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秀坊几个埋头理线的小姑娘纷纷抬起脸用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赵恩这一下幸福上了天,她靠在许雅倾怀里,笑得比蜜糖还甜。
    春泥做了个牙疼托腮的动作摇摇头道:“小姐迟早要给姑爷你惯坏。”
    “夫人看中了什么?都打包起来吧。”说罢,许雅倾掏出银票正要结算,赵书恩急忙拉住她道:“等等,夫君你先看看好不好看嘛。”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许雅倾宠溺道,赵书恩把她拉进内屋里,只见桌上平铺展开十余匹布,样色有蓝有绿,有粉有紫,绣着暗金色的纹路,画物栩栩如生,十分惹眼。
    “夫君,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赵书恩问道。
    许雅倾看了一遭,点点头道:“都很好看。夫人要是喜欢就全买了,不必挑来选去,落了哪个都心里不安。”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板娘,就按照我方才给你那些款式,每样布做两套。”赵书恩吩咐道,老板娘拿着量尺合不拢嘴地迎上来,看着两人,眼里金光闪闪一片。
    “得咧,许公子与许夫人生得这样好看,穿上我们采云亭出产的衣衫呀也定然美若天仙,羡煞凡人!夫人的尺寸我已经量好了,现在劳烦许公子配合一下,我拿个尺寸。”
    许雅倾一顿,再回头看了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匹,口中愣愣问道:“这些布也要给我做衣衫?”
    赵书恩点点头:“对呀。我打算跟夫君一人一套,样式相同,穿出去别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的。”
    “可,这些衣服样式鲜艳,做成女子衣衫定然好看,可做成男子衣衫……岂非不伦不类。”许雅倾苦恼地说道。
    老板娘望着许雅倾笑道:“恕我直言,公子颇有几分女子气相,这并非是贬义。世间男儿无非俊朗,或者平庸,又或奇丑。像公子这样的,俊得来又美,美得来又柔,柔得来也不失英气,实在是叫人过目难忘。”
    许雅倾听了倒是哭笑不得,她不住想起先前还是女儿身时,便被人打趣说自己是女身男相,如今她男相打扮之后,却又被说成男身女相。
    赵书恩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她边笑便说道:“夫君呀,你可知道。先前我跟雅倾在宁和庙初见时,我就瞅她眉眼锐利,十分英气。比一般女孩好看多了。你们真不愧的同胞兄妹。”
    许雅倾杵在原处,苦笑着任老板娘度量尺寸。而罢,她让赵书恩与春泥到大堂等着,她随老板娘在里屋结算。
    在老板娘算账时,许雅倾走到几匹布前,手在布料上细细摸了下,质地柔软舒适,即便纹路精美,却也毫不扎手。
    “老板娘,你这批布料可适合做成婴儿衣衫?”许雅倾问道。
    老板娘娴熟地敲打着算盘,两眼麻利地看着清单算账,口中还能自如地答道:“当然可以,我们采云亭的料子男女老少皆宜。”
    “那我再要几批布料,你替我做多几套初生婴孩的衣衫。唔,还不知道性别,那就男孩女孩的各做一些吧。”
    老板娘抬起头来,她想起方才见过的赵书恩,身子轻盈,不像怀有身孕的样子。即便是,恐怕也只是两三月大小。想罢,老板娘不住对这许氏夫妇起了羡煞之心,孩子尚未出世,这个当爹的便已比做娘的还要上心。实在难得。
    “许公子放心好了。我们这做出的衣衫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几套婴孩衣服做好后,直接通知我来领取就好。不必送到府上去。”
    老板娘连连点头。许雅倾结算好钱以后便携赵书恩一道离开了采云亭。三人走在回府的路上,春泥忽然醒起什么,顿住脚步喊道:“啊呀,今天下午在买的胭脂水粉忘记拿了。姑爷小姐你们先回去,我绕回去拿。”
    赵书恩看着春泥责怪道:“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春泥瞪了赵书恩一眼反驳道:“还不是小姐你吵着要去选布料,惹得我匆匆忙忙付了钱就跟你走。你还怪我!”说罢,春泥一副回家了再继续跟你算账的表情,转过身匆匆离开。
    春泥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甄宝轩,幸得许家在甄宝轩算是老主顾,甄宝轩的老板发现赵书恩的东西落下后,特地吩咐人保管了起来。
    春泥捧着东西往回走,今天陪赵苏恩逛了一整日,春泥早就精疲力倦。走到一半,恰好路过一个茶馆子,此时茶点飘香,春泥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走进茶馆里打算歇歇脚。
    春泥一迈进茶馆,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独自坐在雅座里,身后挂着山水画卷,一扇圆窗映着夜景,此时华灯初上,星星点点映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落了满身华彩。
    他面带浅笑,捧着一只茶杯喝着茶。轻风把窗外海棠花卷了进来,有几朵落在桌上,只见他不紧不慢拿起一朵,凑到鼻下轻嗅。
    那姿态轻柔,举止温润。即便春泥与这个人朝夕相处,竟也被这一幕所触动。
    春泥走上前,半迟疑半惊讶地打招呼道:“姑爷。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跟小姐先回去吗?”
