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恩忽然笑了起来,这让许雅倾的心又提了起。她战战兢兢地问道:“夫人你笑什么?”
    “夫君,你的脸。”
    许雅倾冲着镜子一看,原来方才手渗了汗,晕开了眉笔上的炭末,方才擦拭时一同染到了自己脸上。赵书恩拿出绢帕,轻轻地替许雅倾将脸庞擦拭干净。
    “刚刚才夸完你,转眼又笨手笨脚。成亲都一个多月了,夫君怎还如此谨慎。”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在江边包了一艘船,晚饭也在船上吃。听船家说今儿个有新鲜的河蟹河虾,夫人喜好吃鲜,那可别错过了。我们出发罢。”说罢,许雅倾牵过赵书恩的手便往外走去。
    出了门,只见春泥和秋月已等候多时。今儿个秋月换了一身大家从未见过的行头,蓬头垢脸也被他打理得干净舒服。头发全然束起,额头两侧落下长短不一的刘海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讨来的折扇,整体一看有了几分清秀俊气的高门公子风貌。
    便连与他一道长大的许雅倾见了也不住多留意了几分,口中啧啧说道:“秋月平常邋里邋遢的,想不到你收拾收拾也像模像样。”
    秋月听了,不住美滋滋地抖了抖扇子得瑟道:“本小爷我天生丽质。才不靠外表去迷惑人,要是有人能够接受我本来面貌,我定然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娶过门。然后新婚之夜,给她一个惊喜亮相。”说罢,秋月下意识看了春泥一眼。
    春泥依然是平常打扮,最初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见许雅倾与赵书恩出了门,她忍着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总算可以出发了。再晚一些怕是只能看人头了。”说罢,她便率先大步往前走去。期间丝毫没有瞧秋月一眼。
    秋月见春泥走了,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隔着她一两步的距离牢牢跟着。
    赵书恩见此情况,不住凑到许雅倾耳畔笑道:“看秋月这样子好像很喜欢春泥呀。”
    许雅倾有些惊异地说道:“夫人看出来了?”
    “这有何难,我每日都带着春泥在家里的花园散步,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秋月,秋月看春泥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态度也殷切了几分。”
    “既然夫人看出来了,那我便不需费尽心思替秋月向夫人这边提亲。关于他们两人的事,夫人怎么看待?”
    赵书恩听了,皱起眉头撅起小嘴,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说道:“我却不太看好。并不是秋月的问题,而是春泥,她似乎对秋月不太感兴趣。据这个月我观察,春泥对秋月的示好都是爱答不理的。只怕这一场是秋月有意,春泥无情咯。”
    听罢,许雅倾连忙抬头向前方秋月身上看去,见他此时已鼓起勇气站到春泥身旁,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找事情跟她讲,可春泥一路走着,不理不睬,似乎街边的猫猫狗狗也比秋月更有吸引力。
    “唉,那便由着两人去得了。我们不说破也不掺和,省得煞了风景,夫人你说是不是。”说着,许雅倾的臂膀被赵书恩挽住,身子也紧紧地贴了上来。只见赵书恩笑盈盈地说道:“想不到夫君还有兴趣帮旁人牵桥搭线。春泥和秋月年纪都还小,他日会不会走到一起还不好说。倒是茗娘,你上回说茗娘比你年长九岁,今年可有二十九了。你还忍心让她搁着,就不怕把人家熬成老姑娘么。”
    一提及茗娘,许雅倾的脸上便泛起一丝紧色,她看向别处,口中故作与己无关的态度说道:“茗娘的心思我也看不透。这样多年也没见她跟谁有过来往。兴许茗娘习惯了一人,乐在其中。”
    赵书恩撅起嘴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乐在其中。从前倒好说,她有你和秋月相伴,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成亲了,秋月也有了心上人。茗娘一个女子,怎能不起心思。世间的女人啊,可都想被好好地爱护着,茗娘也绝不例外。”
    许雅倾侧过脸来,看着赵书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赵书恩的脸蛋,口中打趣道:“夫人这口气,像似早已悉知情为何物那样。难道夫人已经更好的打算推介给茗娘?”
    赵书恩连连点头:“我又看出来了。”
    “看出了什么?”
    “三白叔喜欢茗娘啊。夫君跟这两人相处这么久,难道从未察觉?”
