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高门大户家做小妾倒是可行,可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她自己也不愿意吧!”秋绣说起来就冷笑,为着这个庶女,当年她就没少生气。
    这些年倒是不气了,但身为主母,她还要为了她的婚事忙前忙后,最后得不着一句好话。
    三人又是被母亲的话一惊,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温婉大方的明礼,私下里竟然做了这般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秋绣看三个孩子惊着了,也不安慰,是时候让几人见识见识宅斗的真正手段了,否则永远都长不大,只盯住三人:“别往外说,尤其是在你舅舅和姨父面前,这事儿更是一个字都不能提,别让他们感到尴尬。”
    三人听话的应下了,出了母亲屋子,明仁还有些回不过神,明智见状,劝慰道:“大哥,别想这般多了,我手里还有小舅舅给的两本新的学习资料,你和我一起钻研吧!什么都没有读书来的快乐!”
    明仁一听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他自从第一次见到弟弟手中整理的条理分明的学习资料,就惊为天人,被小舅舅的才华震惊,每天都盼望小舅舅会试结束,他能有充足的时间去请教小舅舅学问。
    现下听弟弟这般说,所有烦恼忘的一干二净,只想快快见到最新资料。
    明意看哥哥弟弟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第74章 会试结束   街头偶遇
    会试结束  街头偶遇
    第九天中午, 整个贡院的考生肉眼可见的疲惫萎靡,所有人都在坚持,到了这一步, 没人想轻易放弃。
    锦绣放下笔, 揉揉酸疼的手腕,看着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完整被誊抄在考卷上,心里十分满足。
    每年考试都要遇到几道需要表明自己立场的题目,若是答案与考官心中想法相合,自然事半功倍。
    若立场与考官背道而驰,结果不言而喻。即使你写的妙笔生花,考官取中的可能性也很低。
    这就导致每次考试前,有无数考生想办法打听考官的喜好,文风, 以及他在朝中的立场等等。力求给考官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但也有一部分人,总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不偏不倚的说出各种弊端与好处,并针对弊端提出改革意见, 针对好处完善条条框框, 言之有物, 有理有据, 让人无法拒绝。
    这类人,通常都有个共通点, 就是有才华且见识广博。
    锦绣就是这样的人。
    考试前,三姐夫托人打听来的考官资料, 周文与楚舟人认真真听了,锦绣也记在心里,但他不打算去迎合。
    匆匆吃了点东西, 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考卷,确认无误,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现在是会试的第九天下午,考生答完题目可自行选择离场。
    锦绣拉了号舍墙边的一根细绳,很快不远处的铜铃响起,有考官带着两个差役过来,在锦绣的亲眼见证下,将他的试卷糊名,装进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里。
    考官走后,锦绣收拾好自己的考蓝,脚步松快的出了贡院。
    站在贡院门口,外面天色阴沉沉的,空气中水汽十分重,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似的,锦绣心下有些担忧,不知道周文几人的境况如何,若是没有答完题目,待会儿下雨的话,可能要遭。
    锦绣还没想完这些有的没的,就见自家的两个外甥风一般跑过来,亮晶晶的眼神瞧着他,一左一右将他架在中间。
    明仁眼疾手快的接过他手里考蓝,而明智叽叽喳喳道:“小舅舅,您怎么出来这般早啊?刚才瞧见这边站的人是您,我都不敢相信!早上有个人发烧烧的脑子都糊涂了,被人架出来,扒在贡院门口说什么都不走,要进去继续考呢!”
    三人边走边说,锦绣道:“答完了,自然要出来的。”
    明智双眼发光:“小舅舅您可真厉害!这偌大的贡院,能这般早答完题目出来的,也没几人呢!”
    说话的功夫,三姐秋绣和三姐夫急急赶过来,双方迎面撞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帷帽的明意。
    秋绣道:“明仁明智,让你小舅舅歇会儿,考试多费脑子啊,你们怎么这般不懂事?”
    明仁乖巧的认错,扶着锦绣的手就没松开过,明智连连道:“是我们想的不周到,也是太激动了,没想到这般早能等到小舅舅的,若是今儿出门晚了,岂不是要小舅舅在贡院门口空等?”
