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恩恍然惊醒,一阵激灵。抬头向窗外望去,却只是一幅空空如也的画面。景物依旧是原来的景物,大雨窗边红花打得零落离散,方才那一声,又像是风的戏弄。赵书恩眉头一蹙,一行热泪落了下来。她抬手拭着泪水,暗自苦笑道:“竟然都产生幻觉了。”
    窗台下,许雅倾面向窗的方向跪落在地,眼前的墙面被涂上一抹惊人的鲜红。她的身子一阵被撕裂的剧痛。疼得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发冷。血泉从她胸口涌出,源源地落在地上,汇聚在自己身边。
    在许雅倾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浑身雪白,连脸色也是白的。大雨将他的人气都冲走了,浑身散发着的是没有人性的冷漠。
    那人手里持着一把长剑,毫不留情地捅穿了许雅倾的身子。
    “为、为什……”许雅倾想张口问个明白,喉口一热,血便也从她口中涌出。那锋利的冰凉感从她体内极快地抽离,一阵挫骨割肉地痛。许雅倾不支扑倒在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在变空。
    她用余光竭力搜寻着凶手的样子。只见白雪衣把剑横着拿起,让大雨将上面的血迹冲洗干净。
    “为什么……”许雅倾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城主有令,擅闯者,都要格杀勿论的。”白雪衣的声音阴柔而冰冷,语气却带了一丝孩子气,他不懂分是非,只懂听主人的话。主人说好的他便认为是好的,主人说是坏的,他便赶尽杀绝。
    正在这时,许雅倾头上那扇敞着的窗子里,传来了一个让她振奋的声音:“白护卫,方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她!她就在咫尺,只要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的动作,两个人就可以相见了!许雅倾竭力地向前爬去,她的手按在墙面上,落下个个刺目的血掌印。
    “簌……簌……”她一张嘴,口腔便被血液盖过,没有办法发出一丝清晰的字眼。
    白雪衣冷冷地抬起眼,瞥了赵书恩一眼。他手里的剑已被冲洗干净,清亮如新。他把剑收入鞘里,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赵书恩看着白雪衣,心里一顿纳闷。旋即又是一阵失落。是啊,许家的人怎么可能进的来呢,这里看守这般森严,便连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侍女也是随时能拿出暗器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许家都是普通人,即便闯进来了,怕也是不能活着走到门前吧。
    赵书恩心里想着。而罢,她掉转身子离去。
    许雅倾躺在血泊里,她的意识越来越孱弱,像离开水的鱼那样,一点一点地等待死亡的降临。雨水在她身边聚了个坑,水和血汇聚一起,将许雅倾浸泡着。雨水从许雅倾身上的缺口流进去,冰冷贯穿了她的身子。
    这时候,一个有力的膀臂将她从水坑里捞出来,一只手迎面而来,凑到许雅倾鼻底,闻有气息,那个人微微松了口气。只听一阵撕裂衣衫的声音。许雅倾闭着要失去的时候,又忽地被剧痛惊醒。
    那个力量紧紧按着她身上的缺口,不让血流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草药气息,许雅倾微微睁开眼,看见赵书丞跪立在她面前,一边的衣袖被撕扯了下来。
    见许雅倾睁开了眼,赵书丞焦急地喊道:“许雅倾,你振作点!你现在不能死!”
    “赵,赵兄……”许雅倾孱弱地喊出,“我,要见书恩。”她身上的颜色已经变煞白,皮肤宛若透明。
    “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我这就带你去。”说罢赵书丞松了手,将许雅倾一把抱起。血又顺着缺口流了出来。一路走去,血把衣袖染湿。赵书丞一刻也不敢怠慢,一口气将许雅倾送到了一间房里。
    梁成彧正坐在房里泡茶,见赵书丞一面惊色地抱着一个人闯了进来,他想开口问,可看见一行血柱顺着那人的身子往下流着。梁成彧连忙从座位起来,用着惊讶地口吻问道:“赵书丞,你,你抱了个死人进来!?快丢出去!”
