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灵国委实是个很有情调的国家,他们的皇帝也委实是个很有品位的皇帝。
    坐在皇位上久了,看得都是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奢靡无趣之极,倘若微服私访的时候整条街都不能搞出些新鲜玩意儿,那么这就会使一位日理万机的君王陷入崩溃。
    因此,尚云城作为天子镇守的国都,每建一栋酒楼都会致力于在凭栏远眺的时候能眺出一点风情,每开一座歌舞坊都会致力于让人流连忘返的时候能返出一些新意,就算是小门小店也须得思量个富有诗意的招牌名,不然就得关门倒闭。
    这条政策一出,不仅为许多文人墨客提供了一大批职位,还很大程度地拉高了小老百姓们的文化水平。
    于是,尚云城就出了一个修筑在温婉静谧的摘月江上、名为水天一线的酒楼,虽不及闻名天下的七重天,却也自成一番格调意趣。
    酒楼像是从江水中窜起,拔地起了五层高。门前是弧形的石拱桥,桥的高度堪堪过得了一两只普通画舫。
    酒楼背后则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江水,灵动而又婉约,此时夜色正好,明月成勾,与楼内灯火交相辉映,一起映在渔火未熄的摘月江上。
    而酒足饭饱的南予正跷着腿斜坐在水天一线的一楼大堂里听说书。
    揣着一脸颓废相的南予一边儿磕着蒜瓣儿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坐在一旁拿眼珠子戳她的少女唠嗑,三言两语间也就知晓了这少女的名讳——长儿。
    南予了然,身在江湖,艺名这玩意儿最好只取真名里的一个字,好记。
    “各位客官,”一声锣鼓敲响,堪堪将南予的思绪拉回,抬头才发现看台上的说书人已换了一个,“江湖轶事听得多了,想必也觉得索然无味,今日,咱们就来讲些不一样的。”
    南予笑着嗑了个瓜子儿,估摸着他是要讲一篇言情。
    果不其然,说书人摊开折扇,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同在下一样,半年前亲眼见到一位姑娘被烽火将军从城门口一路拖至皇宫外的?”
    说书人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眼神掠过大堂内众人,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我!我见过!那姑娘好像是打邻国来的,多半是来找失散多年的兄长……”
    还未说完,就有人打断,“什么兄长!我亲耳听到她跟大将军说什么青梅竹马,八成是来找情郎的!”
    “那女子也是个痴心的,我听人说,大将军让她离开,她不肯,将军就让人把她拴在马上,自己骑马拖着人一路驰到宫门口!当时那血啊……”
    “……”
    南予笑了笑,事不关己地换了个仰躺姿势,觉着照此趋势下去,这可能会被衍生成虐心言情。
    惊堂木一拍,说书人打断所有人的窃窃私语,接着讲道,“不错。那位姑娘从锦焱国而来,不远千里,只为能见上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一面。”
    “谁知将军不通人情,竟将其用绳子捆住,骑马拖至皇宫门前,彼时鲜血染红街道,路人纷纷侧目,何等惨状!”
    “各位一定心想,不过是见玩伴一面,大将军何必如此苛待于她?可是——你们知道她要见的这位玩伴是谁吗?”
    见众人相互低语,摇头狐疑,说书人陡一合上手中折扇,作出抱拳行礼的动作,神秘一笑,“是我飞灵国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看客一片哗然。
    南予依旧提唇笑着,秉着捧场的原则,表达自己兴致盎然,因为这马上就要演变成帝王虐心言情。
    不一会儿就有客人迟疑地反驳道,“就算是皇帝……不让见赶走就是了,何必祸害人家清清白白一个良家女呢?”
    “问得好。”说书人紧接着他的问题,一拍惊堂木,“倘若真是良家女倒也罢了,但这位求见圣上的女子,却是锦焱国扬名宇内的轻弦阁歌妓——南予!”
    南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