    锦绣也觉得有些累了,虽说在里面文思泉涌,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但答完题,就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尤其被现下阴沉沉的天色影响,特别想睡一觉。
    秋绣看弟弟的脸色,直接道:“明仁明智扶你们小舅舅去马车上休息。”
    说罢转而问锦绣:“我让人直接送你回家休息吧?我和你姐夫在这等等阿文与妹夫,瞧着天色随时可能下雨,到时候反而不好回家。”
    三姐说的对,锦绣就没反驳,拜托了姐姐姐夫后转身往马车方向走。
    明仁明智二人寸步不离的扶着小舅舅,锦绣无奈道:“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过去考了一场试而已。”
    看两人还要说,锦绣抬头一瞧,眼前正是自家马车,二话不说,也不用踩什么凳子,直接单手一撑,利索的上了马车。
    徒留两个傻眼的大外甥没明白自家小舅舅这一手是从何而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争前恐后爬上马车,锦绣已经拉开车里的被褥,准备休息了,明仁见状,将小舅舅的考蓝放在一旁,和明智轻手轻脚又下了马车。
    马车外,明仁对弟弟道:“天色实在不佳,我和父亲母亲妹妹在这儿等文舅舅和姨父,你先陪小舅舅回家,路上小心,让车夫别着急。”
    明智点头应了,又轻手轻脚爬上马车,对车夫小声交代了几句,才小心翼翼进了车内,很快,马车就在青石板路上动了起来。
    锦绣迷迷糊糊的想,姐夫一家还是体贴啊,都没问他成绩如何。
    刚才上马车前,他就瞧见旁边一户人家,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出身不凡,被一家人团团围住,吵吵嚷嚷的全部是问成绩的,问试题难不难的,问有没有把握的。
    锦绣都心疼被围在中间不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的人了。
    天气果然变化很快,马车刚进家门,锦绣就被外面莎莎声吵醒,锦绣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下雨了。
    明智还在犯愁要如何喊醒小舅舅呢,没想到马车刚一停下,小舅舅就自个儿醒了,真是令人惊叹的灵敏。
    扶着车沿起身:“趁着雨还未下大,先回屋吧!”
    下了马车,又想起一事,两人边往廊檐下跑,锦绣边问:“姐姐他们可有带雨具?”
    明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带了,中午出发时天色不好,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母亲就让人准备了雨具,马车上也裹上了防雨的油布。”
    锦绣这才放心,两人都到了廊檐下,雨势也越来越大,很快就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小水泡。
    两人顺着廊檐往院子走,四处有躲雨的下人,瞧见两人连忙行礼。
    看看四周,很快被雨水阻挡了视线,给刚入春,还没燥起来的京城带来丝丝凉意。
    明智道:“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呢!好兆头啊!”
    呼吸着空气中雨水与大地激烈碰撞发出的特有味道,锦绣眯着眼走了一段,看明智缩成一团,才想起来:“你别陪着我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别忘了让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
    明智还想倔强的摇头,一阵风吹来,冷的他瞬间打了个哆嗦,在小舅舅的目光逼视下,怂叽叽的转身跑开了。
    被这场雨一下,锦绣心头的疲惫顿时减轻几分,心里的燥热也被重新押下去,一路遛遛哒哒的回院子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似的,仿佛这场雨水冲走的,还有他的困意。
    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雷声,锦绣想了下,还是拿了一把竹伞,决定出门走一走。
    院子外换了衣服匆匆而来的明智,瞧见小舅舅的装扮,惊了一下:“小舅舅,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锦绣实话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明智想说我也去,话还没出口,锦绣道:“我一个人去,你还小身子骨弱,好好待在家里等其他人回来,别在外面乱晃,我很快就回来。”
    明智心说,我身子骨还弱?也不知道谁小时候软趴趴的不会说话?