    那人耽于茶色,痴痴眷眷抬起头来,看见春泥,他眉眼一扬,带着惊喜喊道:“春泥。你来了,快快请坐。”
    春泥如应坐下,带了几分疑惑地看着许雅倾,他好像专程在等自己来那样。
    “想吃什么?”许雅倾柔色问道。
    “我,我随便什么都成。只是,这都马上要吃晚饭,现在吃这些点心合适吗?”春泥问道。
    许雅倾听了,不以为然地乐道:“无妨。人活着就为了快乐,这么多讲究做什么。”说罢,他起手给春泥倒了一杯茶。
    “姑爷,你突然出现在这,是不是跟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啊?”春泥小心翼翼打听道,忽然她神色一紧,继续问道,“该不会是我们小姐又提出什么不讲理的请求,惹姑爷你不高兴了吧?”
    许雅倾笑着摆摆手说道:“府上还没到饭点,这空子我突然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小姐又任性子了。”春泥如释重负说道。此时正逢茶点上桌,洁白的白瓷盘子里码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糕点。许雅倾夹起一块黄金糕送到春泥碗里,招呼道:“吃吧。不要客气。”
    春泥拿起筷子,把黄金糕放进嘴里,怎料黄金糕韧劲十足,她皱起眉揪了半天也没扯断。
    “书恩她从前在家也是这个样子的么?”
    春泥还跟那块糕较劲,听许雅倾这般问道,她下意识抬眼看了许雅倾一下,心里嘀咕眼前所见的许雅倾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可有哪里不同,她却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小姐在家里还好,因为大公子比较严厉,她也不敢任性。嫁来这里后,老夫人和姑爷您对她可谓千依百顺,小姐都要被宠坏了。”
    “这样做不好么。”许雅倾一本正经地问道。
    春泥倒被逗乐,她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方才被黄金糕堵着的气才说道:“好与不好我说了不算呀。像姑爷你常说的,夫人是你的,爱怎么宠是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许雅倾笑得脸上泛起一片红,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春泥看着他,心里正好奇着,明明这番话是他自己说的,如今却像听说别家故事那样乐个不停。
    “再给我多说一些书恩的事吧,难得今天她不在场,你也别怕,好歹都可悄悄透露给我知,我定然会替你保密。”
    “小姐的事。”春泥歪着头想了想,“小姐她吧,天真善良,不知人间疾苦。为人呢真诚却又不懂分寸,明明想办好事,却总会弄巧成拙。在家时夫人与公子时常担心小姐嫁来许家要遭嫌弃,幸得姑爷你这般疼爱她谦让她啊,小姐还真是一个幸福的人。”春泥说完,眼里透出一抹羡煞之意。
    许雅倾看在眼里,心境一明,他拿起茶杯以茶代酒,郑重地向春泥敬了一杯:“你伺候书恩这么久,怕是从来没有替自己打算过吧。这十来年真是辛苦你了。”
    春泥心底有些触动,她从来都认为这些是自己的本分事,十来年任劳任怨,期间也不乏人对她说“辛苦”,可许雅倾这一句“辛苦你了”,竟令春泥眼眸一浅,泪水就落了几滴下来。她连忙抬起袖子把泪擦去。
    许雅倾见了,焦急地伸手过去就要替她把眼泪擦去,春泥退身要闪躲,可那只温暖的手抚上自己脸庞上,她又忽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