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蔺京城被久未来临的瓢泼雨势覆盖,清凉的雨声噼噼啦啦的溅在青石板路上,驱散了暴晒过后的暑气。
    婷婷袅袅的水汽从地上升起,此时的蔺京像极了画里描绘的江南。
    真是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
    然而苏青蔓此时没什么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日,她快要困死了。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裴烺每日变着法子的讨她开心,实则引起她反感的行为之外,她第一次觉得,做个读书人,原来是个让自己开心,让别人也开心的事。
    怪不得裴烺那么喜欢阮婞和魏茹呢。
    大概是在她面前,他就没有什么惬意的时光吧。
    上辈子,她每天钻研的学问皆是是怎么引起裴烺的注意,怎么花她爹的钱,买璀云阁新出的华美衣裳,今天的珠翠该怎么搭。随身携带一面铜镜,注意自己的妆容美不美,我行我素,困了倒头就睡……
    她抱着二十六岁的妇人心态重活一世,竟无比唾弃十六岁的自己。
    败家女啊,苏青蔓你可真是个败家女。
    现在的她正未着脂粉,只用一只玉钗随便挽了个髻,穿着最普通的襦裙样式,呵欠连天。
    她已熬了数夜看毛诗,自某日后,便一改往日的厌学,苏富和苏老太太看在眼里,那是叫一个又喜又愁。
    虽是十六岁的年轻身体,到底是扛不住,翠羽打来盆水,她用巾子粗粗洗了把脸,像梦游般的爬回床上,和周公相会。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翠羽从进了房门起就大呼小叫,苏青蔓才刚刚和周公探讨重生这一让人难以置信的论题不到两刻钟,她就听到翠羽在她耳边嗡嗡。
    翠羽是家生婢,苏家没有高门家世那样多的规矩,翠羽和苏青蔓一起长大,苏青蔓虽然在吃穿用度方面娇纵惯了,但从不刁难翠羽。
    她就是和周公聊得再深入,直接被翠羽抓住胳膊摇,她就是不想醒也不得不醒了。
    “小姐啊,你别睡了,裴公子上门了!”
    “上门???上什么门?”
    苏青蔓的思维还沉陷在被强行叫醒的慢半拍里,翠羽说上门?上什么门?
    当她带着十二万分困意,脑子昏昏沉沉的在裴烺对面落座时,裴公子已和苏老太太“相谈甚欢”好一阵了。
    苏富一开始对这桩婚事是不满意的,岂止是不满意,可以说是相当不满意。
    这么些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娘,一直坚持不娶,除了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怕过门的妻妾会欺负娇娇。
    娇娇长得不像她娘,更像他。
    但是他远远看着日渐长成的女儿,总是会觉得似乎见到了年少结发的妻子和他说说笑笑的样子,一时老泪纵横。
    娇娇和她那早逝的娘,性子有六成像,一样的活泼好动。
    他知道赐婚的旨意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定远侯府是什么地方?当家主母是皇帝的亲妹妹,年少时为了要嫁给裴康,太后将裴康青梅竹马的小丫鬟强许给了魏家一个瘸了腿的庶子,死得悄无声息。
    即便如此,还是有多少不谙旧事的高门贵女挤破头了想嫁进那座坟墓里。
    殊不知,侯府夫人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就没想过让娇娇嫁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作为一个父亲,他只想她能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一辈子。
    他不放心裴烺的为人,有那么一个娘,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幸好他家的娇娇也看不上裴烺,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变成了四上五下。
    大不了和离,他又不是养不起他女儿。
    旨意刚下来不久,裴烺就约他出来小坐了几次。
    虽然娘不是什么好人,但就裴烺本人来看,至少态度良好。
    每次相见都必然带着厚礼前来,向他询问娇娇喜好厌恶的东西,甚至还能陪他杀两局棋。
    当苏富一针见血的问他:“若日后娇娇不堪婆母折辱,你作为她的夫婿,当如何自处?”
    眼前的年轻人拈棋沉默,只短暂的思考了一阵,便果断的回答他:“晚辈如今,身上尚无功名战绩。若要为娇娇遮风挡雨,我必用血肉搏出一条路,让她免受不该承受的痛苦,即使是我的母家。”
    啪的一声,他执棋落子:“人生就像一场棋局,棋局就是博弈,既然落子无悔,晚辈说出口的承诺,晚辈一定压上自己所有的赌注,保她一生无虞。”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他还是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女婿。
    久在商场四处逢迎的老狐狸面上功夫做的十足,对初次登门拜访的裴烺笑眯眯的,在一旁听着自己的母亲操心孙女的婚事。
    苏青蔓脑子处在午睡不足的浑浑噩噩恢复期中缓缓的转,其实这阵子她一直有一种感觉。
    所有的事情都不对。
    以裴烺前世对她的冷漠而言,他怎么可能放下他的架子身份,来对她委曲求全,甚至婚前就来她家里拜访。
    前世,除了新婚第二日不得不由新婿陪伴新妇归宁的任务,其余的每次回门,她都是独自一人。
    为此她向父亲和奶奶撒了无数的谎。
    虽然现在阮婞还没出现,但他也不该对她是这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即使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即使她知道裴烺断不会像她一般,诡异的重生。
    她的心里,始终对裴烺这个人有着深深的芥蒂。
    那是多年被冷落、无视,乃至最后惨死的不信任感。
    裴烺坐在苏青蔓的对面,清俊的脸上看见她一脸困意和睡乱的鬓发,浮现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的娇娇,连犯困都可爱无比。
    “娇娇,你怎么就这副样子出来见客?翠羽,快把小姐带回去收拾收拾。”苏老太太看见孙女随随便便就出来坐着,对方还是她即将要成婚的夫婿,纵是平时再宠她,此时都不得不有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没事的奶奶,娇娇在家里,喜欢怎么穿都可以。”裴烺极为诚恳,让苏老太太那颗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些许。
    苏青蔓听到他大大方方的喊出自己的小名,仅剩的一点瞌睡都消了个干净。
    她狠狠的瞪他。
    我的小名也是你叫的?
    继而又换了一副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裴公子人真好。”
    裴烺噙着嘴角那点笑意,饶有兴致的看她想发作却又只能憋在嘴里的样子。
    装什么装,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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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碎碎念:
    你们猜一下娇娇以为的上门是上什么门哈哈哈哈哈哈
    婚前来拜访一下岳父和奶奶,给自己挣一下印象分的负罪心机裴
    【古代提亲的话都是爹妈主导整个流程,直男裴烺前世新婚期因为不care这个不care娇娇,但是!这辈子要来讨好了嘿嘿】
    【我的结局可能,真的要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了,怎么说呢,即使裴烺是怀着对娇娇的愧疚重生的,他作为一个曾经怀揣着家国梦想的热血青年人,如果为爱放逐自我,会不会太过于自私???】
    【会有掉马甲的惨案发生】
    【一个护妻舔妻追妻狂魔即将要出现了】
    【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大尾巴狼不会正确处理男女关系了吗,是因为他爸妈么得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