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聪明,几扫帚下来,就掌握住技巧,挥着扫帚一划一划的,稳稳当当,不像二哥,每次扫地,仿佛拿着扫帚在地上拖,一扫帚划下去,再提起来,能扬起一层的灰,所以,当初她来了之后,她从二哥手里,强接过这个扫地的活。
    大哥干得很认真。
    刘艳觉得,只要他愿意认真干活,他能把活干得很好。
    扫地的功夫,还时不时抽个空,来看看灶里的火,两头兼顾,跑来跑去,一大清晨,刘艳就看到他大哥忙碌的身影,当然,更没有忘记,把糖给她。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向她妈坦承呢,怎么就不明白,这顿打根本躲不过去的,他坦承了,她妈或许下手就会轻一点。
    “大哥,妈喜欢诚实的孩子。”看在大哥帮她扫地的份上,刘艳决定提醒一下大哥,让大哥主动承认,同时,也免得她妈再费心去找刘伟来对质,“你看,二哥什么话都和妈说,所以妈最喜欢二哥。”
    “你骗我,妈最喜欢的不是你吗?”刘军心里先是一突,然后是一点都不相信。
    刘艳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她最小,又因为她以前是傻子,她妈确定偏疼她,“我也什么话都跟妈说呀,我以前有一次,饿极了,妈不在家时候,拿了妈藏的糖,妈一回来,我就立即告诉妈了。”
    “你没挨打?”
    刘艳想说没有,又怕刘军不信,于是说道:“屁股挨了两下打,因为我主动告诉妈,所以妈下手很轻。”她觉得,她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大哥应该听明白了。
    “哦。”
    哦是几个意思?
    刘艳去看大哥时,大哥不再理会她,蹲下身又往灶里加了柴。
    此刻,刘军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怎么觉得,妹妹说这话,好像就是暗指他偷吃了肉罐头的事呀?不对呀,她这么小,她都知道了,那妈肯定也知道了,也不对,他又没露痕迹,刘伟又一力担下了。不能自己吓自己。
    她肯定没这个意思,而且妈要是知道了,肯定早揍人了,家里不许吃独食,要是发现了,他妈早就拿条子抽他了,他妈说了,每次十下,他还在他妈账上挂着二十下。
    那就有三十下。
    不行,绝对不能说。
    他妈没抽他,所以肯定不知道,他不能说,他不想挨打,他绝对不要挨打,昨天刘伟太惨了,等会儿,他要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捶衣棍和细条子都藏起来才行。
    刘艳整个早晨,都在留意大哥刘军。
    勤快得跟二哥刘华附体一般,帮他妈晾衣服,帮二哥抬水,分红薯的时候,自己拿了一个最小的,只是不管刘艳怎么提示他,他那嘴都跟蚌壳似的,就是不开口。
    刘艳已经绝望了,看来,要想他大哥主动承认是不可能,她妈还得费心思去诱哄刘伟,想到这,刘艳捏了捏自己手里的那颗糖,这两天不出门,刘伟昨天被打得那样惨,今天大约也不会出门。
    晚点,等大家都走了,他和二哥去会会刘伟。
    于是吃完早饭后,刘军主动刷了锅,背着小背篓,跟陈春红一道出门,刘艳转头问二哥刘华,“二哥,你那颗糖吃了没?”
    “还没有。”
    “借我一下,我明天的糖还你。”
    “妈说了,一天只吃一颗的。”
    “不是我吃,我有用,”刘艳知道,现在零食很稀罕,二哥对吃食很看重,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二哥,我明天拿到糖,就还你。”
    “那好吧,你记得一定要还我。”刘华肉痛不舍得拿出那颗糖,要不是妹妹开口,他才不会借。
    刘艳重重地点头,“一定还。”接过那颗糖,等她奶出门去生产队喂猪,家里没有其他人,刘艳拉着二哥去了东院。
    东院一排有四间屋子,前两间是大伯家在使用,后两间,是二伯家在用,刘家的院子,是前两年刚新建的,因为家里有五房人,建得非常大,在村里至少排前三,而且一半用了红砖,据她妈抱怨,费了老不少钱,都可以建好几栋了。
    刘艳多少能理解,她妈为什么不愿意搬出去,现在住的房子大而敞亮,建房子的钱,又是她三伯和她爸出大头,她妈怎么可能把这个便宜让给别人。
    因为刘伟的哀嚎不时传来,刘艳很精准就知道了刘伟所住的屋子。
    “他会愿意说吗?”刘华拉住妹妹,他很怀疑,他担心妹妹把糖送给刘伟是白搭,毕竟,昨天二伯二伯娘齐上阵,刘伟都没有松口。
    “会的,一定会的。”
    这个问题,刘艳想过了,大哥哄住刘伟的东西,无非是肉罐头,而且按照大哥的小气样,绝对不会给太多,能给上一两口,就不错了,她可是直接两粒糖。
    “你在门外看着。”刘艳又叮嘱一句,二哥现在一进去,估计会吓到刘伟。
    刘伟就是惊弓之鸟。
    刘艳推门进去,刘伟惊了一下,似乎随时准备逃窜,看到是她,而且后面没跟着刘华,才放下心来,嫌弃道:“你怎么来了?”跟她妹一样,赔钱货。
    “你想不想吃糖?”
