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忘记!)
    早乙女宁宁用那微弱的哭腔说:人们好可怕。
    「要谨慎交朋友啊。」「千万、千万不要交坏朋友啊,宁宁。」
    「是她杀了村里的女孩子!快抓住她!」下弦之叁在弥留之际,想起了那段曾经被她遗忘的故事。
    有那么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变成了怪物的妹妹和深爱妹妹的姐姐。配角是一群无比普通的
    村民。
    第12章
    宁宁和绵绵,是相互依靠着长大的姐妹二人。
    调皮的妹妹,和稳重的姐姐。
    出了意外的妹妹,意识到一线生机的姐姐。
    如果是吃什么长什么的话,那吃人的话会不会重新变成人呢?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姐姐毫不犹豫地挥动了手里的斧头和刀具。
    她们住的村子不是很大,两三个失踪的女孩就足以搅得整个阵子天翻地覆。
    姐姐一共杀了八个和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她们的皮肤都很柔软,每一个都在花朵一样的年纪。
    姐姐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可是出乎意料地是妹妹的变化超出了她的想象。
    的确是往人类那个方向变化了,但是身上多余的零件一个一个地长了出来。
    一个正常人只有一对手臂和一双腿。
    长得太多了
    忍住,宁宁。绵绵如此说道。
    手起刀落。
    嘴里塞了布条的宁宁仍然发出了惨叫声。
    起先的时候,是把那些剁下来的手和脚和脑袋埋在后院里的。
    可是村子里的狗太多了,鼻子太灵了。
    家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姐姐所做的事情终于被村民们发现了。
    从早乙女家的后院里面挖出了可怜的少女们残破的躯体。
    小绢!我的女儿小娟!
    不,是我们家的节子。
    总共八个人,后院里埋着八具吃不完的少女的身体。
    彼时的宁宁,刚刚被姐姐剁掉多余的东西。
    看上去如此正常,多么柔弱的小姑娘。
    杀人鬼!
    是杀人鬼啊!
    杀了她啊啊啊啊!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宁宁啊!那已经不是你的姐姐了!是杀人鬼啊!
    平时会笑着对姐妹俩打招呼的婆婆尖叫道。
    (她们并不知道真相。)
    留在宁宁眼里最后的景象,是被按上菜墩子的姐姐。
    咔嚓首颈分离。
    简直不能容忍我们村子里面出现了这样的妖魔!村里面的神婆这样说了。
    该怎么办?
    该如何去做?
    如何完完全全地消灭妖魔?
    全数吃掉就好。分掉她的血和肉,把罪恶全部用大家善良的心去融化掉神婆是如此说的。
    最后剩下的,是被剔光了皮肉的头骨。
    姐姐的头骨。
    发狂了的妹妹。
    抱着姐姐的头骨跳入了大河里面。
    村民怎么了呢?
    总之,这是一个互相伤害的故事。
    只要一方切割他人,那么他/她势必要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在大河里面泡到身体都变得滑溜溜的宁宁,在不知经过多少年月之后,遇到了一个黑头发、红眼睛的男人。
    对方分给了她一些血。
    ※
    日轮垂着眼睛,长长的羽睫落在眼睛上方。
    但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法被原谅。
    一旦伤害了别人,就得付出代价。即使你是被伤害的一方。
    日轮轻声说。
    宁宁的视线望入姐姐头骨的眼眶里,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姐姐的眼睛。
    温柔的眼神。
    闪闪发光,像星星。
    月光静静地落在这片森林之上,天幕里垂下了一千颗的星星。
    さようなら(再见)。
    日轮对她说。
    鬼都是空虚的生物。他们的诞生的悲剧根源,就在于人的本性。无论是好与坏,若是被人利用,就会引发大患。
    下弦之叁,连名字都不曾被告知世人的鬼,杀死过许多人。她裙下的腿与手与头,就是不可抹消的证据。
    只要那些东西还存在,她杀戮的罪孽就不能消散,不能被人遗忘。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鬼,日轮也希望他们有来世。
    以后的话,绝对还能够做一个幸福的人类。
    小女孩的尸身消失不见了。
    尘归尘,土归土,被迫害的灵魂终将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长谷川千春带着哭腔说:小日轮简直太厉害了!哇啊啊啊我这个大人做的好失败,我好失败啊真冈!我们连小孩子都不如呜呜呜秋津额头上爆出一个井字,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衣袖上啊你这个邋遢鬼!
