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斯想想也是,妲拉才十九岁,平时在剧组像个木偶人一样被陈桦控制得死死的,实在不像是个聪明人——哪个聪明人会被送给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头,参与绑架案最后还差点被干掉?
    换个脑子够用的女人,这会子恐怕早就反水帕第,借着郑氏的手把通查的余孽干掉了。以郑城的势力绝对能保护她的家人,给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那么还会是谁呢?谁还和这件三年前的黑帮吞并案有关?
    唐晟?唐辉?
    唐晟三年前差点崩盘,唐致贤病发身亡,时间倒是对的上,但各方资料都没有证据表明唐晟融资事件和泰国黑帮有关。
    千头万绪,刚刚明朗起来的案情又晦暗起来,李维斯头疼得不行。
    宗铭的手机忽然响了,桑菡通过umbra呼叫他们,一上线看见李维斯光着腰背趴在床上,愤懑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吗?接通之前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么,或者挂断也行啊。”
    “你想多了,他被人踹了一脚,我在给他推拿。”宗铭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白花油,吐槽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污?寄给你的去污粉吃完了吗?”
    “该吃那玩意儿的是你吧?”桑菡愤怒地说。
    李维斯怕他们无休止地互相伤害下去,打断话头问:“吃宵夜了么?怎么这么晚上线?”
    桑菡对李维斯还是比较客气的,冲宗铭翻了个白眼,对他说:“想问问案情,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宗铭不以为忤,赞道 :“你觉悟越来越高了啊,白天刚考完试晚上就知道向领导请示工作,孺子可教!考得怎么样?”
    桑菡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虽然表情很低调,但依稀能看出点儿邪魅狂狷的意思:“就那样吧,应该是第一,就看甩第二名多远了。”
    “……”李维斯发现这孩子自从找到唐熠小狼狗之后某个方面就和宗铭越来越像了。
    宗铭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自己去挑礼物,发过来我代付款。你什么时候回唐晟?”
    “明天。”桑菡特别干脆,“机票已经买好了。”
    “你知不知道唐晟最近的情况?”宗铭问,“唐辉在不在国内?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
    果然他也在怀疑唐辉……李维斯一边穿衣服一边听他们说。桑菡回道:“唐晟没什么动静,唐辉最近一直在国内,被他老妈逼着相亲呢。唐熠说他都要疯了,他妈前天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居然是个男的,唐辉回家以后连喝的咖啡都吐了。”
    顿了一下,唏嘘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直的直男啊。”
    “……”其他两个不太直的曾经的直男表示无法理解。
    “他有什么问题吗?”桑菡敏感地意识到宗铭的问题意有所指,问道,“我明天中午约了唐熠吃海底捞,可以旁敲侧击问问他。”
    “暂时没有,你随便跟他聊聊就行。”宗铭说,“海底捞……我也想吃了,你这个熊孩子,撒狗粮毫不手软啊现在。”
    “上行下效。”桑菡说,“你废话好多哦,还没回答我关于案子的问题呢。”
    “一个个都对领导不敬。”宗铭斥道,随即把今天监控到的事情给桑菡讲了一遍,顺便布置任务,“你恢复工作太好了,今晚帮我查一下这栋屋子的产权归属。顺便查一查帕第和通查之间的关系,我怀疑他们是血亲……如果需要我把帕第的dna寄给你。”
    “直接寄给于天河吧。”桑菡说,“我回头找找当年林追车祸案的存档,看能不能弄到他的dna。”
    “也好。”宗铭说,“另外,你查一下妲拉父母最近几天的通讯记录,我猜妲拉和他们联系过,稍后我把号码发给你。”
    桑菡并起两指在额前一挥,下线了。
    “熊孩子真讨厌啊。”宗铭叹息道,“以后可不能养个这样的,不然得心塞死。”
    “……”李维斯从没想过孩子的事,在他心目中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果然老男人就是想得多啊。
    宗铭打电话叫了快递来,把沾有帕第血液的纱布和绷带连夜寄给了于天河,之后两人又监听了一会儿对面的情况,可惜没什么进展。耗到十二点,桑菡发了一个文件过来,证实对面的房产所有人是林追,中国籍,死后闲置,没有过户也没有被什么人继承,暂时由他生前指定的律师代管。
    另外,无论林追还是通查,都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公开的情人或子女。
    “睡吧,明天再接着监听。”宗铭脱了衣服躺下,在被子下面摸到李维斯的手,攥在手心里摸了一会儿,最后用小拇指勾着他的小拇指不动了。
    李维斯倒有点儿想他了,腿横过去蹭了几下,被推开了。宗铭斥道:“好好睡,别撩我,出事了谁负责?”