    “你有?”刘伟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神也由嫌弃转为晶亮,他昨天看到刘军吃糖了,但刘军没给他吃,说要按他说的做,才给他尝尝,他昨天可是全按他说的去做了,他爸妈打他,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他今天还没来得及去找刘军要。
    “有,先给你一颗。”刘艳递给刘伟一颗糖,既然要人办事,总得给人点甜头尝尝。
    刘伟立即剥了糖纸,把糖放进嘴里使劲吮吸,吃得津津有味,一脸的陶醉,刘艳也没开口,等对方吃完了,还不停地砸吧着嘴,意犹未尽时,拿出另外一颗,“我还有一颗,你要不要?”
    “要。”刘伟直接伸手来拿。
    刘艳忙闪躲开来。攥在手心里,“我二哥在门外,你要是抢我的,我让我二哥进来揍你。”
    这话一出,刘伟停止了上前来抢的动作。
    “伟子哥,你告诉我,昨天晚上那盒罐头是怎么回事,我会把这颗糖给你。”
    “真的?”刘伟有点不信,这么简单,虽然肉罐头也好吃,但糖也好吃,刘军给他,肯定不会给一整颗的,他昨天看见了,刘军给村里的孩子,都只是让大家吮一口,刘艳手里可是一整颗。
    只犹豫了一下,刘伟就把前因后果一股倒了出来。
    刘艳听了,很无语,难为大哥怎么想到了,刘伟也太容易受诱惑了,不过,受过饥饿的人,都有一个很深感受,没有人能抵得过吃食的诱惑。
    “中午的时候,你去我家,你把这个告诉我妈,我妈一定会给你兔子肉吃。”
    刘伟眼里闪着光芒,“你说的是真的?四婶真的会给我兔子肉吃?”
    “真的,听我的,这颗也给你。”刘艳把手里的糖递给刘伟。
    刘伟欢喜的一把接过,大约刚才吃了一颗,所以这会子没有立即剥糖纸塞嘴里。
    刘艳又叮嘱一句,“记得,中午来我家,一起吃兔子肉。”
    “我一定会去的。”刘伟保证道。
    刘艳很相信这话,两颗糖,就能把她大哥卖得一干二净的人,一顿肉,绝对能让他不顾一切。
    刘军这一上午都很勤快,几乎和他妈前后脚进屋,一见他妈回来,就喜滋滋地向他妈汇报,他今天交了五百斤,记分员给他记了十分。
    十分,一个男劳力,全天也才十分。
    陈春红先是惊愕,之后是头痛,儿子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正打算问问,就看见受了伤,肿得跟猪头似的刘伟走了进来,皱了下眉头,她没去找他,他倒过来。
    刘艳忙地把她妈拉到一边,准备和她妈说说她上午干的事,刘伟先急了起来,忙开了口,“四婶,我有事和你说,肉罐头不是我拿的……”
    “伟子,你别胡说。”刘军脸色一白,忙地打断刘伟的话,怒喝道:“你给我滚出我家。”
    “我……我没胡说。”刘伟分辨了一句。
    “让他说下去。”陈春红开口,警告地看了眼大儿子刘军。
    刘伟一听,又有了底气,“是军子哥和我说,只要我承认是我拿的,他以后有吃好的,都会分我吃,我昨天吃的肉罐头,很好吃,也是军子哥拿给我的。”
    刘军心道一声完了,扭头就往外跑,只是还没有跑到门口,就让陈春红给从后面提拉住了。
    被拉住的那一瞬间,刘军尖叫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了……”
    “你能了,你跑呀。”陈春红一边提溜着儿子,一边找那根昨天编的细条子,明明放在墙角里,不见了,也不用想了,“华子,你把我提住你大哥。”
    不见了,没关系,她重新再编一根。
    陈春红把大儿子交给二儿子,强忍住抽木柴打的心思,抽了四五根细竹条重新编制,“我给你机会,现在可以说,好好承认错误,说了,态度好,就是三十,态度不好,每次加十条,打到你态度好为止。”要么不打,要打,她就一次要打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到,不好意思,每天更新6千,会尽量调整过来~~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39章 打断了一根条子
    刘军一脸的惊恐, 看着他妈编条子的动作飞快,心里又急又慌,不行, 他不要挨打, 拼命地挣扎,可该死的华子,力气太大,他怎么推都推不开,他不要挨打, 怎么办?家里谁能阻止他妈?
