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没管过他,他也没让老婆子管过,不是老婆子不想说这个话,而是……他有自己的主意,除了晼晼,谁也拿不住他。”
    “他这样的性子,全是你们给逼出来的,你如今倒要他中规中矩,他哪里能做得到?晼丫头是个好的,是个好的。”老太君摩挲着紫砂壶,说不出后头的话来。
    安宁候道:“老太君,我也知晓晼然是好的,可将来呢?难道老太君乐意让自己这一生,让瑾晖也走一回?”
    老太君半晌没说话,良久与安宁候说了句:“当年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又是与我怎么说的?”
    老太君一句话,就将安宁候后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你当初是什么心思,瑾晖就是什么心思。”
    “他不知道……”
    “他知道。”老太君认真的看向安宁候:“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那素素……”安宁候被老太君这句给吓到了。
    老太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安宁候这才松了口气,却也说不出后头的话来了。
    两个人就这般坐着,只听到安宁候手中茶盅碰撞的声响。
    “如今,是晼丫头不乐意。”老太君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归,这桩亲事,就暂且这么对外定下来,让晼然躲了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祸事去,若过得几年,还是不成,再退亲。”
    老太君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安宁候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安宁候起身告退道:“让老太君操心了。”
    老太君跟着叹气:“真操心的人是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你也是这么过来的,终归是两情相愿的事儿,等两个小的都想明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安宁候点头,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安宁候一走,老太君也没了精神,安嬷嬷走进来,往老太君身后垫了个大迎枕,就听老太君叹气道:“我这样的一辈子,我又何曾想要晼丫头再走一回?”
    安嬷嬷垂眸不语,转头拿了老太君的紫砂壶,浣洗干净了,等着明个儿泡茶,另外拿了个粉彩花鸟茶盏,兑了蜂蜜,给老太君润润喉咙,可待端了茶盅出来,就见老太君已经躺在罗汉榻上睡着了。
    97.第97章
    待晼然醒来, 身边只有老太君一个人, 晼然直垂泪,抱着老太君道:“祖母,我不想嫁给表哥。”
    老太君同旁人一样,都以为晼然只是因为那日马车上的事情恼了,才这样抵触窦瑾晖,可今个儿再瞧这模样, 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晼然到更像是吓到了。
    “晼丫头, 这里没人,你与外祖母说明白, 为什么不想嫁给你表哥?”老太君哄着晼然说话, 这丫头,老太君也瞧了五年, 不是那种不懂事, 一味胡闹的。
    晼然被逼到这份上,索性就说个明白:“外祖母, 我与表哥是血亲,我若嫁了表哥,将来的孩子,定是有问题的, 生产本就是一脚进了鬼门关, 若艰难的生下来, 还有什么隐疾……”
    晼然都不敢想, 抹着眼泪道:“玥姐姐是怎么回事,我都瞧得明白,玥姐姐那样温柔和善的人,为了个安哥儿,自己委屈成什么样?我害怕,怕我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是缺胳膊断腿,是玥姐姐那样的。”
    若没有罗楚玥那样的人在那摆着,晼然还不会生出这么大的抵触来,古代表兄妹成亲的多了去了,也无非就是孩子容易夭折一点,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人的寿命都是不长的,可就因为有罗楚玥,让晼然看得更明白,她可以生,但若看着自己的孩子……
    晼然自己是孤儿,就瞧不得那丢了自己的孩子,不肯养的,她的孩子,不拘什么样,她都要好好养着,养的健健康康的,可……若明知道两人的结合,孩子会不康健,她还要往这个火坑里跳?
    老太君被晼然的话震惊了:“你知道你玥姐姐……”
    “是,我知道玥姐姐根本不能生育,我还知道聂致远他根本不会与玥姐姐同房,安哥儿是那个乳娘生的,我明知道生养孩子的痛楚,我还是命人将那个乳娘打发了。”
    晼然觉得自己坏极了,让人母子分离,但她就是自私,自私的想要罗楚玥幸福一点点。
    老太君听后,暗暗叹了一口气,把晼然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你心肠软,外祖母都知道。”
    晼然倚着老太君,才觉得好受了些:“外祖母,我自小瞧医书的,表兄妹成亲,子嗣上,虽不绝对是艰难的,但大多数都是的,我怕……我那天瞧见舅母哭了。”
    说罗楚玥有孕的那日,邵氏破天荒的吃了酒,落了泪,旁人都以为邵氏是高兴的,只晼然知道,邵氏是心里头难受,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老太君又拍了拍晼然的后背,轻声说道:“晼丫头,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就埋在心里头,再也不要翻出来说出来。”
    晼然微怔,就听老太君正色道:“你若是为着表兄妹的事情忧心,那大可不必,因为你表哥,不是你姨母生的。”
    晼然被这话惊呆了去,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怎么可能?安宁候府里头,就表哥一个,姨夫与姨母举案齐眉,府里连个小妾也没有……”
    “你难道不觉得你姨夫与你姨母,与你玥姐姐很像吗?”老太君张口问道。
    电光火石间,晼然慌了神,甚至不敢想象,老太君这话的深意。
    老太君却不给晼然躲避的机会,轻声说道:“你姨母,与你玥姐姐是一样的,你姨夫倒是与你姐夫不同,你姨夫是真的喜欢你姨母,为着你姨母,忍了这些年。”
    “怎……怎么可能?”这……是遗传吗?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你姨母是,你玥姐姐是,我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得是祖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报复到我们身上来。”
    晼然觉得这在医学上解释不通。
    老太君却是继续说道:“晼晼,没人知道你的孩子是不是。”
    晼然整个人愣在原地,她刚刚从不用嫁给表哥的心绪里出来,就听得这样一句。
    也就是说,不拘她嫁给谁,她的孩子,都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金口玉言,无从更改。”老太君轻抚着晼然的发顶,温声说道:“晼晼,也许你幸运,可以好生走上这一辈子,也许,你会同我一个样,许多事儿,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晼然双臂抱膝,良久说不出话来,老太君似是也疲累至极,倚着架子床柱子不说话。
    日光渐渐暗淡下去,也没人敢进房间来点烛火,祖孙两个就坐在那里,直到两人都融入黑暗中。
    “外祖母,你与庄老夫人曾是手帕交,所以祖母的家,原就是在京城里的吧?”晼然问。
    老太君笑了笑道:“我知晓你想问什么,那时候疯了一样的,要离开京城去,以为就能变得不一样,结果仍旧是这样的。”
    “外祖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