    但锦绣没给他机会,明智甚至都没弄明白,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人,怎的一眨眼就到了大门口附近,只远远地透过雨幕留下一个不甚清晰的背影。
    锦绣出了钟家大门,顶着一把竹伞,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此时雨已经逐渐变大,街上偶尔还有一个没有撑伞被淋成落汤鸡的匆匆而过,其余人都因来不及回家,在街道两边的屋檐下躲雨。
    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感受着人群中传来的各种情绪,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团火,不知怎的开始逐渐变大,让他想不管不顾的在雨中狂奔。
    这些年的科考,锦绣看似游刃有余,其实心里的压力比谁都大,元家的处境,一家人的期盼,都让锦绣不能放松心情,要不是这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天气,特殊的场景,勾引出他心底深处的情感,锦绣都无法相信,他内心其实并不喜欢科举。
    别看他这些年一直表现出十分喜爱读书,但并不意味着他喜欢科举,强压着自己做了十几年不喜欢的事,锦绣觉得,幸好是现在。
    要是放在以前,他怕是早就变态了。
    就在锦绣有一搭没一搭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你这人,莫不是被淋傻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吗?”
    锦绣缓缓抬头,透过伞沿和滴滴答答往下流的水珠,看见了对面同样撑着一顶大伞,只露出一个精致下巴,身穿藕粉色衣裙的姑娘。
    对面见锦绣没说话,伞沿轻轻往上一抬,露出了整张清秀漂亮的脸,脆生生对锦绣道:“你是听不见别人说话吗?”
    说罢还特意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指锦绣,指指街道边躲雨的人,意思不言而喻。
    锦绣莞尔,将伞轻轻抬起,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还未开口,对面姑娘惊讶道:“是你!”
    锦绣挑眉,看来是认识他啊,也不知道是那一路大神经过。
    没等锦绣想明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雄厚冷淡又熟悉的声音:“缘儿,快走吧,免得着凉了!”
    锦绣心下惊讶,他来京中寥寥几日,根本没时间交际,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谢六,没想到今天随便出来走走,竟然遇到了熟人。
    算是半个熟人吧,锦绣心想。
    抬头就与姜大将军那张熟悉的脸撞上,隔着雨幕,二人均是一愣。
    锦绣还未开口,姜大将军将眼前的姑娘拉到身后,顶着一把大黑伞对锦绣道:“今天不是会试吗?你怎的在这里转悠?”
    “确实如此,先一步走来,闲着无事,出来走走,您这是?”
    “有事。”姜大将军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
    双方各自点头,打着伞擦肩而过。
    重重雨幕阻隔了两边看热闹人群的视线,也阻隔了姜大将军妹妹看向锦绣好奇的目光。
    锦绣一个人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衣摆上全是水渍,厚厚一层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此时雨下的正欢。
    旁边一户人家门户大开,传来妇人呵斥孩子的声音,锦绣听着这声音夹杂在层层雨幕之中,心头那把如何都浇不灭的火苗,终于缓缓平息下去。
    站在街头缓缓地出了口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没有用上内力,走了一路,腿脚冰凉,终于感觉到周身都凉飕飕的。
    正准备抬脚离开,旁边小院缓缓走出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一手撑着伞,一手端着冒着氤氲热气的碗朝锦绣行来。
    行至锦绣跟前,将碗递过来轻声道:“孩子,看你在这儿站了许久,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人这一辈子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别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啊。”
    锦绣心知对方是误会了,但也不解释,谢过对方好意,喝了热水,撑着伞缓步离开。
    走出好远,还能听到那妇人在雨中低声道:“这么俊俏一孩子,老天怎么就不偏心着些呢?”
    至此,锦绣终于感觉所有压抑与难过都一一化去,只留下满满的感动与平静无比的心境。
    一路慢悠悠往钟家方向走,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再也不是出门时,满心的焦躁与压抑。路过一条巷子,被里面传来的酒香吸引,顺带去尝了一杯,才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不巧的是,在钟家所在巷子口,又一次与姜大将军碰上。
    这次对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一辆朱漆马车,在雨中的身影高不可攀。
    双方都有些愣神。
    锦绣主动解释:“我姐姐家住在这边,礼部员外郎钟志景,是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