    长谷川吸了吸鼻涕,又小跑过去拉日轮的衣袖。
    噗对方喷了她一脸血。
    长谷川千春:?
    小日轮你是要死了吗呜呜?!!
    秋津无语了,求求你闭闭嘴好吗?
    日轮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唇,没事,就是那个病。
    自从被「虫」寄生之后,每一次运动他都会流点血。虽然说呼吸法是使身体无论怎样都不会疲惫的武技,但一旦运动,势必要牵扯到肌肉脾脏。
    森林里传来一阵轻盈的宛如叶片落到地面上的脚步声。一道蓝色的身影水流般划过暗色的枝干。
    就是你们发送了求助信号吗?
    来人说。
    身着蓝底白云羽织的,带着奇怪红色面具的男人。
    啊啊啊啊是鳞泷左近次大人!长谷川千春又小小地尖叫了一声。
    对方曾经是鬼杀队地位最高的九柱之一水柱。
    现在退位很久了,在做育剑师,专门培育杀鬼的人才。
    南国一把捂住长谷川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是我们没错,但是但是什么?鬼呢?
    唯有在遭遇不可对抗的敌人时才会发动的求助信号。
    至少也要是下弦之鬼才可以。
    但是,鬼呢?
    日轮感觉喉咙里痒痒,当着这位前任水柱的面又喷了一嘴的血出来。
    不小心溅在了对方的羽织上边。
    鳞泷左近次:
    长谷川千春大声说:我们先前,遭遇了下弦之叁!但是小日轮他一个人就把对方干掉了啊!超级无敌厉害!
    在她进行又一轮的原地三百六十度无脑狂吹之前,鳞泷皱了皱眉,当真是下弦之鬼?
    南国咳了声,是的,对方眼球上有数字。是穿着白色振袖,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模样的鬼。
    鳞泷沉声道:情报里面的确是这么描述的。他又转向日轮,少年,你是如何杀死她的?
    不可思议,但是又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天才。
    有拿刀半年就当上柱的十五岁少年山村贞,他是近些年来最叫人吃惊的存在。
    山村贞的天赋如此之高,几乎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可惜脾气太烂。
    比她更快就好了。
    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自己的速度不算什么。
    但是要三个成年人的速度相加才能比拟。
    如此之快,如同闪电划破天空,击中树木。
    快到令人咂舌。
    但是日轮不知道。
    第13章
    战国时代。
    无言的弟弟。
    似乎是因为从小耳朵不好使所以没有学会说话,所以是个哑巴。
    夜已中天。那头发乱糟糟的孩子像是注视陌生人一样看着阿严,长子的心里掠过一丝情绪。
    好可怜。他想。
    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弟弟好可怜。
    阿江说:看过便离开吧,阿严大人。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侍女低着头,轻声说道。
    阿严看了看阿缘无神的眼睛,他说:我下次再来找你他没有把最后那个玩字说出口。他很忙,连玩的时间也没有。
    但是好歹给了个看他的承诺。
    阿缘拉着被子的两角,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怕。
    阿严转身要走。他要走过一条弯弯扭扭的长廊,跨过院子,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他的房间里面有花瓶,有大的衣箱,有放小玩具的抽柜,有一排的装饰物。但是这个三叠大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
    阿江沉声道:阿严大人,请往这边。她拉开了身边的纸门。
    似乎从未被拉开过。
    灰尘中央有一道拖痕。
    阿严半信半疑地低下身,爬了过去。
    有捷径么?为何之前不他突然没了声。
    岂止是缩短路程的捷径,简直就是一条单腿就可跨过的沟渠。
    阿严穿过纸门,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与他的那个弟弟之间,只有一道纸门的距离。
    (不可能。)
    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隔壁有人住!阿严压低了声音道。他不相信,于是有了些惊恐与不安。自有记忆起,他就住在这个房间里面,可他没有一次听到过隔壁房间有发出过声音。
