一段时间,那岂不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吗?
    再说接下来,若被你喊进去的人,不是明仁,而是明礼一早安排好的下人,而你又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人家说看见你对明礼做了什么,众口铄金,你拿什么解释?”
    周文愣愣的:“所以,这事儿明仁也知道了?”
    锦绣挑眉:“要不然你以为明仁为何会到的那般及时?再说了,我记得来咱们院子喊你过去的人,就是明仁身边的小厮吧?”
    “嗯。”
    锦绣拍拍周文的肩:“好好想想吧,还有这事儿咱们当做不知,交给三姐和姐夫处理吧,免得尴尬。”
    周文没精打采的趿这肩膀回来屋子,边走边喃喃:“做个好男人真的好难啊!我真是太难了!”
    锦绣:“……”。该不会是当年我给的画本子太毒,让阿文哥对女人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吧?
    锦绣心说,不应该啊,当年被女人吓得吱哇乱叫的程远青和冯舒年二人,如今可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连楚舟都和出绣姐姐感情极佳,怎的就阿文哥一人对女人有心理阴影了呢?
    实在是想不通。
    第77章 会试成绩   强抢民男
    这边三人商量好了, 这件事不拿到台面上说,免得钟家人尴尬,谁知到了傍晚, 明仁一脸羞愧, 十分郑重的给文舅舅赔罪来了。
    明仁脸上不仅有羞愧,还有深深地挫败以及想不通:“是明仁无能,不仅没有管教好身边的下人,让他被人简单收买。
    还没给下面的弟妹们带个好头,妹妹何时有了这般偏激的想法,明仁也一无所知,实在羞愧。
    本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明仁没脸来见文舅舅,可明仁还是厚颜上门求舅舅, 这件事还请您保密,明仁明日自会亲口告诉母亲缘由, 为了家中妹妹的名声着想,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明仁忍着羞耻, 话还没说完, 外面就传来另一道严肃的声音:“明仁!我看你是读书读糊涂了!”
    明仁一惊, 抬头就看到母亲一脸严肃的过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更加威严的嬷嬷。
    明仁在母亲略带失望的目光中低下头不敢说话,锦绣道:“三姐, 明仁还是个孩子呢,你又何必如此苛责?再说, 明仁能第一时间发现事情不对,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被人收买,尽最大努力做出了挽回, 没让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已经很不容易了。”
    秋绣摇头道:“宝儿,你不必为明仁找借口,连身边最亲近的小厮都能被明礼收买,可见平时御下极有问题!
    得亏没发生什么事!若是真的被明礼得逞了,阿文的名声还要不要?以后在读书人间如何立足?被人说成住在姐姐家,结果与姐姐的庶女不清不楚,是什么好听的事吗?
    这种事传出去,钟家的家教不会受到旁人质疑吗?明意的婚事还能顺利进行吗?”
    秋绣转而严肃的问明仁:“明仁,娘且问你!若是娘方才说的一切都发生了,而这一切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因为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你没管教好自己身边的下人,让他们被人收买所至,你将如何自处?
    且于这事上,你文舅舅本就是受害者,你是何立场去请求你文舅舅将此事轻轻放过?就因为这事没给你文舅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吗?明仁,你实在太让娘失望了!”
    明仁一愣,怔怔的不知如何作答,埋下头彻底说不出话来!
    周文见状,忙道:“三姐,这般细数下来,明仁也是受害者啊,咱们先不说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但若是你真了解过事情始末,就知道明仁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真正的始作俑者都不在这里,你如此严厉的对明仁又是为了哪般?”
    秋绣对上周文,脸色立马好转:“阿文,爹将你交给我照顾,是信任我这个做女儿的,让你在钟家遇上这般糟心事,实在是三姐做的不够!还望你见谅!”
    周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秋绣又对所有人说:“前日傍晚,明礼已经用自杀要挟老爷,让老爷去见她,并且让老爷答应,在大选之前为她抓紧先定下一门婚事!
    老爷自从答应了明礼的要求后,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为了她的婚事跑前跑后,谁知这丫头竟然还不放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父亲,将主意打到了阿文身上。
    此事影响极为恶劣,我已将全部经过告知老爷,等候老爷处置!”
    秋绣视线对上明仁:“明仁,看在你舅舅为你求情的份上,你私下找你舅舅的事娘就不说你什么了,回头自个儿找你父亲说清楚,你父亲要如何处置,娘听他的意思。”
    明仁闷着头应下了。
    秋绣又对周文三人道:“这般晚了还来打扰你们休息实在不该,本来这事就应该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说清楚,才不至于让人心里留下疙瘩,明仁这孩子糊涂,一心想着瞒下来,实在不该!”
    这事周文是苦主,由他开口:“三姐,你别这般说,我没放在心上,真的!我很厉害的,要是真发现当时情况不对,想离开谁都拦不住!”