    “我。”
    “……”
    然而到底宗铭还是没碰他,只转过来跟他接了个长吻便睡了。李维斯心里有点发痒,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估摸着有一点多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似乎才刚迷瞪了一下,身边忽然一动,李维斯惊醒过来,发现宗铭坐了起来,浓眉紧蹙,两眼发光。
    发病了?时间没到啊,打过血清才没多久……李维斯吓了一跳,也爬了起来:“你怎么了?”
    宗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李维斯这才发现他睡觉一直戴着蓝牙耳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连忙找到另一只塞在自己耳朵里。
    耳机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维斯刚想问那是什么,就见宗铭猛地跳了起来,拿起床尾凳上的衣服开始穿:“有人在撬锁!”
    撬锁?蟊贼吗?李维斯立刻起床穿衣。宗铭一边系纽扣一边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往下看。李维斯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对面楼下停了好几辆车,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站在楼门口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放风。
    “谁啊?”李维斯小声问,“会不会是郑天生的人?”
    “恐怕是。”宗铭拿起望远镜,一边往对面看一边说,“奇怪,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会不会也去过陈桦的假住处?”李维斯问,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郑天生手下应该没有宗铭这种高手,“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耳机里传来“咔哒”一声,显然大门已经被打开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便是脚踹木门的声音。
    “报。”宗铭当机立断,“这里的匪警电话是191,用房间座机打,就说无意间看到对面有人私闯民宅……不能让他们杀了帕第和陈桦!”
    第122章 s5 e28.大混战
    李维斯拿起座机打报警电话, 用英文夹杂着泰文磕磕绊绊说完, 对方说听懂了,马上安排出警。
    “报好了,就是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到。”李维斯回到窗前对宗铭说, “泰国警力分布怎么样?”
    “不怎么样。”宗铭皱眉道,“不能和国内公安比,这地方有点偏, 他们一刻钟都不一定能到。”
    一刻钟黄花菜都凉了……李维斯不禁有些焦急, 假设把郑天生引到这里来的人和一直以来诱导他们的人是同一个,那他的目的应该是搞死帕第和陈桦, 不管这人是谁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万一郑天生一时鲁莽把这两个人给杀了,那线索很可能就全断了。
    “怎么办?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李维斯听到耳机里传来陈桦的大叫, 还有摔东西打斗的声音,担心地问宗铭, “他们只有两个人,帕第还受伤了,警察来之前很可能被郑天生的人干掉!”