    急切中,脑海突然闪现过一个人,爷爷。
    对, 爷爷。
    他记得,他没去三伯家前,爷爷好像最喜欢他了。
    看着揪住他胸前衣襟的华子, 看着那只力气非常大的手, 刘军想也没想, 就低头一口咬下去。
    “啊。”刘华的手突然被咬住, 大叫了一声,“哥,你快松嘴。”要伸手去掰刘军的头,刘军撇开头,高喊了声,“爷爷, 爷爷你来了。”
    刘华吃惊,回头望去,哪有什么爷爷。因为手上刚被咬了一口很痛,一时放松,一个不防,就让刘军挣脱了。
    刘军得了自由,直接往前门冲去,这回他不冲后门了,刘伟刚才进来,门打开着,还没有关上。
    他要出去找爷爷。
    陈春红看着大儿子的反应,这是死性不改,气得个倒仰,怒火涌上来,也不管手里的竹条子有没有编好,直接跑了过来,一把拎起儿子后衣领,抄起手里那根编到一半的条子,又急又快的,使劲往大儿子身上抽,“你跑呀,我让你跑,你能,家里就你一个能的,打妹妹,咬弟弟的,你咋不上天,直接上天好了。”
    哇地一声。
    条子上身的那一下,痛得刘军眼泪直接飙了出来,好痛,大哭大嚎,大喊大叫,“爷爷,爷爷……”爷爷快来救他。
    “让你喊,我让你喊,死性不改,我倒要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条子硬。”噼里啪啦一顿重抽,细竹枝的竹叶,一下子就有不少掉落到了地上。
    刘军不停地闪躲,却被他妈死死抓住,一下都没有避过,他觉得屁股都不是他的了,后背,大腿,连手,他妈都没放过,他爷爷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都要痛死了,又扯着哭嗓子尖叫了几声。
    “干嘛了,干嘛了,大中午的都不消停,一天天没个安分的,搅家精,丧门星……”
    胡老太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刘军差点绝望之下,又升起一丝希望,“奶奶,奶奶,救我。”
    一听这话,陈春红气得头冒青烟,差点吐血,一口气喘不上来,长出息了,长出息了,下重力一阵猛抽,连细竹条末端,都抽断了一截。
    刘军痛得嗷嗷直叫,惨叫声都要冲破屋顶了,身上哪哪都痛。
    陈春红手上的动作没停,大声对二儿子刘华吩咐,“华子,把门拴上,再去给妈编两根竹条子过来。”她就不信这个邪,管不了他了。
    “好的。”刘华很气愤,大哥刚才那一下,咬得他手背都留有牙印了,大哥就该让他妈打一顿,冲到门边,拉着门嘎吱响,就要关上大门,早已吓懵住的刘伟,逃窜一般,窜了出去,嘤嘤嘤,太可怕了,军子哥完了,他四婶比他妈还恐怖,要打断三根条子。
    这第一根,还只断了一截。
    他还是早点逃离。
    哐当一声响,伴着噼哩叭啦地抽打声,还有一哭一嚎的尖叫声,如同二重奏一般在和奏,走过来的胡老太正看到突然关上的房门,眼皮子跳了跳,这些没人伦的东西,把孩子都教坏了,华子明明看到他来了,关门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
    “伟子,你怎么在这里?”胡老太盯着从里面出来的孙子,看着孙子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只觉得老二和老二媳妇,也不是东西,自己儿子下手这么狠。
    “我来找四婶,四婶在打军子哥。”刘伟意识到,他好像干了件坏事,刘军这顿打,好像是他惹来的,他也有些害怕了,刘军会不会让村里的孩子打他?所以,回答完他奶的话,逃也似的跑回屋。
    太可怕了,那个兔子肉,他晚上再过来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