    秋绣全当这是弟弟在贴心的劝慰她,感动点点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秋绣也觉得没脸,很快就带人离开了,想想她爹娘的来信,还有宝儿带来的一大箱子珍珠,有这条件,外面哪儿住的不能舒舒服服的?非要来自家受罪?
    秋绣觉得又歉疚又丢脸,出了院子,整个脸就黑下来,身边的两个嬷嬷都有些怵她现在的状态。
    锦绣这边三人是真的心大,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别看周文今早回来时慌慌张张的说吓死了之类的,其实他对秋绣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个家里,除了锦绣,还真没人是他的对手。
    若是他发现情况不对想离开,根本就没人能拦得住。
    事情交给秋绣处理,之后周文收到了三姐夫以及明仁分别送来的礼物,明面上说礼物是偶然所得,觉得十分适合周文,于是就送过来了,但实际上,都知道是赔罪之用。
    周文收下礼物,这件事默契的在双方之间过去了。听说是张姨娘在三姐夫的院子前跪了一晚上,三姐夫答应尽快给明礼找户好人家。
    很快到了会试出榜单的日子,周文提议:“要不约着何兄与师兄一起去外面看榜单吧!待在家里等的着急,刚好去瞧瞧外面的热闹,因着我的缘故让你们一直关在家里,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时日一久,我骨头都生锈了。”
    锦绣二人自从会试过后一直因着各种原因,没机会外出,这个提议让两人十分心动,三人出了家门,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何烈居住的地方,又经过时丹阳的住所,五人小分队很快聚齐。
    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看到街上的热闹,锦绣感叹:“终于出来了,像坐牢似的。”
    时丹阳深有感触道:“你们住在姐姐姐夫家还好,我住在岳父家,岳父他们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虽说体谅我会试在即,不让我分心,免了各种请安,但那种时刻紧绷的心情,是姐夫家根本体会不到的。”
    何烈也是有苦难言:“你们都是住在亲戚家还好,哪里像我,本来想住客栈,但我爹不放心,非要拜托一个朋友照顾我,这段日子住在我爹朋友家里,真是说话做事都不自在!出来一趟就像放风似的!
    我发誓,若是有机会留在京城,就算是租房子住,我也要有一个自己的落脚点!”
    锦绣调侃道:“何氏银楼的少东家,不至于在京城租房住,别把自己说的那般可怜!若是你有定居京城的想法,何伯父能把家搬到京城来陪你!”
    几人这次也没提前定酒楼,直接和众多考生挤在人群中,享受这份热闹。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挤了不少人,锦绣也没刻意往前挤,等在后面的心态都很佛,一点儿不着急的样子,周围人态度和他们差不多。
    周文指着另一边对锦绣道:“那边好像视野更好一点,我去那边瞧瞧!”
    何烈看中了一个人更少的地方:“我瞧着那边可能更先看到榜单,我去那边!”
    时丹阳遇上了一个靖海县的同乡,两人嫌这边吵,去了远处说话。
    剩下锦绣和楚舟对视一眼,锦绣摊手道:“我觉得这边就可以了,不想换地方!”
    楚舟笑眯眯道:“有锦绣你在旁边,我觉得我能不能第一时间看到都不重要!”楚舟对锦绣的目力非常了解,因此更加信任。
    很快前面的人群中就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放榜啦放榜啦”!随着这道声音的传递,人群瞬间像是放入油锅的水,一群饱学之士挤在这里也不能淡定,蜂拥往前。锦绣二人被人群挤着不由前进。
    楚舟皱眉大声道:“这不对啊!锦绣你瞧周围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面相凶狠,好似还有些功夫底子,穿着像是一家出来的,这谁家看榜也不需要这么一群人来吧!”
    关键是周围这样一群一群的,明显像是团伙,还挺多!
    有人听到楚舟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嗨呀!你们一听就是外地人!还不知道吧!这是咱们京城的传统,每年榜下捉婿,凑成佳话的不知凡几,要是你们今儿一朝高中了,在下瞧着两位的样貌,说不定也成了哪位大人家的东床快婿呢!”
    楚舟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在下已经成亲了,休要再提这事!”
    锦绣这才明白过来这些打手是干嘛用的:“合着就是来抢人的啊!他们也不怕抢错人了,给自家小姐弄回去个没有名堂的夫婿!”
    那人嗤道:“这位兄台你这话就外行了!这有底气榜下捉婿的,你瞧哪一家没有个高官厚禄的亲戚?这样的人家,抢回去肯定有的是办法让你核对身份,就算错了,也只能是咱们错了,不可能是他们错了!”
    锦绣听得连连点头,表示受教,这不就是强抢民男吗?说的这么好听,干的还不是强迫人的事?不过看旁边这位仁兄脸上的表情,想来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这是一步登天的好事,盼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