    宗铭“嗯”了一声, 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白天买的十字弩, 一边整理箭簇一边说:“你在这儿等着,如果警察来之后联系你,尽量不要暴露身份,就说自己只是普通游客。”
    “你干什么?你要去对面?”李维斯有点惊悚,“太危险了吧?!楼下来了那么多车, 他们起码有十几个人!”宗铭的超级脑被血清压制,没有异能,一旦和郑天生的人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我过去看看,如果局面失控起码能保住陈桦和帕第中的一个,不能让线索全部断掉。”宗铭掏出一副蓝牙对讲,将一只挂在李维斯左耳上,“你在这里盯着他们,给我通报看见的情况。”
    “太危险……”李维斯抓住他的胳膊,剩下的话却被他用一个吻堵在了喉咙里。宗铭抓着他匆匆亲了一下,说:“放心!”说完拎着十字弩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李维斯跟了两步,在徐徐关闭的房门前颓然站住——宗铭除了是他的丈夫,还是他的上司,他不能阻止他的任何决定,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安排。
    李维斯定了定神,回到窗前,在窗帘缝隙里看见宗铭出了酒店,绕过郑天生的人,从大厦侧面一个加速跑爬上了二层裙楼的广告架,之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楼里。
    左耳的蓝牙对讲里传来宗铭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之后是开门和上楼梯的声音,片刻后他低声说:“我撬开了安全通道的防火门,现在在另一面的阳台上,中间隔着餐厅和厨房,你那边能看见客厅那一侧的情形吗?”
    李维斯用望远镜观察,看到客卧的窗帘拉着,上面隐约投出几个杂乱的人影,耳机里传来陈桦的惨叫,随后有人抓着陈桦的头发把他拖到了客厅里。
    “他们把陈桦拉到客厅了,客厅拉了半副窗帘,我只能看到沙发对面的情形……帕第也被抓出来了。”李维斯一边看一边给宗铭说,“沙发上应该坐着个人,他们让陈桦和帕第跪在那人对面。”
    右耳的“隔墙听”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久不见啊,二位,让我好找。”
    陈桦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吐了两口血,哆嗦着说:“郑、郑先生,不关我的事啊!”
    原来沙发上的人是郑天生,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说:“不关你的事?那你旁边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也不关他的事啊,郑先生!”陈桦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边咳嗽一边说,“他脑子有问题啊,为了妲拉命也不要了,非要去找那些劫匪……”
    话音未落,旁边的打手抽了他一个耳光,陈桦扑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鲜血在地毯上晕出一团刺目的猩红。等他咳得差不多了,郑天生又道:“不关他的事?奇了怪了,我郑家放出去那么多人手找绑架老爷子的人,谁都没有找到,他可倒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还把人都给杀了……你来替他解释解释,他是怎么办到的?”
    陈桦瘫在地上,癞皮狗似的缩成一团,哀哀道:“我、我不知道,这、这小子一直对妲拉……咳咳,他们俩……”看向帕第,用泰语道,“你说啊,快跟郑先生解释解释,不然我们今天都要没命了!”
    帕第比陈桦情况更惨,因为牵涉郑老爷子之死,郑天生的打手一点没留情面,把他右臂的石膏直接打断了,他整条胳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拖在地上,怕是彻底废了。
    然而他极为硬气,一声没吭,苍白着脸用泰语道:“妲拉是无辜的,她只是被郑天佑利用了,他们想杀她灭口,她偷偷找了机会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救她……我不能看着她被灭口。”
    陈桦连忙给郑天生翻译了一遍。郑天生不置可否,他的打手冲上去二话不说先抽了陈桦七八个耳光,另一边帕第也遭到一通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两人惨叫哀嚎,郑天生不为所动,足足等了两分钟才冷笑着说:“放你娘的屁,你们和郑天佑都他妈是一伙儿的吧?一个表子,一个龟公,一个打手,典型的拆白党,这会儿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头蒜?”
    陈桦立刻叫起撞天屈来:“天地良心啊!是郑天佑当初给了我个照片,让我找的妲拉,他要杀老爷子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一拉皮条的,挣点儿辛苦钱,哪有那份胆子跟郑家作对?我要真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事发之后哪还敢露面?当初老太太叫我去别墅,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去了啊!郑先生您明鉴,我实在是冤枉啊!”
    例行殴打,陈桦杀猪似的嚎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郑天生脚下连呼冤枉,最终被打手拖了回来,扔在帕第身边继续跪着。
    李维斯看了看表,已经快十分钟了,警察还没动静,小声问宗铭:“他不会就这么被打死吧?”
