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紧的是,他有个好看的圆肚子,连宽松的道袍都掩盖不住那饱满的线条,气派的弧度。
    小顶不由两眼发直,樱唇微张,双颊泛出红晕,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从头到脚都长在了她心坎上!
    金竹见她张口结舌,只当她是见自己肥硕而目瞪口呆——修道之人不食五谷肥腴,大多清瘦,他这身板,放眼整个修仙界几乎找不出第二副。
    许多人初见他都觉惊诧,区别只在于掩饰得好不好。
    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见怪,倒是被这姑娘的美貌结结实实震撼了一下。
    难怪连师叔都对她刮目相看,他思忖着,想到她的身份,脸不由一红。
    师父既然把她留下,可见师叔已经承认她了,就算是炉鼎,也是一百多年来第一个近他师叔身的女子……
    这四舍五入就是半个师娘啊!
    金竹心头一凛,态度多了几分郑重,作个揖道:“见过姑娘。”
    胖子中气十足,他的声音就像是用大杵撞击厚实的铜炉,绕梁三日,余韵悠长。
    小顶脸上的红霞顿时烧到了耳朵根,搓搓衣裳,小声道:“金道长,好。”
    云中子正一脑门官司,没注意她神态有异,只吩咐金竹带她去客馆安顿,又对她道:“缺什么便同金竹说,不必客气。”
    辞别掌门,小顶跟着金竹出了门。
    两人分骑两只纸鹤,一前一后向着客馆所在的恒阳峰飞去。
    金竹的纸鹤是加大号的,几乎有一般纸鹤的两倍大,不过还是不堪重负,飞得有些勉强。
    小顶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位金道长威武雄壮,不由看得怔住了。
    金竹不经意一转头,就发现这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瞧,眼神迷迷瞪瞪的。
    他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指指下面的山峰,没话找话:“姑娘是第一次来归藏吧?”
    旋即发觉这是一句废话,不等她回答又道:“我们归藏派分外山和内山,外山九座峰,便是九狱山,内山也是九座峰,掌门居于正中大昭峰,内门弟子住在南四峰,北四峰则是外门弟子居处,敝派内门弟子特别少,外门弟子却是每年都招的,今年又招了一百人,不过能留下的可能不到一半……”
    他说着说着发觉自己离题万里,忙收回话头:“咱们要去的客馆在恒阳峰,也是北边。”
    他顿了顿,指向一座陡峭孤峰:“看那边。”
    小顶心里赞叹了一下他蒲扇似的大手,粗壮有力的手指,这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山峰高耸入云,与其余八座山峰相距甚远,显得特立独行、桀骜不驯。
    “那是掩日峰,是师叔的住处。”
    小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师叔便是她这一世的主人连山君,便“哦”了一声。
    金竹见她心不在焉,以为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便体贴地住了嘴。
    小顶心里却在盘算别的事。
    虽然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她要给连山君当炉鼎,但当炉鼎也没有一年到头不停歇的。
    便是在九重天上,仙君每每炼完一炉丹,都会给她放几天假,让她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这个连山君似乎没有前主人那么好说话,不过总要争取一下。
    若是有假期……
    她看向金竹,水眸盈盈:“金道长,你真好看。连山君,不用我时,我能来找你,玩吗?”
    金竹:“!”