    阿江默默地关上了门。那沉默的孩子没有神采的眼,最终消失在纸门后。
    阿缘大人一直就住在那里。
    住在那三叠大小的,出入口是个只供攀爬而出的小门或是杂物房的门的房间里,离他的兄长那么近,可对方从未察觉到过他的存在。
    那为何要带着我从那里进?阿严一下间没想明白。然而他对上侍女江微垂的双眼,里面闪动着楚楚可怜的泪花,他突然意识到了。
    (看吧,与你一同出生的弟弟的存在,竟被人当作垃圾一样藏在杂物房里面。)
    阿严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他只觉得对方好可怜。就连他养的小狗也有一个面向大家都窝,每日见的人比他还多。
    阿江动了动。
    她伸出手臂,前身伏地。
    阿严大人,请不要忘记您的胞弟。如同恳求般的,侍女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阿严有些坐立难安。
    他被一个侍女拜托了。
    他被一个侍女拜托不要忘记自己的弟弟。
    那是当然。
    他想着,他可是一个哥哥。
    作为哥哥,怎么能不看着弟弟呢?
    逐渐开始关注起弟弟(阿缘)的存在来。阿严发现,对方并不是没有踪迹的。每天早上,那小房间里便是空的。有一天阿严摸了个空跑回来,刚好看见不说话的弟弟从房间里走出来,去到母亲房间里请安了。
    阿严的母亲,继国家的夫人,她的名字叫作紫夜。写作紫色的夜晚的紫夜。
    阿严远远地看见,走出房间的母亲的左侧,黏着他比小猫咪还要可怜的弟弟。
    后来的好几次里,阿严都看到了对方。而每一次阿缘都与母亲一起出现,都像是没有右半身一样黏在母亲的左半身。
    仿佛离开了母亲就不行了一样。
    阿严稍微有一点厌弃这样的对方。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离开了母亲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弟弟,让他无法感受到生气。
    阿严渐渐地去找对方玩了。
    不会说话,似乎也听不见的弟弟永远都没有表情。
    阿严为何能够忍住永远一个人讲话的寂寞呢?
    他想不到。
    如果真的有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是一同出生的,相貌别无二致的亲兄弟。
    七岁的时候,阿严给对方削了一只笛子。笛子很粗糙,上面有三个按孔和一个半月型的气孔。
    阿严并不擅长于这种东西,所以他的手法很差劲,削出来的东西也只是有笛子这个形状而已。
    阿严是打开那道窄小的门,把笛子塞进去的。对方捧着那笛子,抬头的时候眼神很亮,有一点瘆人。
    他大概有点高兴吧阿严无法断定。
    至于为什么削笛子,是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玩具送给阿缘。
    至于他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弟弟,是因为兄弟俩的父亲格外讨厌出生时脸上便长着奇怪花纹,现在也没有用的弟弟。
    一旦送出自己的东西就会被父亲发现。
    一旦被父亲发现就会招来祸患。
    于是阿严花了一个晚上,用小刀给对方削了一支丑丑的笛子。
    他的指节上有一道口子,是削笛子的时候割到的。
    阿严觉得对方似乎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几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有的时候阿严会想,这个弟弟的心简直是石头做的。
    然后那个晚上,对方从小房间里给他递了一盒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药膏。
    阿严想,也不是一直都很无情。
    后来,小房间里就会传来呜呜呜的笛声了。
    那是个很坏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自然也好看听不到哪里去。
    阿缘也没有学过怎么吹笛子,所以那调子也没有什么乐感。
    后来,也没过几天把,阿严从那模糊的笛声里,听见了摇篮曲的调子。
    母亲所唱的那首摇篮曲。
    关于月亮的兄弟的家人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那首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