    “不会。”宗铭低声说,“都是皮外伤,郑天生就是吓唬吓唬他。”
    郑天生等他嚎叫声小下去以后慢悠悠道:“废话少说,既然妲拉是你们救的,她现在在哪儿?”
    “跑了啊!”陈桦哭着道,“帕第为了她在西堰河边被那四个打手打掉了半条命,结果一偷渡回来她就撂下帕第跑了,无影无踪!要不人家怎么说‘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帕第走投无路打电话找我,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外头……”
    “啪!”又是一个耳光,郑天生道:“你倒是很会编故事,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很好!左右你们俩也不冤,我这就送你们一程,替我去那边好好伺候老爷子吧。”
    “郑先生!”陈桦挣开打手扑过去,一边磕头一边道,“您不就是想找妲拉吗?给我三天,我一定找到她!”
    “行啊。”郑天生好整以暇地说,“一命换一命,我就给你三天,三天内你能把她送到我面前,我饶你不死。至于帕第……”随即语气一冷,对一边的打手道,“做了他!”
    帕第怒吼一声企图跳起来,被旁边的人按住了,陈桦连声道:“郑先生!郑先生您息怒,求您暂且饶他一命,找妲拉还得着落在他身上,万一那小表子良心发现打电话给他,我们岂不是事半功倍?”
    “哈!”郑天生冷笑道,“一命换两命,你很有生意经啊。也罢,一个白痴打手,我要他的命来干什么?我给你三天,只要你们找到妲拉,追回那十五亿,我就饶你们不死。”
    陈桦语塞,顿了片刻一咬牙,道:“这件事都是我识人不明惹下的祸端,本该由我承担。郑先生,您是明白人,我现在就是打包票说我能追回那十五亿,想必您也不信。无论如何,我一定帮您找到妲拉,之后您打算怎么在她身上下功夫找到那十五亿,我一定责无旁贷,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话说得相当实在,也相当漂亮,郑天生这回没再让人打他,沉吟片刻,说:“行,三天之内找到妲拉,后面的话我们再说。”
    陈桦整个人都松了一下,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谢郑先生,谢谢郑先生!”
    “好像没事了?”李维斯在耳机里对宗铭说,“他们这是达成妥协了?”
    他话音刚落,那头宗铭还没有吭声,忽听一声暴戾的怒吼,帕第像疯了似的跳了起来,挣开压着他的两个打手往郑天生扑去!
    李维斯骇了一跳,急道:“帕第!他要杀郑天生!”
    望远镜里,帕第拖着一只断臂,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整个人如同暴怒的野兽一般冲向郑天生!四五个打手一拥而上想要制服他,居然全部被他以极为迅速的腿脚踹开,倒飞出去好几米远!
    “帕第!”陈桦厉声大喝,然而帕第充耳不闻,一把抓起茶几下面的水果刀,瞪着两只赤红的眼睛往郑天生冲了过去!
    “住手!”陈桦跌跌撞撞地跳起来抱住了帕第的腿。帕第踉跄了一下,一刀刺在沙发上。郑天生趁机就地一滚躲开他的刀锋,闪到了茶几的另一面。
    望远镜里,李维斯注意到郑天生手里握着一把枪,陈桦那一扑看似救了郑天生,其实是救了帕第,如果帕第真的一刀刺过去,郑天生充其量重伤,他的胸膛肯定已经被子弹轰穿了。
    “吼!”帕第完全疯了,双目血红,不分敌友,转身一刀插在陈桦肩部,拔起来的时候飚出一道血线。
    陈桦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帕第还要再刺,一道黑色的闪电倏然掠过,宗铭出手了,十字弩的弩箭越过客厅直直射在帕第右腿,他庞大的身躯晃了一下,摔了下去。
    几乎同时,“砰”一声闷响,郑天生开了枪,子弹擦着帕第的后脑勺飞了过去,打碎了落地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