    提到许三白,许雅倾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她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可能。这两人完全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三白叔是许家总管,能力相当。这些年许家对他也必定奖赏不少,三白叔的财力应当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加上三白叔看起来正直可靠,茗娘跟了他只会幸福不会吃亏的。”
    许雅倾继续摇着头否认道:“茗娘不会喜欢三白叔的。她绝不会喜欢的。”
    赵书恩见许雅倾想也不想便一口否认了自己,她心中一阵不满,松开手便赌气说道:“她不会喜欢三白叔,难道她会喜欢你么。”
    许雅倾听了哭笑不得,看着赵书恩劝道:“怎么好好的又说到我这了。我们不是茗娘,她喜欢什么要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只要她亲自开口告诉我她喜欢谁要嫁谁,我定然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好了,夫人,今儿个难得你我独处,就不要为别人的事情伤和气了好不好。”
    赵书恩被这般哄一哄,心里也立马反省自己的不是之处,见许雅倾这样温柔,她也忍不住责怪自己过度无理取闹。她撅起小嘴,揪了揪许雅倾的衣衫,然后摊开手道:“牵,牵手。”许雅倾见赵书恩像个孩子那般撒娇,她的心头一软,张手便把她揽入怀中。
    行人过往纷纷向这两人看去,赵书恩又羞又怒,口中连忙道:“快放开我!”
    “小姐!我瞧见前头有卖花灯的,可好看了。”春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她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跑了过来,凑到赵书恩跟前笑道,“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兔子灯。”
    “春泥,你付过钱了吗。不能随随便便拿人家的东西。”赵书恩从许雅倾怀里趁机起开。
    “放心,有秋月在呢。”说罢春泥把兔子灯塞到赵书恩手里,抬眼见秋月捧着不少花灯走来,花灯零零散散,捧在怀里容易跌落,见秋月走得小心翼翼,赵书恩不住推了春泥一把说道:“还不去帮帮秋月。”
    春泥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走回头替秋月分担了一半。这四人磨磨蹭蹭地,总算是走到了西江码头。
    第7章 第七章
    许雅倾所雇下的船早已停在码头,码头上派人掌着灯,一见许雅倾,便有六七个穿着同一样式衣衫的女子低头恭候:“许大少。少夫人。”
    许雅倾携着赵书恩走到船边,许雅倾提起衣摆率先迈上甲板上,然后她向赵书恩伸出手,将她也扶到了船里。这时候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撩开帘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见许雅倾,他不住热情打招呼道:“许大少,好久不见。今年仍然多谢你捧我的场。”
    许雅倾也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中年男子转眼往赵书恩望去,灯影绰约底下的赵书恩,此时低眉信手,脸上透出一阵怕生娇羞之态,中年男子面起阵阵惊艳之意,口中赞赏道:“早听闻许家少夫人貌美过人,如今一见,果真不虚。怕是任何诗词都难以言喻啊。”
    赵书恩听中年男子这般一夸,藏着的半张脸便越发红透。
    四人在中年男子引领下进了船舱里,舱中是厢房模样,一张八仙桌,上面设满菜肴。人未靠近,便已鲜香扑鼻。四人落座,许雅倾倒酒这一回功夫,只见杯中酒荡漾摇晃便知船已开。许雅倾站起身,将舱中落下的竹帘卷起,船舱的窗格雕工精美,像个框架,把窗外景色锁住,宛若一张会幻变的壁画那般。
    赵书恩看了眼许雅倾手中的白玉酒杯,里面盛着殷红的酒液。散发着一股清甜香气。让赵书恩心境一下明朗,她指着许雅倾手中的酒杯说道:“夫君,这是桃花酿么?”
    许雅倾点点头,把才抿了一口的酒杯送到赵书恩跟前,然后问道:“夫人要尝一尝么?”
    赵书恩接过酒杯,一口闷干,入口酸甜,过喉清爽,落到肚中才开始发挥酒力。就这么一小会,赵书恩的脸蛋就红了。她把空杯递还给许雅倾,口中说道:“桃花酿原是这样味道。这让我想起与雅倾小姐第一回见面,在宁和庙外的小摊子里躲雨,那天她喝的也是这种酒。当时我就该尝一尝。”
    许雅倾听了,想也不想便答:“那日的酒与今日的可有不同。今儿个的烈度纯度都要正一些。”说罢,许雅倾拿起一只螃蟹便送到赵书恩碗中,口中还劝道,“夫人,吃蟹。”
    赵书恩无动于衷,她怔怔地看着许雅倾,眼眸又忽而变得锐利,半响她静静问道:“夫君那日明明不在场,怎知酒不够纯正?”
    秋月坐在一旁,口里塞着大虾,听此一言他不住变了变脸,从桌底下暗暗给了许雅倾一脚。许雅倾身子一震,她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就漏了形。她慌忙解释道:“我,我这是听雅倾跟我说的。她向来喜欢跟我分享这些事情。”
    赵书恩望着许雅倾,眸中锐利顿散,恢复澈然,她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兄妹关系可真好。我跟我大哥从来就不说心里话。”
    许雅倾松了口气,顺着话茬往下接。