    赵书丞顺势将许雅倾送到了梁成彧坐过的躺椅上,将人放在梁成彧极其心爱的狐皮上。鲜血一下就把狐皮染上了红色。
    “人还没死。快,去隔壁将我放在桌上的信函拿过来!”赵书丞冷声令道。梁成彧一面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张珍稀的狐皮,一面又不满赵书丞对他呼喝。
    “你这人,还懂不懂分主客啊!哪有客人命令主人办事的……”
    “快去啊!!要不然她真的就死了!!到时便来不及处理了。”赵书丞气恼的吼道。梁成彧一愣,连忙转身往另一间房而去,辗转他拿回来一封信函,递到赵丞一面展开着信函一面吩咐:“去研墨备笔。”
    梁成彧自知赵书丞此时在紧要关头,不敢多招惹。便又立即转身照办。赵书丞将信函里的纸张扬开,冲着许雅倾冷声令道:“你在这里签字画押。”
    许雅倾视线已模糊,纸张正文难以辨认,唯独题头两字触目惊心——休书。
    “你签了字,书恩就自由了。此后与你们许家不再有任何牵连。”
    “我,我不……我有话要,要对书恩讲。求求你,让我见她。”许雅倾央求道。
    梁成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跟自己赌气,让他去磨墨半天也不见回来。赵书丞一狠心,抓过许雅倾的手沾上血便往纸张按去。
    “赵公子,请你相信我,我喜欢书恩,真真切切地喜欢她!”许雅倾声泪俱下,将表白说的极为凄厉。赵书丞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捉着许雅倾的手,继续在纸上空白处写着名字:许雅……到最后一个字时,赵书丞停顿了。
    “许家这样欺骗你们,是罪大恶极,你想怎般惩罚我都可以。哪怕我在今天就这样死去。但我请求你,将我的心意传达给她。”许雅倾苦苦哀求。
    赵书丞看了她一眼,心头闪过一丝私念。他终于写下了最后一个字:伦。
    梁成彧终于带着笔墨回来了,看见这样一个场面,他立即被血腥味呛得直皱眉头。
    那只捉住许雅倾的力量终于松开了,许雅倾的手犹豫遭到抛弃一样,重重垂落在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赵书丞拿着签好的休书,陷入一阵沉思。梁成彧站在一旁,看见休书落款人签的是许雅伦。他不住一叹笑道:“你还是不忍将真相告诉你妹妹知啊。”
    赵折叠好放回信函里。回过头去,看见躺椅上的许雅倾撑着最后一口气,仍不肯放弃。她的手指动弹着,气已如丝:“……我,爱书恩……我对不起……书……恩。”
    梁成彧看着许雅倾胸口那个伤口,自然熟悉得很。他有很多仇家都是死在这个创伤下的。
    “这一剑是雪衣刺的吧。怕是你这个‘妹妇’活不久咯。”
    赵书丞不再回顾,他低声向梁成彧请求道:“你见识广大,求你赐些药给她服下,然后帮我用马车送她回去。”
    “你还想救她?”
    赵书丞没有回答,拿着信函迈步离去了。梁成彧无奈叹了一口气,再掉转头去,许雅倾便已没了动静。他吩咐了人将丹药拿来,和着那块狐皮一道,像裹尸体一样将许雅倾卷着就运了出去。再由马车遣送回到许府。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引自晏几道《浣溪沙》
    因为这个故事已经写完了,索性就一次性更完。谢谢这三个月来大家的陪伴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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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书丞换了一身衣衫,再度回到赵书恩寝居前。他站在方才许雅倾遇刺的地方,血已混进泥土里,或被雨水冲淡。上面一层遭红花覆盖,斑斑点点,一下之间分不清谁是谁非。
    怔愣时,只听赵书恩声音传来:“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