    小顶满心期待等着金道长的回答,却见他瞪着眼,张着嘴,活像被雷劈了一样。
    紧接着,金道长身子一歪,直直栽下了云头。
    第6章
    待徒弟与那小炉鼎走后,云中子不敢耽搁,立即取出文房,开始给师弟写信。
    他胸中有郁气,下笔便越发如有神助,不一会儿就写秃了两支笔。
    一封信洋洋洒洒、掏心掏肺,便是石头看了也要惭愧落泪。
    写完,他满意地搁下笔,把厚厚一叠信笺装进匣子里,再把匣子绑在纸鹤背上。
    那纸鹤顿时被压得哀叫了一声。
    云中子抱歉地拍拍它朱红的头顶:“去吧。”
    收到信的时候,连山君苏毓正在魔域城主的夏宫里。
    宫殿主人不知所踪,四下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统共只剩十来个还能喘气的元婴期魔修。
    苏毓一剑削去九颗脑袋,还剑入鞘。白衣滴血不沾,纤尘不染。
    唯一的活口双膝一颤,瘫软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
    苏毓轻浅一笑:“你可以去报信了。”
    语气温和中带着点与生俱来的矜贵,俨然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几乎能让人产生如沐春风的错觉。
    然而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此时这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便比一目了然的狠戾更可怕。
    那魔修好容易捡回一条命,生怕又丢了,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夏宫。
    送信的纸鹤便是这时候到的。
    苏毓从鹤背上解下信匣,抽出沉甸甸的一沓信笺,懒懒地往王座上一靠,一目十行地扫了几页,发现满眼都是“子曰”,不禁怀疑师兄是不是抄了整本《论语》寄给他。
    他不耐烦细看,便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目光落到纸尾,却见他师兄写道:“愚兄欲留将此女收入派中,未知贤弟意下如何……”
    原来绕了半天还是为了此事。
    那炉鼎心机深沉又拉得下脸,撒娇卖痴扮可怜,师兄这滥好人如何招架得住。
    苏毓以指尖轻拈信笺,嘴角不屑地一扬。
    费尽心机,打的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觊觎,不过许是那炉鼎太过痴心妄想,此事过于荒唐可笑,他反倒懒得计较了。
    苏毓没再多想,抽出一张信笺,翻到背面,随手拔了根鹤羽,蘸了点血,给师兄写了封简明扼要的回信。
    此事本来与他无干,师兄善心无处挥洒,便由他去吧。
    横竖归藏每年都有几十名新弟子入门,多她一个不多。能活着找到山门,也算她的造化。
    ……
    两日后,云中子收到了师弟的回信。
    轻飘飘的一张纸,还是从他的信笺中抽出来的。
    字迹是一如既往的萧疏落拓,散漫中暗藏筋骨,铁锈般的红色一看就是干涸的血——他一向就地取材,云中子已是见怪不怪。
    回信只有寥寥数语:“但凭师兄定夺,此女与愚弟并无瓜葛,不必相询。”
    云中子看着师弟长大,对他的字迹了若指掌,见字如见人,可以从一笔一划中察觉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运笔随意,字形舒展,说明他心情不错。
    稍欠腕力,似乎有点疲倦,多半是刚血洗了什么地方。
    笔画略显潦草,看来有些不耐烦。
    没有震惊,也没有隐怒。
    云中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可以确定,他师弟并非佯装云淡风轻,而是真的冷漠——压根不在乎自己的骨肉,也不在乎崽子他娘。
    亲手拉扯大的师弟如此凉薄,他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同时也长出了一口气——至少没有赶尽杀绝,算是默许了他把母子俩留下。
    云中子一边踱步一边思忖,那祖宗是铁了心不肯给母子俩名分了。
    可那姑娘不能平白无故留在门派中,总得有个说头。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一来坏了门派的规矩,二来也不利于崽子的成长。
    他左思右想半天,终于定下主意,传音给徒弟金竹:“你带着小顶姑娘过来一趟。
    小顶再次见到金竹,眼角眉梢是毫不掩饰的欢喜:“金道长,好久,不见啦。”
    那天金道长突然从鹤背上栽下去,吓了她一跳,还好那只纸鹤及时接住了他,没有酿成惨剧。
    不过后来金道长便不像之前那般热情了,把她送到院门口,匆匆交待两句,便落荒而逃,活似有野狗在他身后追着咬。
    后来给她送衣裳送饭食的是个外门女修士,金道长就没露过面。
    小顶有些惆怅,不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女修士说了,金道长是掌门的嫡传弟子,所有外门弟子都归他管,每天都很忙的。
    她这几天闲着没事,把灵府中的那本书从头翻到尾,将所有“金竹”出现的段落都圈了出来。
    金道长在书里出现的次数不多,而且有他出现的段落都很短,小顶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薄薄一本书,当然不可能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写进去。
    既然书名叫做《我是师尊的极品炉鼎》,写的当然是连山君和她炼丹的事,金道长难得出现,多半是和炼丹关系不大。
    这么一想,小顶也就释然了。
    反正她要留在归藏派当炉鼎,以后有的是时间和金道长交朋友。
    仙君说过这叫什么来着……
    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金道长不就是活脱脱一轮满月么?脸是圆圆的,肚子也是圆圆的,完美无缺,叫人百看不厌。
    小顶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肚子,心中艳羡不已。
    等她和金道长交上朋友,一定要问问他养出圆肚子的秘决。
    金竹叫她看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佯装不觉,把她带到掌门居处,急忙退了出去。
    云中子已经想好了说词,不过一见到那小炉鼎纯真无邪的脸庞,顿感难以启齿。
    她换上了归藏弟子的青色道袍,衣裳有些大,更衬得人娇小,一张白皙小脸宛如出水芙蓉。
    云中子对上她湿漉漉的杏眼,立即惭愧地垂下眼帘,硬着头皮道:“小顶姑娘,这几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