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正在和陈木匠说家里用的东西,木料和石料都陆续送来了,平整地面和起地基都需要时间,门窗更得早些动手。
    田福到了大门口扬声:“乔家媳妇儿在吗?”
    陈瑜听出来是田福的声音,微不可见的皱眉,她让陈木匠先忙,转身迎了出去。
    “村长,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坐。”
    田福迈步要进门,田大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爹!”
    “闭嘴!”田福回头骂了一句。
    陈瑜猜到了是因为皂荚的事情,沉了沉心引着田福到了正屋明堂,田大郎也跟进来,就站在田福身边,陈瑜也没在意。
    “乔家媳妇儿,我听说前些日子你让我家儿媳妇收皂荚,后来又不成了,为啥?”田福开口。
    陈瑜脸上带了歉意的笑:“这事儿本想着早些和您打个招呼,奈何当晚我小儿子过去被您儿媳妇儿给赶出来了,都没见到您的面,今日您来了,我可得和您说明白了,那皂荚有毒,用了会出人命的。”
    “那么严重?”田福不相信的看着陈瑜,目光里都带着审视的意味了。
    陈瑜叹了口气:“也怪我当时想要和您家嫂子解释清楚,就说了皂荚的用途,这皂荚的确是制洗发膏的一味药材,但绝对不能用有毒的,嫂子虽说聪慧,对苏家说了皂荚的用处,苏家收了皂荚又去我的铺子里买了洗发膏,想必是要做这个了,但用了毒皂荚,轻者伤人,重者殒命,我绝不危言耸听。”
    田福抿着嘴角想了半天:“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陈瑜摇头。
    “那我先告辞了。”田福起身就走,也不管后面的田大郎。
    陈瑜送他到门口:“村长慢走。”
    她说慢走,田福都几乎要小跑起来了,进了院子嗷唠一嗓子就把容氏给喊出来了。
    别看容氏平日里在家里算是吃香的,可公婆面前从来不敢放肆,看到田福怒气冲冲的样子,膝盖一软就跪下了:“爹,儿媳做错什么了?”
    “我问你,皂荚有毒你知道,乔家媳妇儿说不能用,你也知道吧?”田福压着气,问。
    容氏脸色顿时就白了,低着头:“知道。”
    “知道?!”田福气得跺脚:“知道你还敢卖给苏家?苏家你也敢招惹?那可是做贡品的大商户,真要是惹出祸事来,我们田家都能鸡犬不留!败家的东西!”
    田大郎站在一边,本想着辩解几句,可田福这话也吓得他浑身冒冷汗了。
    田福气急了,看到了旁边放着的扁担,拎起来回头就抽在了田大郎的身上,田大郎吃疼,哀嚎出声。
    容氏急忙爬起来去扶着田大郎,淌着眼泪也不敢辩解。
    田福抽了一下还不解恨,第二下又抽过来了,还不等打到田大郎的身上,就听到老伴儿不是好动静的喊他:“田福!你要打死他吗?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扁担哐当扔到了地上,田福抱着头蹲下,又像是疯了似的跑进屋里,抓着银票塞在怀中,出了院子恶狠狠的冲田大郎和容氏喊了句:“跟我走!”
    田福带着田大郎和容氏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安平县,就差磕头了,伙计才送信给掌柜的,掌柜的见了田福,听了来龙去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不敢耽搁直接赶了马车带着田家三人去了作坊。
    苏家作坊在安平县东郊,是一处极大的庄园,因接下来要专心准备贡品,香匠日夜赶工,苏泓源也亲自坐镇。
    这会儿,苏泓源正拿着两瓶洗发膏对比,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这东西可真是好玩意儿,他一辈子都和各种香料打交道了,像乔家这种洗发膏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好东西啊!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洗发膏肯定能得宫中贵人的青眼,保不齐以后咱们苏家就不用参加什么香料筛选,而是直接送到宫里去了呢。”苏管家最善察言观色,说的苏泓源心花怒放。
    放下了洗发膏,舒缓的靠在圈椅里:“阿福啊,你这话说的就对了,咱们苏家这一次肯定能拔得头筹,不过这乔记倒是有些意思,明儿你挑几个脸生的过去,他们家凡是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一份,让老胡他们好好琢磨琢磨。”
    “是。”苏福想到前段时间陈瑜见到自己的态度,磨了磨牙,才又开口:“可惜那乔家妇人见识短浅,竟因为有点儿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就瞧不起您,她要是个识时务的,老爷还能亏待了她?”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太多了,不用管她。”苏泓源摆了摆手:“以后休要再提了。”
    “老爷,老爷。”家丁急匆匆的跑进来。
    苏福立刻冷了脸:“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规矩都白学了吗?”
    家丁急忙垂头,鹌鹑似的站在旁边,呐呐的说:“铺子里掌柜的带人过来了,说那皂荚用了会死人。”
    原本闭目养神的苏泓源猛地睁开了眼睛:“人呢?”
    “回老爷,在外面。”
    “带进来。”苏泓源脸色浮起了青色,显然是动怒了,会死人这三个字简直让他心差点儿被吓掉了,眼看着到了今年贡品的紧要关头,要是这个当口因为苏家的东西出了人命,那还选个屁?
    田福三人战战兢兢的跟着掌柜的进了大厅,也不等苏泓源说话,田福把银票放在桌子上,退后就跪下了。
    容氏和田大郎也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后边。
    苏泓源不在乎别人跪不跪,扫了眼银票沉声问道:“皂荚有毒不能用?用了会死人?”
    容氏刚要开口,田福立刻抢了过去回话:“是,轻则伤人,重则殒命。”
    “这是谁告诉你的?”苏泓源目光不善的看着容氏:“当日来贩卖皂荚,并说了皂荚用处的人是你吧?”
    容氏低头:“正是民妇。”
    “苏老爷,您高抬贵手,这话我也不是道听途说的,是今日乔家妇人请我过去特地提了这件事,我这儿媳是见识浅薄,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田福把过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又怕苏泓源不信,加了一句:“若不信,可让人试试。”
    苏泓源的脸色彻底铁青了,吩咐管家请来香匠。
    为了研究乔记的洗发膏,特地拨出来十个香匠帮忙,其中带头的香匠姓郑,叫郑坤。
    郑坤非常受苏泓源倚重,在苏家快二十年了,一直也忠心耿耿,调香的手艺可以说是精湛了。
    被叫到了大厅,田福又说了一遍,郑坤良久才回身躬身:“老爷,这事儿不好办啊,咱们并没有区分那些皂荚,如今这些都已经熬煮成汤膏了。”
    苏泓源手指敲击着桌子,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良久才说:“找十个人出来试!”
    郑坤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旁边苏管家立刻下去安排了。
    “老爷,这怕是太冒险了吧?”
    “如果真会死人,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外面强,那乔家妇极有可能危言耸听,下去安排。”苏泓源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田福一家,冷哼一声:“一并带出去,看着!”
    试洗发膏有没有毒,可不是洗头,而是把洗发膏调成了略浓的汁液,直接让人泡在里面,容氏毕竟是妇道人家,不敢看,只能低着头躲在田大郎身后。
    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任何动静,苏泓源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厅里了,他心里暗骂一句乔家妇人真是好算计,幸好自己没中计。
    刚坐下端起茶盅送到嘴边,就听到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快!快把人拖出来!用冷水净身!”
    手里的茶盅滑落,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豁然起身走出来,迎面被管家拦住了:“老爷,别出去看,不吉利。”
    “死人了?”苏泓源不敢相信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